第4章 礦道裏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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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嵐礦的天還沒亮透時,礦道入口的鐵皮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冷風裹著碎雪渣灌進來,沈硯裹緊粗布衫,把脖子往衣領裏縮了縮,還是覺得那股冷意順著袖口往骨頭縫裏鑽。
    工棚裏的其他拾渣奴還在稻草堆裏蜷著——冬天的礦道更難待,廢靈滓的氣味混著寒氣,吸一口能凍得肺管子發疼,所以大多人會等日頭爬高些,暖和點再進去。可沈硯不行,他得趕在別人前頭,找那些還沒被翻爛的碎石堆,說不定能多撿兩粒靈晶。
    更重要的是,他想試試昨天夜裏琢磨的事兒——礦道頂部那道裂縫。
    昨天傍晚收工時,他走得慢,抬頭瞥見礦道頂有處破了,細得像根頭發絲,可夕陽的光擠進來時,在地上投了道亮線,他看見亮線裏的一粒碎靈晶泛著淡青色的光,比在油燈下顯眼多了。他當時就記在了心裏,想著早上的晨光說不定更管用。
    礦道裏靜得很,隻有他的腳步聲“嗒嗒”響,偶爾從深處傳來“滴答”的水聲,是礦頂滲下來的水,滴在廢靈滓上,發出“滋啦”的輕響,像蟲子在爬。他手裏的鐵耙子比平時攥得更緊,木柄上的汗凍成了薄霜,硌得掌心發疼,可他沒鬆手,眼睛盯著礦道頂,一點點找那道裂縫。
    “沈硯?你咋這麽早?”
    身後傳來個沙啞的聲音,是老陳。老陳拄著木棍,一瘸一拐地跟進來,看見沈硯,愣了愣:“這天還沒亮透,你不怕凍著?”
    沈硯回頭笑了笑,聲音壓得低:“陳叔,我想早點找,說不定能多撿點。何伯的傷還等著換藥呢。”
    老陳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你這孩子,太實誠了。趙三那德性,你撿再多,他也能給你搶去。”他走到旁邊的碎石堆前,蹲下來,卻沒立刻動手,隻是搓著手歎氣,“我這腿,冬天更疼,想多撿也沒力氣。”
    沈硯沒接話,隻是繼續往前走,眼睛掃過礦道頂。走了約莫半柱香的功夫,他終於看見了那道縫——就在他昨天看見的位置,細得幾乎看不見,可晨光正從縫裏擠進來,像根淡金色的線,落在下方的碎石堆上,投出一道窄窄的亮帶。
    他趕緊走過去,蹲在亮帶旁邊,用鐵耙子輕輕扒拉碎石。碎石子裹著黑糊糊的廢靈滓,沾在耙齒上,他怕蹭到手上,特意放慢了動作。忽然,亮帶裏的一塊碎石反射出點光——不是石頭的灰撲撲,是淡青色的,像塊小玻璃。
    沈硯心裏一緊,趕緊放下鐵耙子,用沒磨破的那隻手的指腹,輕輕把那塊碎石扒拉出來。碎石不大,隻有拳頭一半大,上麵嵌著粒碎靈晶,比米粒大些,卻很完整。他趕緊把靈晶摳下來,塞進懷裏的布兜裏——那布兜是他特意縫的小口袋,貼在胸口,不容易被發現。
    “嘿,你還真找著了?”老陳在旁邊看見,驚訝地說,“我在這礦道待了五年,都沒發現那道縫能透光。”
    沈硯笑了笑,沒多說——這是他的小秘密,是他在這暗無天日的礦道裏,自己琢磨出來的“捷徑”。他知道,光靠力氣不行,得有點心思,才能多撿點靈晶,才能給老何換藥膏。
    接下來的幾天,沈硯每天都是天不亮就進礦道,直奔那道天光裂縫。他漸漸摸出了規律:晨光最足的時候是卯時到辰時,這時候靈晶在亮線下最顯眼;過了辰時,太陽移了位置,裂縫裏的光就弱了,他就換個地方,去那些礦隊剛運走大礦渣的碎石堆——新堆的碎石還沒被翻遍,偶爾能找到漏下的靈晶。
    別的拾渣奴見他天天早起,還總能多撿點,有的羨慕,有的不解,還有的勸他:“小沈,別這麽拚,趙三遲早要搶,你撿再多也白搭。”
    沈硯隻是笑了笑,繼續幹活。他知道,就算會被搶,多撿一粒,就多一分給老何買藥膏的希望。老何的傷還沒好,胳膊上的膿水雖然少了點,可還是腫得厲害,夜裏咳嗽得更頻繁了,沈硯聽著心裏難受,卻隻能每天煮點稀粥給老何,連塊鹹菜都買不起。
    這天午時,沈硯正蹲在碎石堆裏扒拉,忽然聽見礦道入口傳來腳步聲——不是拾渣奴的輕步,是趙三的皮靴聲,“噔噔”響,帶著股囂張勁兒。他趕緊低下頭,假裝專心找靈晶,眼角的餘光卻跟著趙三的身影。
    趙三沒像平時那樣巡邏,而是徑直往礦場西側走——那邊有個廢棄的工棚,以前是放采礦工具的,後來工具都被搬去新倉庫了,那工棚就荒了,門口堆著廢木板,裏麵滿是灰塵和蜘蛛網,平時沒人去。
    沈硯心裏納悶,趙三去那幹嘛?他悄悄抬起頭,看見趙三走到工棚門口,左右看了看,確認沒人,才推開虛掩的門鑽進去,還把門留了道縫。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趙三才出來,手裏的布包好像鼓了點,走的時候還特意用袖子擦了擦門把上的灰,像是怕留下痕跡。
    “這趙三,準沒好事。”老陳不知什麽時候湊了過來,壓低聲音說,“前幾天我就看見他往這邊跑,還以為是偷懶,現在看,怕是藏了啥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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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硯沒說話,隻是把工棚的位置、趙三去的時間,都默默記在了心裏。他不敢靠太近,也不敢追問——趙三的性子他清楚,要是被發現窺探,肯定沒好果子吃。但他知道,這廢棄工棚裏,一定有趙三的秘密,說不定和那些蝕靈渣有關,也說不定和克扣的糧食有關。
    他攥了攥手裏的鐵耙子,心裏有了個念頭:等找機會,得去那工棚附近看看,說不定能找到趙三的把柄。
    接下來的幾天,沈硯除了找靈晶,還多了個心思——觀察趙三的行蹤。他發現,趙三每天午時都會去廢棄工棚,每次進去一炷香左右,出來時要麽布包鼓點,要麽手裏少點東西,而且每次都鬼鬼祟祟的,怕被人看見。
    沈硯心裏的疑惑越來越重,可他沒敢輕舉妄動。他知道自己現在的實力,就算發現了秘密,也沒法怎麽樣,反而可能惹禍上身。他得再等等,等攢夠了靈晶,給老何買了藥膏,再找機會查這件事。
    日子一天天過,沈硯的布兜裏慢慢攢了幾粒靈晶——有大有小,加起來約莫有十粒。他沒敢讓任何人知道,連老何都沒說,隻是每天晚上回工棚,都會把布兜拿出來,數一數,心裏盤算著:清淤膏五粒一罐,十粒能買兩罐,夠老何用一陣子了。
    這天傍晚,日頭快落山了,礦道裏的油燈都點了起來,昏黃的光晃得人眼睛疼。沈硯準備收工,走到礦道拐角時,腳底下踢到了塊東西——沉甸甸的,比一般的碎石重。他彎腰撿起來,是塊拳頭大的礦渣,表麵糊著層薄廢靈滓,可他隱約看見礦渣縫裏有淡青色的光。
    他心裏一緊,趕緊把礦渣抱到角落裏,用鐵耙子把表麵的廢靈滓刮掉,又找了塊尖石頭,對準礦渣的裂縫敲了起來。“咚”的一聲,礦渣沒裂,手震得發麻,他又調整角度,對著那道淡青色光的位置,再敲——這次“哢”的一聲,礦渣裂開了道縫,裏麵露出三顆碎靈晶!
    最大的那顆有指甲蓋大,另外兩顆也比他平時撿的大些。沈硯的心跳得飛快,趕緊把三顆靈晶都摳下來,捧在手心——這三顆靈晶,加上之前攢的,能買三罐清淤膏,還能剩下點換點熱饅頭給老何!
    可他剛把靈晶放進布兜,就聽見遠處傳來趙三的聲音:“都收工了!磨蹭啥呢?再不走,今天的糧就別想領了!”
    沈硯心裏一慌——趙三肯定會搜身,要是被他發現這三顆靈晶,肯定會被搶走。他趕緊摸了摸身上,懷裏的布兜太顯眼,褲兜裏容易掉,最後他的手摸到了鞋底——他的鞋是粗布做的,鞋底有道縫,之前被釘子勾破的,還沒補。
    他趕緊蹲下來,假裝係鞋帶,飛快地把最小的那顆靈晶塞進鞋底的縫裏,用碎布塞住,又把另外兩顆靈晶放進懷裏的布兜,拉了拉衣服,遮住布兜的形狀。剛站起來,趙三就走了過來,眼神斜睨著他:“沈硯,磨蹭啥呢?兜裏藏啥了?”
    沈硯心裏發緊,臉上卻盡量裝得平靜:“沒……沒藏啥,趙哥,就是鞋帶鬆了。”
    趙三伸手推了他一把:“少跟老子裝蒜,搜搜就知道了。”他身後的瘦跟班立刻上前,伸手摸沈硯的懷裏,摸到了布兜,掏出來一看,是兩顆靈晶。
    “趙哥,有兩顆!”瘦跟班把靈晶遞給趙三。
    趙三掂了掂,冷笑一聲:“算你這廢物今天運氣好,這兩顆靈晶,就當是你給老子的孝敬了。”他把靈晶揣進懷裏,又踢了沈硯一腳,“趕緊走,別耽誤老子收工。”
    沈硯沒敢反駁,隻是低著頭,跟著其他拾渣奴往礦道外走。他的腳踩在地上,能感覺到鞋底靈晶的硬度,心裏卻鬆了口氣——還好藏了一顆,這一顆,夠買半罐清淤膏了,積少成多,總能攢夠。
    走出礦道,天已經黑了,礦場裏的油燈亮了起來,昏黃的光映在地上的雪渣上,泛著冷光。沈硯跟在人群後麵,心裏盤算著:明天再找一天,要是能再撿兩顆,就能湊夠五粒,先給老何買一罐清淤膏,讓他的傷先好點。
    回到工棚,老何已經睡著了,眉頭還皺著,大概是夜裏咳嗽得沒睡好。沈硯輕手輕腳地走到老何的鋪位前,摸了摸老何的胳膊——還是腫的,不過比之前硬實了點,膿水也少了。他心裏更堅定了:一定要盡快攢夠靈晶,給老何買藥膏。
    他走到自己的鋪位,脫下鞋,小心地把鞋底的靈晶摳出來,用布擦幹淨,放進那個貼身的小布兜裏。布兜裏還有之前攢的兩粒小靈晶,加上這顆,一共三粒了。他把布兜貼在胸口,能感覺到靈晶的涼意,心裏暖暖的。
    工棚裏很靜,隻有其他拾渣奴的呼嚕聲和老何偶爾的咳嗽聲。沈硯躺在床上,看著工棚頂的破木板,心裏想著礦道裏的天光裂縫,想著廢棄工棚裏的秘密,想著老何的傷,還有鞋底藏靈晶的小心思。
    他知道,在這青嵐礦裏,每一步都很難,每一粒靈晶都來得不容易,可他不覺得苦——隻要能給老何治病,隻要能找到離開這裏的希望,再難他都能扛。
    窗外的風還在吹,帶著礦場的腥澀氣味,可沈硯的心裏,卻像揣著顆小太陽,亮堂堂的。他摸了摸胸口的布兜,默默念著:明天,再努力一點,再靠近希望一點。
    礦道裏的那道天光裂縫,像一雙眼睛,看著他彎腰幹活的身影;而他心裏的那雙眼睛,正盯著前方的路,一步一步,朝著希望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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