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覺得自己像塊被扔進冰窖裏的烙鐵，一邊是骨頭堆傳來的刺骨冰涼，一邊是體內廢靈毒燒得五髒六腑都在發燙，兩種滋味攪在一起，疼得他連牙齒都在打顫，連呼吸都成了奢侈的事。
    意識早就開始飄了，眼前一會兒晃著老何坐在工棚稻草上的樣子，手裏捏著那袋淡紫色的蝕靈渣，說“這東西能救命”；一會兒又晃著趙三踹在他後背的那一腳，靴底的紋路都看得清清楚楚，帶著股說不出的惡心。他想抓住點什麽，手指在骨頭堆裏亂摸，摸到的隻有滑溜溜的骨節和沾著毒粉的爛布條，最後終於碰到了那個布包——老何留下的、裝著蝕靈渣的布包，粗糙的麻布蹭著指尖，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老何……你說的活路……在哪啊……”
    他氣若遊絲地呢喃，聲音輕得像風吹過骨頭縫，剛出口就散了。胸口的傷口還在流膿，黑紅色的毒汁順著衣襟往下滴，滴在身下的腿骨上，“滋滋”響著冒出細煙，那股焦糊味混著屍骨的腥氣，嗆得他又開始咳嗽，每咳一下，胸口就像被撕開一樣疼，連帶著喉嚨裏都泛起血腥味。
    視線越來越模糊，黑暗裏好像有無數影子在晃，一會兒是礦道裏撿靈晶的拾渣奴，一會兒是渣淵邊堆積的白骨，最後連那些影子都淡了，隻剩下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他覺得眼皮重得像灌了鉛，一點一點往下沉，心裏隻剩下一個念頭：算了，就這樣吧，至少能跟老何作伴了……
    就在他的意識快要徹底沉進黑暗裏的時候，掌心突然傳來一陣清涼。
    不是骨頭堆的那種冰寒，也不是體內毒素的那種灼燒，是一種溫溫的、像山泉水流過手心的清涼，順著掌心的傷口，一點點往胳膊裏鑽。那股清涼太突兀了，突兀得讓他猛地打了個激靈，原本快要閉上的眼睛，又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縫。
    他費力地抬起手，湊到眼前——雖然還是黑，但懷裏的蝕靈渣好像泛著點極淡的光，剛好能照亮掌心那道被骨頭尖劃破的傷口。就是這道傷口，剛才還在滲血，現在卻有點不一樣了：傷口周圍原本紅腫得像發麵饅頭，此刻那紅腫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而傷口邊緣，那些沾著的黑色廢靈毒粉，竟然像活過來一樣，正一絲絲、一點點地往傷口裏鑽！
    沈硯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連疼都忘了——他沒看錯吧？那些能腐蝕骨頭的廢靈毒粉，怎麽會往自己的傷口裏鑽？而且鑽進去的時候，不僅不疼，還帶著股舒服的清涼？
    他屏住呼吸，死死盯著掌心。隻見那些黑色粉末像被什麽東西吸著似的，順著傷口的邊緣，慢慢融進皮膚裏，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而隨著粉末的融入，掌心的傷口竟然開始慢慢愈合，原本裂開的皮肉一點點往中間湊，很快就結了一層薄薄的痂，那層痂泛著淡紫色的光，跟懷裏的蝕靈渣一個顏色。
    “這……這是怎麽回事？”
    沈硯的聲音都在抖，不是疼的，是驚的。他試探著動了動手指，原本僵硬得像木頭的手指，竟然能彎曲了！而且掌心的清涼還在往胳膊裏鑽，順著血管，慢慢流到肩膀，再從肩膀流到胸口——流到胸口那道被趙三踹出來的傷口時，原本火辣辣的疼，竟然一下子減輕了不少，像被什麽東西敷了層清涼的藥膏。
    他不敢相信，又把另一隻手伸了出去，這隻手的虎口也被繩子勒破了，沾著不少黑色毒粉。他屏住呼吸，盯著虎口的傷口，心裏默念：像剛才那樣……像剛才那樣……
    一開始沒什麽反應，毒粉還是粘在傷口上，黑乎乎的。沈硯有點急，又想起懷裏的蝕靈渣，趕緊摸出一點，放在虎口的傷口上。淡紫色的碎渣剛碰到傷口，那些黑色毒粉就像被喚醒了一樣，立刻開始動了！
    先是最靠近蝕靈渣的一點毒粉，慢慢朝著蝕靈渣聚攏，然後跟著蝕靈渣一起，鑽進了虎口的傷口裏。又是一陣熟悉的清涼，順著小臂往身體裏鑽，虎口的傷口也開始愈合，紅腫消退，疼痛減輕，連勒出來的紫痕都淡了點。
    “成了！真的成了！”
    沈硯激動得差點哭出來，他猛地坐起身，雖然渾身還有點疼，但比剛才那種瀕死的感覺好多了，至少能坐直了，能看清周圍的東西了——當然，還是黑，但懷裏的蝕靈渣泛著的光，能照亮身邊一小片地方，他能看見自己掌心的痂，能看見身下骨頭堆上的毒粉，還能看見那些毒粉正慢慢朝著他的手聚攏。
    他終於明白了老何說的“毒裏藏活路”是什麽意思！不是說廢靈淵裏有什麽寶貝，而是他自己！他能吸收這些廢靈毒粉！能把這些能腐蝕骨頭的劇毒，變成滋養自己、愈合傷口的東西！
    “老何……你早就知道，對不對？”沈硯摸著懷裏的布包，聲音裏滿是感激，“你知道我能吸收廢靈滓，所以才把蝕靈渣給我，才讓我來這淵底找活路……”
    他想起之前在礦道裏，老何說“廢靈滓能吸廢靈之氣”，當時他還不明白，現在終於懂了——老何說的“吸”，不是用工具吸，是用自己的身體吸！是像他現在這樣，讓廢靈滓鑽進皮膚，變成自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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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硯深吸了一口氣，雖然空氣裏還是飄著毒粉，但這次吸進去，胸口不再像火燒一樣疼了，反而有股清涼的感覺從喉嚨滑下去，順著氣管到肺裏，那些被毒粉灼傷的地方，竟然也舒服了不少。他試著伸出手，朝著麵前的空氣揮了揮——那些漂浮在空氣裏的黑色毒粉，像被磁鐵吸引的鐵屑一樣，紛紛朝著他的手心聚攏，然後鑽進皮膚裏，帶來一陣陣清涼。
    太神奇了！
    他以前隻知道廢靈滓是劇毒，是能讓人爛肉蝕骨的東西，礦場裏的拾渣奴誰見了都躲著走，可現在，這些劇毒竟然成了他的“良藥”，成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沈硯慢慢站起身，雖然腿還有點軟，但已經能站穩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傷口——後背的傷口還在滲血，但已經不那麽疼了，胳膊上的傷口結了痂，泛著淡紫色的光，連被繩子勒得發紫的手腕，都恢複了點血色。
    他走到旁邊的坑壁前，坑壁上掛滿了黑紅色的廢靈滓，像一串串流膿的瘡。他伸出手，輕輕碰了碰那些廢靈滓——剛碰到，那些黑紅色的渣塊就開始剝落，變成細小的粉末，順著他的指尖，鑽進皮膚裏。一股更強烈的清涼順著手臂流進身體，他能感覺到，體內的毒素正在被快速壓製，力氣也在一點點恢複。
    “原來……我不是靈根淤塞的廢物……”沈硯看著自己的手，眼裏閃著光，“我隻是跟別人不一樣……我能吸收廢靈滓……我能靠這些別人避之不及的東西變強……”
    他想起趙三說他是“靈根淤塞的廢物”，想起李屠看他時那種冰冷的眼神，想起礦場裏那些拾渣奴同情又可憐的目光，心裏的恨意又湧了上來，但這次，恨意裏多了點底氣——他不再是那個隻能被欺負、隻能躲著走的拾渣奴了，他有了別人沒有的能力，有了能對抗趙三、對抗李屠的資本！
    沈硯靠在坑壁上，又摸出布包裏的蝕靈渣，放在手心。淡紫色的碎渣在黑暗裏泛著光，像一顆顆小星星。他看著這些碎渣，又看了看周圍無邊無際的黑暗，心裏突然有了個念頭——這淵底這麽大，肯定還有更多的廢靈滓，還有更多像這樣的蝕靈渣！他可以在這裏吸收廢靈滓，恢複身體，甚至變強！等他足夠強了，就從這淵底出去，找趙三，找李屠，報仇！
    風還在淵底呼嘯，帶著股嗚咽的聲音，可沈硯再也不覺得害怕了。他握緊手裏的蝕靈渣，朝著黑暗中廢靈滓更濃的方向走去——那裏的空氣裏飄著更多的毒粉，坑壁上的廢靈滓也更厚，是他最好的“養料”。
    每走一步，周圍的毒粉就朝著他聚攏，鑽進他的皮膚，帶來一陣陣清涼；每走一步，他的身體就恢複一分，力氣就多一分；每走一步，他心裏的希望就更堅定一分。
    淵底的黑暗還是那麽濃，但沈硯的心裏，卻亮起了一盞燈——一盞用廢靈滓點燃的燈，一盞能照亮他報仇之路、照亮他未來的燈。
    他不知道這淵底還有什麽，不知道吸收太多廢靈滓會不會有副作用，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出去，但他知道，自己活下來了，而且會活得越來越好。
    趙三，李屠，你們等著。
    我沈硯，會從這活地獄裏爬出去，會帶著你們最害怕的廢靈滓，回來討回所有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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