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時對他起了心思。
    但她不奢求對方能喜歡她。
    隻希望永遠能這樣並肩合作，成為時常能見到的隊友也好。
    隻可惜，日積月累的愛意，幾百年的相處讓她早就對他深愛入骨，根本藏不住。
    她的貪心也越來越濃，開始想要與晏知回更近一步。
    【他發現了我的感情，我以為他心底會有詫異，驚訝，再不濟也能是厭惡，可都沒有。在朋友身份上，我和他可以是朋友，但隻要這份關係轉變，他立刻就會飛上高壇，他沒把我的感情放在眼裏。】
    這段話裏藏著許多的悵然與傷心。
    時清燃也很驕傲，她也是被無數天資之子追逐的人。
    她做不出跟在對方後頭求愛這種事。
    兩個人就這樣了斷。
    可燃起的愛不會因為被拒絕而熄滅。
    她依舊要跟著晏知回除祟，除魔，大大小小的事她都是與他參與。
    她的修為也開始停滯，因為陷進了名為晏知回的難關中，她無法頓悟，她無法割舍那樣優秀的人。
    她始終認為，自己是可以與晏知回相配的，她不會耽誤他的大道，她會陪他修行。
    但晏知回不需要。
    後來，她與他再一次擊退了魔修與墮魔，將一切邪念都封印在封妖塔。
    但是她中了祟氣，因為隻有晏知回懂得渡化祟氣，她又來到了劍宗。
    也是那一次，她知道對方的情絲在她身上。
    此後她更是瘋魔了三百年，拚命地尋找著能不負無情劍心，也能讓她得償所願的雙全法。
    晏知回也再次放下一切，和她長談。
    他不喜歡欠人，所以情絲這件事，隻能尋找上古秘法解決。
    可最終隻有一死，亦或者讓他心中留下她位置的同時，不動劍心，不破七戒。
    哪怕一絲一毫，不要愛也可以，隻要能牽動他的情緒就好。
    晏知回嚐試了。
    試著將她對待好友那般，教她修行，與她試煉切磋，凡間曆練，然後將她的存在融入自己的生活。
    修真界的人都知道藥王宗聖女和劍宗無情道的晏時回私交甚密。
    他會在她被其他修士騷擾時站出來護她。
    但他不會愛人，正如他不知蒼生百姓是否過得辛苦，他隻盡自己的力與職責除魔驅祟。
    晏知回眼中隻有道和劍。
    片段在這裏結束。
    陸枝雪往後翻，發現接下來記錄的都是各種上古妖法禁製。
    她嚐試下蠱，但不忍壞他的道，她嚐試抽出情絲，可情絲早已和她的靈根丹田紮根生長，除非她死。
    時清燃想，這是她的劫，不是晏時回的。
    她知道晏知回將無情劍心刻進骨子裏，他的血肉就是劍，永遠都不會動情。
    她該怎麽做，能讓晏知回將她放進心裏，又能把情絲還給他？
    她知道晏知回不會主動殺她。
    可一旦他的渡劫雷雲來臨，他就會因為她無法成功飛升。
    愛一個人最深，時清燃選擇了放手。
    她不再尋找堪破無情道情劫的方法。
    這幾百年來她都在自己身上嚐試過，她動搖不了對方。
    所以，她自願赴死。
    “晏知回，你欠我的，是應該欠我的……”
    時清燃寫下這句話，筆鋒柔軟，看不到幾分怨恨，隻有無助。
    如果可以，她也不願意死，但沒有這情絲，也許她和晏知回根本就沒有開始，也沒有那幾百年的相處。
    幾千年前的正邪關係十分緊張，時常會有墮魔攻擊修士。
    她隻能將計劃藏進心底，繼續和晏知回奔波各處。
    也許是天道都同情她，終於給了她一次能讓晏知回能在意她的機會。
    在一個魔嬰期墮魔偷襲晏知回的時候，時清燃衝了上去。
    最後她如願死在了晏知回的懷裏，將情絲還給了他。
    “現在，我可以在你心中留下一點位置了嗎？”
    快死時，她望著他。
    “你告訴我，你可曾對我動過一絲感情，一點，也好。”
    晏知回沉默了太久，等到他要回答的時候，懷中的神魂早已破散。
    時清燃不怕他有心魔。
    他這樣倨傲又驚才絕豔之人，不會陷入困頓的。
    他的道太明朗，她隻是在背後推了他一把。
    翻到這一頁的時，陸枝雪顫了顫睫羽，發現這一頁字跡筆鋒都不一樣。
    明顯是男人的字跡，筆鋒剛勁磅礴。
    原來晏知回得到了時清燃的這本寫滿幾百年來心事的書籍。
    並且代筆繼續寫了下去。
    後麵都記錄著他是如何修行無情道，情絲回歸後，重新堪破七情與俗念。
    【無情之人，要如何為一人動情？】
    【恪守本心，無情道之人無法愛人。】
    也許是有的，隻是前所未見，大道前途迷惘，晏知回不敢嚐試開辟新的道。
    此後幾百年，他的愧疚都在每日生長。
    直到最後影響了他的無情劍道，他才開始想另開辟一條路。
    大道無情也可有情。
    但他嚐試了，他的資骨不夠，無論如何努力，都摸不到那條無形的路。
    於是他出關後每日都嚴厲告誡徒弟，不可動情。
    要雙全，付出的代價太大。
    也沒有前人的經驗借鑒。
    晏知回本想做那第一人，但能與他一起的人早已離去。
    他知曉他的徒弟能力不俗，甚至遠超於他，於是他賦予檀迦的責任就更重。
    他不愛蒼生，對他來說隻是職責，但檀迦可以。
    他是晏知回見過根骨最好的弟子。
    陸枝雪深歎了口氣，又翻回去，看著時清燃列下的一個個渡情劫的方法。
    時清燃試過沒用，也許是因為晏知回本身沒有情劫。
    但她可以嚐試。
    佛經之道，合歡蠱……好像都是老熟人了。
    抿著唇，她將這本書籍又放回了竹籃裏。
    就讓這份記憶，跟著識海鏡台的夢一起埋葬吧。
    蘇醒過來的時候，陸枝雪聞到了糖的香味，濃稠如蜜。
    男人在門口用靈力熬糖水。
    檀迦墨發用她的白色發帶輕束在背後，挽起潔白的袖子。
    禁欲俊美的麵孔全是認真，用玉勺舀起一勺糖汁，澆在了一旁的山楂，裹上一層層糖蜜。
    陸枝雪眸子瞬間濕潤，心中酸澀又甜的情緒蔓延了上來。
    似知道床榻有動靜，他將那山楂晾幹，然後捧了過來。
    檀迦將睡得迷蒙的姑娘抱在了懷裏。
    又像往常那般替她揉了揉肚子，才想起這事已去了幹淨，才把糖霜山楂捧在她麵前。
    “知道你想吃山下的零嘴了，我學的這個，阿雪嚐一嚐，看看好不好吃。”
    他的嗓音帶著玉質的清冽，有幾根銀發垂在了她眼前。
    少女坐在男人的懷裏，身體微縮著，毛茸茸的腦袋蹭著他的喉結。
    陸枝雪心跳漏了幾拍，乖乖靠著他。
    像是依賴他的小獸，眼眸都彎起，臉頰紅撲撲的，桃眸粉唇。
    她看著素來沉穩的師祖為他洗手學做糖山楂，那雙清冷的碧眸沾滿了寵溺與清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