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再次扭曲、變幻。
    刺骨的冰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喜慶的紅。張燈結彩，賓客盈門，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花香和歡慶的氣息。
    她站在人群之外，看著那高堂之上。
    葉纖雲一身大紅喜服，身姿挺拔，俊朗的麵容上帶著她從未見過的、溫柔而真切的笑容。而站在他身旁，鳳冠霞帔，傾國傾城的，正是洛傾顏。她微微仰頭看著葉纖雲，那雙清冷的紫眸中此刻盈滿了幸福與嬌羞。
    司儀高亢的聲音響起：“一拜天地——”
    兩人相視一笑，同時躬身。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蘇清雪就那樣呆呆地看著，看著他們完成儀式，看著葉纖雲小心翼翼地牽起洛傾顏的手，看著周圍所有人投去祝福和羨慕的目光。
    而她，隻是一個站在角落裏的、不起眼的旁觀者。師父的目光偶爾掃過人群，卻仿佛穿透了她，沒有任何停留。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和空洞感攫住了她的心髒，比剛才的冰原更加寒冷。
    就在這時，那道陰冷低沉的聲音再次在她心底響起，帶著無比的惡毒和精準的打擊：
    “蘇清雪，你看清楚了嗎？你不過是沾了點運氣，擁有這冰魄靈體而已，若非如此，你連站在他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你偽裝出的清冷和強勢，可笑又可憐！剝開這層外殼，你的內心不過是個自卑、怯懦的小女孩！你克死了自己的母親，你的父親對你漠不關心，你愛的人永遠不會愛你，原本愛你的人也早已離你而去！”
    “這個世界給予你的隻有不幸和痛苦！你還有什麽理由繼續掙紮？何必再承受這無盡的煎熬？放棄吧……跟我來吧……沉淪在這永恒的幻境之中，至少……這裏不再有求而不得的痛苦，不再有被拋棄的恐懼……”
    這聲音如同最鋒利的冰錐，一遍遍鑿擊著她已經搖搖欲墜的心理防線。幻境中那喜慶的紅色在她眼中變得如同鮮血般刺目，師父與洛傾顏並肩的身影化作最尖銳的刺，紮得她遍體鱗傷。
    蘇清雪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周身的寒氣不受控製地逸散，甚至在現實世界中，她的眉發間都開始凝結出細小的冰晶，氣息微弱得仿佛風中殘燭。
    “你說得對……我什麽都做不到……母親……師父……我……”
    “也許……我真的……不適合……活在這個世界吧……”
    “對不起……師父……清雪……讓你失望了……”
    就在她的意識即將被那無盡的黑暗和絕望徹底吞噬的瞬間，記憶的深處，一個無比清晰、帶著溫和力量的聲音，穿透了層層幻障，猛地響起——
    那是葉纖雲在教導她劍法時，曾說過的話：
    “清雪，劍道如心道。外在的強敵易擋，內心的心魔難除。記住，無論麵對什麽，你的心，才是你最大的力量源泉。相信自己，愛你所愛，你的身後不是空無一人，有我，有院長，有大家。”
    我的心……相信我……所信……愛我……所愛……
    還有母親淩婉留在遺跡中的、那份跨越了生死的守護與期盼……
    還有小冰魄那純粹而依賴的親近……
    還有月院長、藥寧前輩毫無保留的支持……
    最重要的是——
    “蘇清雪，便是我唯一的，關門弟子。”
    這些溫暖的、真實的碎片，如同黑暗中一道微光，雖然微弱，卻頑強地抵抗著那無邊無際的冰冷與絕望。
    “不……不是這樣的！我不是！我不是！”
    緊閉的雙眸劇烈地顫抖起來，一滴滾燙的淚水，混合著冰晶，從她眼角滑落。
    現實世界中，就在所有人都為蘇清雪那急劇衰落、仿佛隨時都會熄滅的氣息而揪心時，異變陡生！
    一股遠比之前更加精純、更加凜冽的冰寒之氣，猛地從蘇清雪體內爆發出來！她周身原本紊亂逸散的靈力，如同百川歸海般被強行收攏、壓縮，然後轟然衝破壁壘！
    “嗡——！”
    一股強大的靈力波動以她為中心擴散開來，吹動了她雪白色的長發和衣袂。
    一星靈宗！
    氣息尚未停歇，繼續如同坐火箭般向上猛躥！
    二星靈宗！
    三星靈宗！
    連續三個小境界的突破，就在這瞬息之間完成！她原本蒼白的臉色瞬間恢複了紅潤，甚至更勝往昔，周身流轉的冰藍靈力凝實如液，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寒意與威壓！
    …………
    幻境之內。
    就在那絕望的黑暗即將把她最後一絲意識也吞噬的刹那，蘇清雪緊閉的雙眸驟然睜開！
    那雙冰藍色的眼眸中，不再有迷茫、恐懼和自卑，取而代之的是堅定不移的光芒！
    所有的幻象——母親冰冷的指責、月前輩失望的眼神、師父決絕離去的背影、以及那場刺目的婚禮……都在她清明的目光中開始劇烈扭曲、波動！
    她玉手虛空一握，通體晶瑩、散發著極致寒氣的寒玉瞬間凝聚於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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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半分猶豫，她身形翩若驚鴻，旋身揮劍！一道巨大無比、凝練到極致的月牙形冰藍劍罡——寒川月刃！
    “哢嚓——！”
    如同鏡麵破碎，整個喜慶的婚堂、所有嘲諷的聲音、內心滋生的陰暗……在這至強至純的一劍之下，寸寸碎裂，化作漫天飛舞的冰晶光點，最終徹底消散！
    那個充滿誘惑的低語發出了不甘的尖嘯，卻再也無法動搖她分毫。
    蘇清雪持劍而立，身姿挺拔，聲音清晰而堅定，在這片逐漸恢複清明的識海中回蕩，是對自己內心的宣告：
    “我的身後，從不是空無一人！有關心我的院長，有支持我的前輩，更有悉心教導我、絕不會拋棄我的師父！他們會一直支持著我！”
    她的眼神銳利如劍，仿佛穿透了虛妄，看到了現實中外那些關切的目光。
    “而我，也絕不會再是以前那個軟弱自卑的蘇清雪！現在的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清楚自己是誰，想要什麽！我的心，我的道，由我自己主宰！”
    話音落下的瞬間，現實中的蘇清雪猛地睜開了雙眼！
    冰藍色的眼眸精光四射，三星靈宗的強大氣息毫不掩飾地釋放開來，與她手中不知何時已然凝實的寒玉交相輝映，整個人如同脫胎換骨，散發出一種令人心折的強者氣質！
    她，成功突破了問心幻境，並且因禍得福，修為大進！
    這一幕，讓場外的月清漪、藥寧等人麵露驚喜，小冰魄更是興奮地“嗷嗚”直叫。葉纖雲的眼中也終於如釋重負的笑了。
    而高台之上的蘇震天，看著下方氣質大變的女兒，威嚴的目光中，第一次露出了難以掩飾的震動與激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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