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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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吉安縣老遠跑過來,廖正東一直都在琢磨內裏,本以為衙門又要借錢,哪曉得居然是讓他賺錢,簡直匪夷所思!
    這不,跟在虞妙書後頭的廖正東愈發緊張。俗話說民不與官鬥,他並不想得罪衙門,拘謹道:“明府可莫要哄我。”
    虞妙書扭頭看他,“不哄你,是有一門生意想與你們陳記質鋪合作。”
    廖正東心中更犯嘀咕,他家是幹質鋪抵押的,衙門能有什麽生意合作?
    去到接待室,雜役送來茶水,虞妙書做“請”的手勢,廖正東畢恭畢敬入坐。
    虞妙書倒也沒有跟他兜圈子,說道:“我初來乍到,衙門裏欠了一屁股債,實在焦頭爛額,宋主簿查賬發現衙門曾在你們家借貸,不管是用於什麽,廖掌櫃隻管放心,這借款衙門是一定會還的。”
    得了這句話,廖正東懸著的心稍稍落下,忙道:“明府剛剛上任,許多事情想必都未理順,陳記質鋪的借貸,不急一時。”
    虞妙書點頭道:“你能寬限就好。”頓了頓,好奇問,“那質鋪為何是陳記,而非廖記?”
    廖正東笑了笑,解釋說:“廖某的曾祖母姓陳,廖氏一族能有今日,全仰仗她老人家的扶持。有道是吃水不忘挖井人,故而後輩都願把陳記延續下來。”
    “好一個吃水不忘挖井人,家風甚好。”
    她簡單寒暄了一陣兒,便進入話題,說起衙門的現狀,倒也沒有訴苦,隻道:“我手頭有一項營生,想與你們陳記質鋪合作,若能談得下來,衙門會五五開作為稅收,以供民用。”
    鑒於她先前的客氣,廖正東嚴肅道:“陳記質鋪在縣裏算不得頂好,恐……”
    虞妙書打斷道:“小本買賣,原本衙門自己也能開檔口做。”
    廖正東愣了愣,見她是認真的,忙道:“廖某願聞其詳。”
    虞妙書緩緩起身,負手道:“博彩。”
    廖正東皺眉,“我朝明令禁止賭博,若是開賭坊……”
    虞妙書抬手打斷,“不是賭坊,是做一文錢的博彩。”
    廖正東愣住,一頭霧水問:“一文錢?”
    虞妙書點頭,“對,一文錢,奉縣的所有老百姓都可以參與的博彩。”
    聽到這話,廖正東敏銳嗅到了商機,一下子來了興致,忙做“請”的手勢。
    見他上鉤,虞妙書繼續道:“我的這項博彩隻賣一文錢,但若運氣好,這一文錢極有可能以小博大變成一貫錢,且是由衙門背書發放的,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可是要如何賣這一文錢呢?”
    虞妙書並未解釋,而是取出一隻木盒,隨後抓出一把小紙團,將其扔進木盒裏,說道:
    “廖掌櫃可花一文錢來抽木盒裏的紙團,這些紙團上有的是一貫錢,有的是一石米,就看你有沒有這份運氣抽中獎賞了。”
    廖正東笑了起來,興致勃勃去試手氣,第一次抽中的紙團上什麽都沒有,他又試了第二次,結果運氣好,抽中了一鬥米。
    “噫,一鬥米十五文錢,我抽兩次花了兩文錢抽到一鬥米,也是劃算的。”
    虞妙書也抽了一次,運氣比他還要好,直接抽中了一貫錢,廖正東樂道:“明府手氣更好,花一文賺一千文,有點意思。”
    虞妙書:“你看我需要什麽製作成本嗎,你若嫌紙貴可改成布帛,隻需裁剪成小小的一片便是,故而我賣的一文錢就是碎片一般的布帛,這就是我的買賣,你們陳記有檔口,甚至連場地都不用另設了。”
    廖正東若有所思,犀利道:“那明府賣的是什麽呢,廢布帛?”
    虞妙書直言不諱道:“對,賣的就是廢布帛與人性貪婪。”又道,“一文錢的買賣,城裏的大部分老百姓都舍得起,但一文錢投進去,運氣好就能賺十貫錢,甚至五十貫錢,這樣的賭注,你難道不想試一試嗎?”
    廖正東點頭,“確實有誘惑。”頓了頓,又道,“可要如何設計呢?”
    虞妙書又拿出她的寶貝,是一張遊戲規則,也就是古代版刮刮樂。
    她根據十二生肖和十二時辰做匹配,生肖鼠與子時匹配,生肖虎與寅時匹配,也有生肖龍與酉時錯誤匹配。
    隻要生肖和時辰匹配是正確的,下麵就注有獎賞,有的是五貫錢,有的是一鬥米,有的是一匹布等等,獎賞五花八門。
    那遊戲規則廖正東看得明白,他關心的是虧不虧錢的問題。
    這時虞妙書給出了解釋,說道:“假設我投放的這一批博彩共計十兩銀子的獎賞,那我賣出去的布帛就得有十五兩甚至更多,超出的這五兩才是毛利。
    “此項博彩賭的就是人們占便宜的貪婪,幾乎不需要什麽成本投入,但商賈私自開設總歸有弊端,故需要地方衙門背書。
    “從博彩上五五開分來的利則會進衙門公賬,日後投進地方民用,這是我這個做父母官的初衷。
    “廖掌櫃若對此有興致,可回去考慮考慮,有這個意可盡早答複,若沒這個意,我便另尋他人。”
    廖正東回道:“請明府給三日期限供廖某商議,不管結果如何,都會送答複。”
    虞妙書點頭,“甚好。”
    接下來廖正東又問起博彩的其他問題,虞妙書皆耐心解答。
    她的高明之處在於,大周明令禁賭,但她用衙門背書,把博彩獲得的利益投進了稅收裏,把非法的變成了合法,因為正規納稅,且用於民生。
    旁人很難去挑她的毛病,畢竟出發點是好的,並且華國經濟學鼻祖管仲為了增添稅收,還曾開設女閭。
    那廖正東顯然有被這種博彩的玩法吸引生出興致,虞妙書根據現代的福利彩票做依據,衍生出許多種花樣,除了生肖時辰,還有二十四節氣,最後的結果就是一文錢賣出廢布帛,借用人性貪婪牟利。
    雖然五五開的條件頗為苛刻,但確實不需要什麽成本,且一匹布帛四丈,足夠裁剪許多小碎片,唯一需要擔心的是有沒有人願意花一文錢購買。
    待廖正東拿著那份生肖時辰的遊戲規則離去後,虞妙書默默翻看那筆借貸。若陳記質鋪願意合作,定要讓他們先把借貸的利息減免下來,她隻還本金。
    就算廖正東不願意合作,她也不著急,總有下家參與進來,因為這是無本買賣,並且在現代經過實操,哪怕時代不同,但人性從未發生過改變。
    她賭的就是人性貪婪,誰不想不勞而獲一夜暴富呢?
    一文錢撬起大夢想,總有人會去嚐試。
    不出意外,僅僅兩日廖正東就拍板,願意嚐試去做博彩。他是商人,自然知道其中的利益,且還有衙門背書兜底,值得一試。
    於是雙方坐下來商討博彩的運營方案,以及契約等事宜。
    虞妙書心中早有規劃,建議現場開獎兌換,以此防範作假。並且布帛上需得衙門和陳記的印章,表明正規途徑。
    這就涉及到布帛的製作了。
    目前紙貴,沒法像現代那樣製作刮刮樂,但可以用麵糊封邊的方式製作布帛,將內容密封,購買者當場開封在檔口裏兌換獎勵,而且兌獎的內容會在檔口裏公示,以示公平公正。
    當時宋珩也坐在旁邊,聽著他們滔滔不絕熱議博彩,覺得不大妥當。
    不管怎麽美化,始終是賭博,而且一文錢,幾乎人人都會去試試手氣。
    那份契約,由虞妙書交給他書寫。
    宋珩倒也未多說什麽,等廖正東走後,他才提出異議,“明府推博彩,總歸不大妥當。”
    虞妙書挑眉,不答反問:“大周明令禁賭禁嫖,實則是何情形,宋主簿可有見解?”
    宋珩閉嘴不語。
    虞妙書犀利道:“貪欲、色欲乃人之本性,現在地方民政缺錢,我借博彩眾籌——你或許可以說借博彩斂財,但斂財的目的並非一己之私,而是為了投入到民生上,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有何不妥?
    “先不論公家推博彩,就算沒有這回事,賭坊禁得了?反正都禁不了,還不如推一文錢,堵不如疏。
    “不僅如此,博彩籌集還有一個名頭,便是用來修路救濟所用,我幹的是公益,公益你明白嗎?”
    宋珩:“……”
    把斂財說得這般冠冕堂皇,她可真會畫大餅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