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威逼與暫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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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露水浸透了單薄的衣衫,碎木劃破的傷口火辣辣地疼。沈清辭蜷縮在茂密草叢的最深處,屏住呼吸,如同與黑暗融為一體。懷中的布包被緊緊摟著,那幾本賬冊堅硬的棱角硌得她生疼,卻也帶來一絲奇異的安全感。
院內的喧嘩聲清晰地傳來。
“怎麽回事?哪裏來的賊?”
“窗戶破了!快進去看看!”
“三小姐呢?三小姐可在裏麵?”
護院們雜亂的腳步聲、驚疑不定的詢問聲,以及燈籠火把晃動的光影,打破了後閣長久以來的死寂。
沈清辭心念電轉。此刻現身,必然要麵對護院的盤問,以及隨後聞訊趕來的柳氏。她夜半破窗而出,渾身狼狽,如何解釋?說是有賊?那賊人呢?若說賊人已逃,柳氏會信嗎?恐怕更會借題發揮,坐實她“不祥”、“招邪”的名頭,甚至誣陷她與人私通或是行為不端,屆時將有口難辯。
不能被動等待!
她輕輕碰了碰一直安靜伏在她身邊、同樣警惕注視著院內的玄璃,用眼神示意。玄璃會意,小巧的身體如同融化的雪團,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更深沉的黑暗中,它是她此刻唯一能自由行動的“信使”。
沈清辭則開始緩慢地、極其小心地移動,不是退回院子,而是借著雜草和夜色的掩護,向著記憶中國公府主院方向,柳氏所居的錦繡堂外圍摸去。她不能留在“案發現場”等待審判,她必須主動出擊,將水攪渾,並將主動權,至少是部分的主動權,抓回自己手中!
就在護院們衝進破閣樓,發現室內空無一人,隻有破碎的窗戶和打翻的雜物,麵麵相覷、驚疑不定之時,沈清辭已經如同暗夜中的幽魂,潛行到了錦繡堂外圍的回廊下。她選了一處視覺死角,背靠著冰冷的廊柱,緩緩坐下,開始調整呼吸,努力讓劇烈的心跳平複下來,同時整理著紛亂的思緒和接下來的說辭。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得到消息的柳氏便帶著一眾丫鬟婆子,臉色陰沉地趕到了後閣。當她看到那破敗屋子裏的一片狼藉,尤其是那扇被暴力撞碎的窗戶時,眼中先是閃過一絲驚愕,隨即便被濃濃的疑雲和狠厲所取代。
“人呢?”柳氏的聲音像是淬了冰碴子,目光銳利地掃過在場的每一個護院。
“回……回夫人,屋裏沒人,院子裏……也沒找到。”護院頭領硬著頭皮回道。
“沒人?”柳氏冷笑一聲,“一個活生生的人,還能飛了不成?還是你們這群廢物連個院子都看不住?!”她心中驚疑不定,沈清辭那丫頭,難道真的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搭上了什麽外援?或者,今晚的“賊”,本就與她有關?
就在這時,一個負責在附近搜索的婆子連滾爬爬地跑了過來,氣喘籲籲地喊道:“夫、夫人!找、找到了!三小姐……三小姐在錦繡堂外麵的回廊下坐著呢!”
“什麽?”柳氏猛地轉身,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她不在自己院裏待著,跑到主院外麵做什麽?
一種脫離掌控的不安感,再次攫住了柳氏的心。她立刻帶著人,氣勢洶洶地轉向錦繡堂。
當柳氏看到背靠廊柱、坐在冰冷石階上,渾身沾滿草屑泥汙、額角傷口再次滲血、臉色蒼白卻眼神平靜得可怕的沈清辭時,她心頭那股無名火更是熊熊燃燒。
“沈清辭!你又在搞什麽鬼?!”柳氏厲聲喝道,試圖用氣勢壓倒對方,“深更半夜,衣衫不整,不在自己房裏待著,跑到這裏來裝神弄鬼!還有你那屋子是怎麽回事?是不是你招惹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還是……你在與人私會,被撞破了行藏?!”
這頂“私會”的帽子扣下來,若是坐實,沈清辭的名聲就徹底毀了,甚至可能被沉塘!
然而,沈清辭隻是緩緩抬起頭,那雙清澈卻冰冷的眸子直視著柳氏,沒有恐懼,沒有慌亂,隻有一種近乎殘酷的平靜。
“三姨娘,”她開口,聲音因之前的尖叫和緊張而有些沙啞,卻異常清晰,“賊人?或許吧。不過,那賊人目標明確,身手高強,進來便直接翻找東西,似乎……是在找什麽賬冊之類的重要物件。”
“賬冊”二字一出,柳氏的臉色微不可查地變了一下,雖然瞬間恢複,卻沒能逃過沈清辭的眼睛。
“你胡說什麽?!你那破屋子裏能有什麽賬冊值得賊人惦記!”柳氏強自鎮定,嗬斥道。
“是啊,我那裏自然沒有。”沈清辭輕輕扯動了一下嘴角,那笑容帶著幾分詭異的嘲弄,“所以,那賊人翻找無果,便想將我擄走逼問。我拚命掙紮,撞破了窗戶才得以逃脫。驚擾了三姨娘和府中護衛,實在是情非得已。”
她將自己塑造成了一個無辜的、被神秘賊人襲擊的受害者,並且巧妙地暗示,賊人的目標是“賬冊”,而她,可能知道賬冊的下落,或者,賊人認為她知道。
柳氏的眼神閃爍不定。她當然知道張管事手裏有些見不得光的東西,難道……事情敗露了?被對頭知道了?還是這死丫頭在故弄玄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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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口胡言!”柳氏定了定神,決定不管真假,先把她押回去再說,“我看就是你行為不端,招來了禍事!來人,把三小姐給我‘請’回她院子去,好好‘照看’起來,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靠近!”
她特意加重了“請”和“照看”二字,身後的兩個粗壯婆子立刻麵露凶光,就要上前拿人。
“三姨娘何必心急?”沈清辭依舊坐著沒動,隻是淡淡地說道,“那賊人能悄無聲息地潛入府中,找到我那偏僻院子,還能在眾多護衛趕到之前從容離去,想必不是尋常毛賊。此事關乎國公府安危,難道不該仔細查查嗎?比如……查查府中近日有無財物異常,或者,有沒有什麽人,最近行為鬼祟,比如……負責采買的張管事?”
她直接點出了張管事的名字!
柳氏渾身一震,瞳孔驟然收縮!她死死盯著沈清辭,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這個她從未放在眼裏的繼女。她怎麽會知道張管事?!還提到了賬冊和財物異常?!
那兩個婆子見柳氏沒有立刻下令,也遲疑地停下了腳步。
“你……你都知道些什麽?”柳氏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殺意。此事若真被捅出去,雖然動不了她的根基,但一番麻煩是少不了的,尤其是若被老爺知道……
沈清辭扶著廊柱,慢慢站起身,盡管身形狼狽,脊背卻挺得筆直。她迎著柳氏驚疑不定的目光,緩緩道:“我知道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那賊人想要什麽。而且,很不巧,在他來之前,那樣東西,恰好被我‘撿’到了。”
她輕輕拍了拍自己身上那個毫不起眼、沾滿汙漬的布包,意有所指。
柳氏的目光瞬間釘在了那個布包上,呼吸都急促了幾分。難道……張管事那個蠢貨的私賬,真的落在了這個丫頭手裏?!
“你想怎麽樣?”柳氏幾乎是咬著牙問道。她意識到,自己似乎被這個一直視為螻蟻的丫頭,逼到了一個極其被動的位置。
“我不想怎麽樣。”沈清辭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我隻想安安穩穩地活下去。所以,請三姨娘收回之前的命令,恢複我應有的份例用度,並且,保證我的人身安全。若我再受到任何‘意外’驚擾,或者缺衣少食病倒了……那我可不保證,我‘撿’到的那樣東西,會不會不小心落到父親案頭,或者……某些對三姨娘您之位子感興趣的人手中。”
赤裸裸的威脅!用那本可能牽連廣泛的私賬,換取暫時的安寧和生存資源!
柳氏的臉色青白交加,胸口劇烈起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恨不得立刻將沈清辭撕碎!她縱橫後宅多年,何時受過這等脅迫?!還是來自一個她從未正眼瞧過的廢物!
但她不敢賭!那本賬冊就是懸在她和她手下人頭上的一把刀!一旦曝光,後果不堪設想!
良久,柳氏幾乎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充滿了壓抑的怒火:“好!很好!沈清辭,你真是長本事了!”
她猛地轉身,對著身後噤若寒蟬的仆從厲聲道:“都聾了嗎?沒聽到三小姐的話?即刻起,恢複三小姐一切用度,按嫡女份例供給!派兩個……不,派四個穩妥的人來守著這院子,務必保證三小姐的‘安全’!若是再有什麽阿貓阿狗驚擾了三小姐,我扒了你們的皮!”
“是!夫人!”仆從們慌忙應下,看向沈清辭的眼神充滿了驚懼和不可思議。三小姐……竟然逼得夫人讓步了?!
柳氏說完,甚至不願再多看沈清辭一眼,帶著滿腔的屈辱和怒火,拂袖而去!那背影,僵硬得如同石刻。
沈清辭看著柳氏離去的身影,一直緊繃的神經才稍稍鬆弛,一股強烈的虛脫感襲來,讓她幾乎站立不穩。她扶著廊柱,微微喘息。
這一局,她兵行險著,暫時贏了。用那本尚未焐熱的賬冊,換來了喘息之機。
然而,她很清楚,這隻是開始。柳氏絕不會善罷甘休,暫時的妥協背後,必然是更陰毒的算計。而那個神秘鬥篷人,如同隱藏在暗處的毒蛇,不知何時會再次露出獠牙。
還有玄璃……它剛才去了哪裏?
她抬起頭,望向依舊沉沉的夜色。危機四伏,前路茫茫。
但至少,她為自己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和空間。
她慢慢直起身,拖著疲憊而傷痛的身體,向著那座破敗、卻暫時恢複了“安全”的閣樓走去。每一步,都走得異常堅定。
剛走到院門口,一道白影便從角落竄出,輕盈地躍上她的肩頭。玄璃嘴裏,似乎還叼著一小片深色的、類似鬥篷的布料碎片。
沈清辭看著那布料碎片,眼神微微一凝。
玄璃將布料放在她手心,用小爪子指了指國公府西北方向,那是……府中客院以及更遠處,皇城中心的方向。
沈清辭握緊那冰冷的布料碎片,心中的迷霧似乎散開了一絲,卻又陷入了更深的謎團。
那個鬥篷人,究竟是誰?他來自府外?還是……就藏在這座看似平靜的國公府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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