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辭感覺自己仿佛在無盡的黑暗深淵中沉浮，意識如同風中殘燭，時而清醒，時而渙散。神魂被那詭異笛音撕裂的劇痛，以及“靈源”失控帶來的經脈灼燒感，交織成一片混沌的煉獄。
    恍惚間，她仿佛看到了一雙灰白死寂的眼眸，聽到了“聖教接引使”那幹澀的聲音，還有夜宸那如同驚雷般充滿殺意的怒喝……
    不知過了多久，一股溫和而磅礴的力量，如同甘霖般注入她枯竭的經脈與受損的神魂，強行將她的意識從黑暗中拉扯出來。
    她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聽雪軒床榻頂部的紗幔。空氣中彌漫著清雅的藥香，而非那令人作嘔的幽冥邪氣與引魂異香。
    她還活著。
    微微轉動僵硬的脖頸，便看到夜宸正坐在床邊的矮凳上，一手搭在她的腕脈，精純的龍氣正源源不斷地渡入她體內，修複著那些觸目驚心的損傷。他玄衣依舊，眉宇間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那雙深邃的眸子此刻正閉著，長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
    似是察覺到她的蘇醒，夜宸緩緩睜開了眼睛。四目相對，他眸中沒有任何情緒，隻是淡淡地收回了手。
    “醒了？”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比平日更添幾分低沉。
    沈清辭張了張嘴，喉嚨幹澀得發不出聲音。
    夜宸抬手，一旁侍立的春蘭立刻奉上一杯溫熱的參茶。他接過，並未假手他人，而是親自將杯沿湊到沈清辭唇邊。
    沈清辭就著他的手，小口啜飲著。溫熱的液體滑過幹涸的喉嚨，帶來一絲生機。她借機內視，發現體內肆虐的幽冥邪氣已被清除幹淨，受損的經脈在龍氣和藥力的滋養下正在緩慢愈合，隻是神魂依舊傳來陣陣隱痛，眉心“靈源”的光芒也黯淡了許多，顯然損耗極大。
    “玄璃……”她聲音沙啞，急切地看向四周。
    “無礙，力量耗盡，在隔壁昏睡。”夜宸放下茶杯，語氣平淡，“它為了護你，強行激發了本源之力，若非本王及時趕到，它已靈體潰散。”
    沈清辭心中一緊，湧起陣陣後怕與愧疚。是她太過冒進，連累了玄璃。
    “那個灰衣人……”她想起石室中的驚魂一幕。
    “死了。”夜宸打斷她，眼神冰冷，“形神俱滅。”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目光如同寒潭：“現在，告訴本王，你為何會出現在秋梧院下的石室？‘聖教接引使’，又是怎麽回事？”
    他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審問意味。顯然，沈清辭私自行動並險些喪命的行為，已然觸怒了他。
    沈清辭知道瞞不過，也無法再瞞。她深吸一口氣，將發現“引魂香”粉末、查閱《南疆風物誌異》、追蹤笛音直至發現石室和灰衣人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隻隱去了自己最初懷疑李嬤嬤並私自探查的那一段，隻說是玄璃察覺異常引她前去。
    夜宸靜靜地聽著，麵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唯有在聽到“聖教接引使”和“迎接聖女回歸”時，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其淩厲的寒芒。
    “……他說我母親……自有歸宿。”沈清辭說完，緊緊盯著夜宸，“殿下，這‘聖教’究竟是什麽？他們和我母親，到底是什麽關係？”
    這才是她最關心的問題！這似乎牽扯到她身世的核心秘密！
    夜宸沉默了片刻，轉身走到窗邊，負手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月光將他玄色的身影拉得修長，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孤高與沉重。
    “靈族，並非鐵板一塊。”他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悠遠，“萬載之前，靈族因理念不同，分裂為兩派。一派主張避世隱居，守護自身血脈與傳承，是為‘守序’一脈，你母親雲氏，便出自這一脈的聖女世家。”
    “而另一派，”他語氣轉冷，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則自稱‘聖教’，他們認為靈族血脈高貴，當淩駕於萬族之上，主宰眾生，甚至不惜研究各種禁忌之術，吞噬其他生靈本源以求自身超脫，是為‘墮落’一脈。”
    沈清辭心中巨震！原來所謂的“聖教”，竟然是靈族內部的分支，而且是走向邪惡的墮落者！
    “他們搜尋‘靈源’，是為了……”
    “為了吞噬，或者……作為某種邪惡儀式的祭品。”夜宸轉過身，目光如炬地看著她，“純淨的聖女血脈‘靈源’，對他們而言，是無上至寶。不僅能極大提升修為，更可能幫助他們打破某種桎梏。你母親當年流落至此，恐怕……也與他們的追捕有關。”
    一切都串聯起來了！母親為何要給她種下“幻顏蠱”封印“靈源”，為何要她隱藏容貌，低調求生！都是為了躲避這“聖教”的搜尋！而幽冥宗，很可能隻是“聖教”在外界扶植的、負責搜尋“靈源”的爪牙之一！
    “所以，德妃、幽冥宗，還有這次的‘接引使’……他們的背後，都是‘聖教’？”沈清辭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她麵對的，是一個隱藏在曆史迷霧中、勢力可能遍布大陸的古老邪惡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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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錯。”夜宸頷首，“‘聖教’行蹤詭秘，藏匿極深，本王追查多年，也隻拔除了他們一些外圍據點。此次他們竟敢直接將手伸進宸王府，看來……你的‘靈源’蘇醒，已經引起了他們高層的注意。”
    他的目光落在沈清辭蒼白的臉上，帶著一種複雜的審視：“你的存在，對於‘聖教’而言，意義非凡。他們絕不會放棄。”
    沈清辭握緊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原來從始至終，她都無法擺脫這命運的漩渦。母親的庇護，也隻能為她爭取十幾年短暫的安寧。
    “那我母親……她還活著嗎？”她聲音微顫，帶著最後一絲希冀。
    夜宸沉默了一下，道：“‘守序’一脈的聖地，隱匿於世間某處，極難尋覓。你母親當年失蹤，多半是動用了某種秘法回歸了聖地，或者……被聖地的人接引回去。‘聖教’這些年雖猖獗，但想攻入守序靈族的聖地，也絕非易事。”
    他沒有給出確切的答案，但這番話，卻讓沈清辭心中燃起了一簇微弱的火苗。母親，可能還活著！
    “我要變強！”她抬起頭，眼神前所未有的堅定，直視著夜宸，“我要找到母親，我要讓那些覬覦‘靈源’、傷害我和我在意之人的家夥，付出代價！”
    傷勢未愈，臉色蒼白，但那雙眸子裏的光芒，卻銳利得仿佛能刺破一切黑暗。
    夜宸看著她眼中燃燒的火焰，深邃的眸底似乎閃過一絲極淡的、幾不可查的波動。
    “很好。”他語氣依舊平淡，卻少了幾分之前的冷意，“記住你今日的話。想要掌控命運，唯有擁有足夠的力量。”
    他走到桌邊，拿起洛風早已備好的一枚玉簡，遞給沈清辭：“這是《星辰煉神訣》的基礎篇，專修神魂。你此次神魂受創，正好借此機會夯實根基。神魂強大，方能更好地駕馭‘靈源’，抵禦外邪入侵。”
    沈清辭接過玉簡，觸手溫潤，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玄奧氣息。這顯然是極為珍貴的修煉法門。
    “多謝殿下。”她由衷說道。
    夜宸瞥了她一眼：“不必謝我。你若太弱，死的太快，於本王亦是損失。”
    他的話依舊直接而冷酷，但沈清辭卻從中聽出了一絲不一樣的意味。他是在用他的方式，督促她，也是……保護她。
    “你傷勢未愈，好生休養。沒有本王的允許，不得再踏出聽雪軒半步。”夜宸丟下這句話，便轉身離開了房間。
    沈清辭握著那枚《星辰煉神訣》玉簡，靠在床頭，心潮起伏。今日得知的真相，太過驚人，也讓她肩上的擔子更加沉重。
    前有幽冥宗虎視眈眈，後有神秘“聖教”如影隨形。她的敵人，遠比想象中更為強大和可怕。
    但，那又如何？
    她撫上眉心那點黯淡的“靈源”，感受著其中蘊含的、源自母親的磅礴力量與希冀。
    這條路，她一定會走下去！
    就在這時，春蘭端著湯藥進來，神色有些猶豫地道：“小姐，方才洛管家派人來傳話，說……說在清理秋梧院廢墟時，發現了這個，覺得有些奇怪，讓奴婢拿來給小姐過目。”
    說著，她呈上了一個用絲帕包裹著的東西。
    沈清辭打開絲帕，裏麵是一塊約莫指甲蓋大小、通體漆黑、卻隱隱有血色紋路流轉的……碎片？像是從什麽東西上碎裂下來的，邊緣十分不規則。
    這碎片入手冰涼，散發著一股極其微弱、卻讓她眉心“靈源”隱隱排斥的邪異氣息。並非幽冥邪氣，也非引魂異香，而是一種……更加古老、更加深沉晦暗的詛咒之力！
    這是……從那灰衣人身上，或者從那個被夜宸龍氣轟碎的邪陣中遺落下來的？
    她仔細端詳著這塊黑色碎片，忽然，她的目光凝固在碎片某個不易察覺的棱角處——那裏，似乎用某種極其細微的筆觸，刻畫著一個幾乎與黑色融為一體、難以辨認的……
    暗金色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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