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易版“定魂針”的成功，如同在沈清辭漆黑的前路上點燃了一盞微弱的燈。雖然光芒尚小，卻真切地照亮了腳下的方寸之地，讓她看到了祛除“蝕脈蠕”，恢複容貌與修煉可能的希望。
    然而，希望帶來的短暫喜悅，很快便被現實的冰冷所淹沒。
    次日清晨，環兒端著比往日更顯清湯寡水的早膳，眼眶微紅地走了進來，聲音帶著哽咽：“小姐……廚房的人說，這個月的份例……尤其是您名下的藥材和滋補品，不知怎的受潮發黴了大半，管事說……說隻能先緊著老爺、夫人和幾位有靈根的少爺小姐用了……”
    沈清辭看著桌上那碗幾乎能照見人影的米粥和一小碟鹹菜，眼神沒有絲毫波動。柳氏的反擊，來得比她預想的還要快，還要直接。掐斷資源，這是後宅婦人最常用，也往往最有效的手段之一。尤其是在沈擎蒼大概率已經離府，返回邊關軍營的情況下。
    “無妨。”沈清辭拿起筷子，神色平靜地開始用餐，“份例沒了，我們自己想辦法便是。”
    “可是小姐……”環兒急道，“沒有藥材，您的身子怎麽調養？還有您臉上的……”她不敢再說下去，但擔憂之情溢於言表。小姐好不容易有了起色，若再被磋磨下去……
    沈清辭吃完最後一口粥，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動作從容不迫。“環兒，去打聽一下，府中負責采買外院雜物、或是與外麵藥鋪有接觸的，有沒有處境不太如意，又比較機靈可靠的人。”
    環兒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小姐這是要繞過內宅，自己尋找渠道！她連忙點頭：“是，小姐，奴婢這就去！”
    打發了環兒，沈清辭走到窗邊，看著院中那幾叢在秋風中略顯蕭瑟的雜草，目光沉靜。柳氏以為掐斷了份例就能困死她，卻不知，她沈清辭從來不是坐以待斃之人。前世在資源匱乏的戰場和實驗室，她早已習慣了在絕境中尋找生機。
    她需要的藥材，並非全是名貴之物，許多在野外或許就能找到替代品，或者通過其他渠道以低價獲取。關鍵在於信息和渠道。
    “玄璃。”她輕聲喚道。
    白影一閃，玄璃輕盈地躍上窗台，仰頭看著她。
    “看來，我們得靠自己了。”沈清辭撫摸著它光滑的皮毛，眼神銳利，“柳氏想斷我糧草，我便自辟蹊徑。這府外的天地，或許比這方寸後院，更適合我們。”
    玄璃似懂非懂地蹭了蹭她的手心，黑亮的眼睛裏卻閃爍著靈動的光，仿佛在說無論她去哪兒，它都會相伴。
    下午，環兒帶回了一個消息。外院有一個負責采買些普通物件的年輕小廝，名叫趙青，為人還算老實，但因不肯同流合汙虛報價格，一直被管事打壓，日子很不好過。他有個表哥在城西一家不大的藥鋪做學徒。
    沈清辭眼中閃過一絲亮光。“想辦法，讓他來見我一麵，避開人眼。”
    是夜，月黑風高。
    趙青被環兒悄悄引到小院後牆的偏僻處，心中忐忑不安。他不知這位近日在府中名聲大噪的嫡小姐，找他這個不起眼的小廝所為何事。
    “趙青？”清冷的聲音從牆角的陰影處傳來。
    趙青嚇了一跳，連忙躬身：“是，小的趙青，見過大小姐。”
    沈清辭從陰影中走出，月光勾勒出她纖細卻挺直的身影，臉上那塊腫塊在夜色中不那麽明顯，唯有一雙眸子，亮得驚人。“不必多禮。找你來，是有一樁生意與你做。”
    “生意？”趙青愕然抬頭。
    “我需要一些藥材。”沈清辭直接遞過去一張紙，上麵列著十幾種藥材的名字和所需的量，其中大部分都是普通甚至偏冷門的藥材，隻有一兩味稍微珍貴些，但量也不大。“府中份例不足，需從外麵購置。你表哥在藥鋪，應該有門路能以合適的價格拿到。這是定金。”她又遞過去一小塊碎銀子。
    趙青看著那張清單和銀子，心跳加速。他自然知道府中後宅的齟齬，大小姐這是被克扣了用度。他猶豫道：“大小姐，這……若是被夫人那邊知道……”
    “你隻需負責聯係、傳遞，無需經手銀錢和貨物。”沈清辭聲音平淡，卻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我會指定地點，你將東西放在那裏即可。至於風險……”她頓了頓，目光落在趙青身上，“你甘心一輩子被那貪墨的管事壓著，連給家中老母買副好藥的錢都湊不齊嗎？”
    趙青渾身一震，猛地看向沈清辭，眼中充滿了震驚。他家中老母病重需錢之事，極為隱秘，大小姐如何得知？！自然是環兒這幾日打聽來的）
    沈清辭不再多言，隻靜靜地看著他。
    月光下，趙青看著眼前這位傳聞中廢柴醜陋，此刻卻氣度從容、眼神深邃的大小姐，一咬牙，接過清單和銀子，低聲道：“小的……願為大小姐效力！”
    “很好。”沈清辭點頭，“事成之後，另有酬謝。記住，隱秘為上。”
    打發走趙青，沈清辭並未回房，而是換上了一身利落的深色衣衫，用布巾包住了頭發，遮住了大半臉龐，隻露出一雙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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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璃，我們出去一趟。”
    玄璃興奮地低嗚一聲，躍上她的肩頭。
    沈清辭深吸一口氣，體內那微薄的暖流運轉，身體變得輕盈了許多。她如同暗夜中的狸貓，悄無聲息地翻過小院低矮的後牆，融入了京都寂靜的巷道之中。
    她要去的地方，是距離國公府幾條街之外的一片荒廢的官邸後園。那裏曾是某個獲罪官員的府邸，荒廢多年，雜草叢生，但正因為人跡罕至，反而可能生長著一些未被采摘的野生藥材。這是她根據原主模糊的記憶和這幾日翻閱的《百草圖解》推斷出的。
    夜色是最好的掩護。她避開巡夜的更夫，身形在巷道間快速穿梭。玄璃蹲在她肩頭，小鼻子不時聳動，似乎在辨別空氣中的氣息，偶爾會用爪子輕輕指向某個方向。
    果然，在那片荒廢的園子裏，沈清辭憑借前世野外生存的經驗和玄璃的敏銳感知，找到了幾種清單上需要的輔藥，甚至還發現了一小片年份尚淺、但靈氣似乎比普通草藥濃鬱幾分的“寧神花”，這正是她調配穩定心神、輔助行針藥液所需的一味主藥！
    她小心翼翼地將藥材采集好，放入準備好的布袋中。
    然而，就在她準備離開時，玄璃突然全身毛發炸起，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充滿警告意味的嗚咽，緊緊盯著園子深處的一片陰影。
    沈清辭心中一凜，瞬間屏住呼吸，將身體隱匿在一叢半人高的荒草之後，目光銳利地投向那片陰影。
    悉悉索索……
    輕微的聲響傳來，伴隨著一股淡淡的、若有若無的腥氣。
    隻見陰影中，緩緩遊曳出一條足有成人手臂粗細、通體呈暗褐色的蜈蚣！這蜈蚣百足劃動，速度快得驚人，頭頂兩根長長的觸須擺動著，一雙複眼在月光下閃爍著幽冷的光芒，徑直朝著沈清辭藏身之處而來！顯然，是被她剛才采集“寧神花”時散發的微弱靈氣，或是她身上活人的氣息所吸引！
    “百足毒蚣！”沈清辭瞳孔微縮。她在《常見毒物辨》上見過這種毒物的圖鑒，其毒性猛烈，雖不致死，但若被咬中，會令人渾身麻痹劇痛，行動受限，極為麻煩！
    這荒園之中，竟藏著這等毒物！
    眼看那百足毒蚣速度極快，已衝到近前，張口便欲噬咬！
    沈清辭眼神一冷，不退反進！她沒有靈力遠程攻擊，隻能近身搏殺！腳下步伐一錯，身體如同沒有重量般側滑半步，險之又險地避開了毒蚣的撲咬，同時右手如電般探出，指尖不知何時已夾住了一枚細長的銀針——正是她生母留下的那套特殊銀針之一！
    暖流灌注針尖，使得普通的銀針帶上了一絲微不可查的鋒銳之氣！
    “噗！”
    一聲輕微的悶響。銀針精準無比地刺入了百足毒蚣頭部與第一節身體的連接縫隙——那是它甲殼防禦相對薄弱之處！
    “嘶——！”百足毒蚣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身體劇烈扭動，想要掙脫。
    沈清辭手腕一抖，暖流瞬間爆發，透過銀針直貫其腦！
    毒蚣的扭動戛然而止，僵硬地摔落在地，抽搐兩下，便不再動彈。
    整個過程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幹淨利落，沒有動用絲毫靈力，全靠精準的判斷、迅捷的身手和對時機的把握，以及那枚特殊銀針與暖流結合的奇效。
    沈清辭拔出銀針，看著地上死去的毒蚣，微微喘息。方才那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執行任務的險境之中，精神高度集中。
    “嗷。”玄璃從她肩頭跳下，用小爪子扒拉了一下毒蚣的屍體，又抬頭看看沈清辭，眼神裏似乎帶著一絲……讚許？
    沈清辭平複了一下呼吸，收起銀針。她看著地上的毒蚣，心中一動，取出小刀，小心地將毒蚣的兩顆毒牙和毒腺取出，用油紙包好。這百足毒蚣的毒性，或許日後能派上用場。
    經此一遭，她不敢再多停留，迅速收拾好采集的藥材和毒蚣材料，再次如同暗夜幽靈般，悄無聲息地循著原路返回了國公府那破敗的小院。
    無人知曉，在這個平靜的夜晚，靖國公府那位備受欺淩的嫡女，已經悄然邁出了掙脫牢籠、自力更生的第一步。資源的封鎖未能困住她，反而逼她走向了更廣闊的天地，展露了隱藏的獠牙。
    院牆之內，暗流湧動；院牆之外，天地初開。沈清辭的逆襲之路，正以另一種方式，悄然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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