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混亂，在暗紅色的天幕下持續發酵。皇城加強了戒嚴，各大家族紛紛開啟防護陣法，尋常百姓閉門不出，唯有軍隊調動的馬蹄聲和修士破空飛行的銳響，撕裂著不安的夜空。
    靖國公府內亦是一片緊張。沈擎蒼遠在邊關，府中由幾位族老暫時主事，已下令緊閉門戶，所有子弟不得外出。柳氏院落依舊沉寂，瘋魔的柳氏和離去的柳承宗暫時構不成威脅，這反而為沈清辭的行動提供了便利。
    “小姐，我們真的要去嗎？外麵太危險了！”環兒一邊幫著沈清辭收拾必要的物品，一邊憂心忡忡。她不明白小姐為何要在這等關頭離開相對安全的國公府。
    沈清辭動作利落，將剩餘的“淨蓮滌毒丹”、各種藥粉、暗器、以及部分下品靈石和銀票分門別類藏在特製的內袋和飾物中。她換上了一身利於行動的深色勁裝，長發高高束起，雖依舊戴著麵紗，但整個人顯得幹練而利落，與平日那個沉默寡言的嫡女判若兩人。
    “留在府中，也未必安全。”沈清辭語氣平靜，眼神卻銳利如鷹，“機遇往往伴隨著風險。玄璃需要那裏的機緣，我也需要。”她摸了摸自己左臉，腫塊又消減了一些，經脈中微弱的氣感讓她對力量充滿了渴望。更重要的是，通過與玄璃的靈契，她能感受到遠方那“隕星之地”對玄璃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呼喚。
    她將二皇子的客卿令牌掛在腰間最顯眼的位置，這既是護身符，也是一種身份的宣示，或許能減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環兒，你留在府中。”沈清辭看向這個忠心的小丫鬟，“若有人問起，便說我受昨日驚嚇，身體不適，需要絕對靜養，不見任何人。”她必須製造自己仍在府中的假象。
    環兒知道自己跟去隻會是累贅，含著淚用力點頭：“小姐，您一定要小心！”
    夜色深沉，沈清辭抱著玄璃，如同暗夜中的狸貓，悄無聲息地避開府中巡邏的護衛，從一處早已勘測好的、靠近後巷的偏僻牆角翻了出去。
    府外的世界，比想象中更加混亂。街道上行人稀少，且行色匆匆，麵帶惶恐。不時有身著甲胄的城防軍小隊疾馳而過，嗬斥著偶爾出現的、試圖趁亂滋事的地痞流氓。空中，偶爾能看到禦器飛行的修士身影，皆朝著西北方向疾馳，神色凝重或急切。
    沈清辭壓低身形，專挑陰暗的小巷穿行。她目標明確——西北城門。
    越靠近城門，氣氛越發緊張。城門已然戒嚴，守軍數量增加了數倍，對出入人員盤查極其嚴格，普通百姓已被禁止出入。不少修士聚集在城門口，與守軍交涉，場麵有些混亂。
    “憑什麽不讓我們出去？秘境開啟，各憑機緣！”
    “就是！皇族難道想獨占不成？”
    “放行！否則別怪我等不客氣！”
    一些修為不俗的散修或小門派修士情緒激動，與守軍形成了對峙。
    沈清辭混在人群邊緣，冷靜地觀察著。她看到有幾個穿著宗門服飾的修士，亮出身份令牌後，便被客氣地請了出去。顯然，對於有背景的勢力，皇室也不敢輕易阻攔。
    她摸了摸腰間的客卿令牌，心中有了計較。
    就在一名守軍校尉與幾名散修爭執不下、幾乎要動手之際，沈清辭排眾而出，聲音清冷：“讓開。”
    那校尉正在氣頭上，見一個戴著麵紗、氣息不顯的女子也敢嗬斥，頓時怒目而視：“你又是哪根蔥？滾回……”
    他話音未落，目光瞥見了沈清辭腰間那枚散發著淡淡靈氣波動的、刻有蟠龍紋樣的客卿令牌，後麵的話頓時卡在了喉嚨裏，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二皇子殿下的客卿令牌？！這女子……難道是近日帝都傳聞中，那位救了郡主愛寵、得二皇子親自招攬的沈家大小姐？！
    “原……原來是……大人！”校尉冷汗涔涔，連忙躬身讓開道路，語氣恭敬至極，“小人眼拙，冒犯了大人，請大人恕罪！您請！快開城門！”
    周圍原本喧鬧的修士們也瞬間安靜下來，驚疑不定地看著這個戴著麵紗的神秘女子。二皇子的客卿？如此年輕？眾人目光閃爍，心思各異，卻無人再敢阻攔。
    沈清辭看也沒看那校尉，抱著玄璃，在無數道探究、敬畏、嫉妒的目光注視下，從容地走出了戒備森嚴的城門。
    一出城門，那股來自西北方向的威壓與混亂氣息更加清晰。空氣中彌漫著狂暴的靈氣流和淡淡的硫磺、焦土味道。遠處天際的暗紅色愈發濃鬱，隱隱有雷光在其中穿梭。
    官道上，車馬、行人、修士絡繹不絕，皆朝著同一方向湧去。有人騎馬，有人駕車，更多的修士則是施展身法，或禦器低空飛行，速度飛快。
    沈清辭沒有代步工具，也沒有靈力支撐長途奔襲或飛行。但她並不慌張。她尋了一處僻靜角落，從儲物袋中取出兩張之前讓環兒準備的、最普通的“神行符”，拍在自己雙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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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籙生效，一股輕靈之力包裹住雙腿。她深吸一口氣，足下發力，身形頓時如同離弦之箭般射出，速度雖不及那些禦器修士，卻也比尋常駿馬快上許多，化作一道黑影，沿著官道向西北疾馳。玄璃穩穩趴在她肩頭，為她指引著方向，同時警惕地感知著周圍的危險。
    越往前，環境變得越發荒涼。植被漸漸稀疏，土地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焦黑色。空氣中狂暴的靈氣開始影響人的心神，一些心誌不堅者已然麵露煩躁之色。
    途中，沈清辭看到了不少爭鬥的痕跡。破損的車輛、尚未幹涸的血跡、甚至幾具殘缺的屍體，無聲地訴說著機緣爭奪的殘酷。她更加謹慎，盡量避開人群，專挑小路前行。
    疾馳了約莫兩個時辰，遠處一片望不到邊際的、被詭異暗紅色霧氣籠罩的巨大森林輪廓，終於出現在地平線上。那便是“隕星之地”，也被稱為隕星森林！森林上空，暗紅雲層翻滾，道道粗大的閃電如同銀蛇般劈落，沒入林中，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那股古老、暴戾、浩瀚的氣息，正是從森林深處散發出來！
    森林外圍，已然聚集了成千上萬的修士，各色旗幟飄揚，營帳連綿，形成了臨時的坊市和聚集點。各大宗門、世家、散修勢力魚龍混雜，喧鬧無比。更遠處，可以看到皇室軍隊設立的警戒線，禁止普通人靠近，但對修士，似乎是默許甚至觀望的態度。
    沈清辭在距離森林邊緣數裏外的一處小土坡停下，撤去神行符，略作調息。連續高速奔行，對她剛剛初步打通的經脈也是不小的負擔。
    她觀察著前方那片如同洪荒巨獸般匍匐的森林，心中凜然。這裏的危險程度，遠超她的預期。
    “玄璃，能感覺到呼喚來自哪個方向嗎？”沈清辭通過靈契詢問。
    玄璃凝神感應片刻，抬起爪子，指向森林偏東的方向，那裏霧氣似乎格外濃鬱，雷光也更為密集。
    就在沈清辭規劃著進入路線時，旁邊不遠處的臨時坊市方向，傳來一陣騷動和嗬斥聲。
    “滾開！臭要飯的！弄髒了本公子的袍服，你賠得起嗎？”
    隻見一個衣著華貴、麵色倨傲的年輕公子，正對著一個蜷縮在角落、衣衫襤褸的身影怒罵，身後跟著幾個氣息不善的隨從。那蜷縮的身影懷裏似乎抱著什麽東西，被那公子哥一腳踢中，悶哼一聲，懷裏的東西滾落出來——竟是幾塊帶著泥土、卻隱隱散發著微弱靈氣波動的礦石。
    “咦？蘊靈礦？”那公子哥眼睛一亮，露出貪婪之色，“沒想到你這乞丐還有點好東西，拿來吧你！”說著就要去搶。
    那蜷縮的身影猛地撲上去，死死護住那幾塊礦石，抬起頭，露出一張沾滿汙垢卻輪廓堅毅的少年臉龐，眼神如同受傷的幼狼，充滿了倔強與憤怒。
    沈清辭的目光落在那少年臉上，微微一愣。這張臉……竟有幾分眼熟？是了，是那個在暗巷中為了生病妹妹偷食的少年，“泥鰍”！他怎麽會在這裏？還找到了蘊靈礦？
    眼看那公子哥的隨從就要對“泥鰍”動手，沈清辭眼神一冷。她雖非聖母，但“泥鰍”好歹算是她布下的一顆暗棋，且這少年心性堅韌，她頗為欣賞。
    她並未立刻上前，而是手指微彈，一縷細微的、無色無味的藥粉隨風飄向那公子哥及其隨從。
    那公子哥正要下令強搶，忽然覺得鼻端一癢，猛地打了幾個驚天動地的噴嚏，涕淚橫流，好不狼狽。那幾個隨從也接連打起噴嚏，一時亂了陣腳。
    趁此機會，“泥鰍”反應極快，抓起那幾塊礦石，如同泥鰍般鑽入旁邊混亂的人群，瞬間消失不見。
    那公子哥好不容易止住噴嚏，發現“泥鰍”和礦石都不見了，氣得暴跳如雷，卻也無處可尋，隻能罵罵咧咧地帶著隨從離去。
    沈清辭淡淡收回目光，深藏功與名。她並不打算現在與“泥鰍”相認，讓他繼續在底層摸爬滾打，或許能提供更多意想不到的信息。
    她重新將注意力投向那片危機四伏又充滿機遇的隕星森林。森林深處，暗紅霧氣翻湧，雷聲隆隆，仿佛巨獸的低吼。
    調整好呼吸，服下一顆恢複體力的藥丸，沈清辭對肩頭的玄璃低聲道：“我們走。”
    身影一動，她不再停留，如同匯入江河的溪流，朝著那被暗紅霧氣與雷霆籠罩的隕星森林邊緣，疾掠而去。
    真正的曆練，即將開始。前方等待她的，是未知的危險，上古的傳承，以及……命運的轉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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