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劉大哥、劉二哥和淑珍妹子得都對，是我一時想岔了。再沒有啥比趕緊救孩子來得更緊要的了，那，這二百塊錢和糧票我就收著。謝謝，謝謝淑珍妹子和劉大哥、劉二哥的幫忙。回頭我就跟連海把欠條給送來，雖然一時半著的肯定是還不上，但是我們一家子肯定玩命掙工分爭取早點還上的……”連山哽咽著開口，滿是鄭重地許諾。

    “連山哥你這是幹啥？要謝，還得是我謝謝你這個救命恩人呢！孩子要緊，咱也別把功夫搭在廢話上，還是趕緊家去看看孩子，然後踅摸著咋往省城了去吧！”雖然這輩子的她們還隻是單純的救與被救的關係，半點曖昧都沒整出來。但前世的記憶在，連山在淑珍眼裏那就是她的男人來著！

    護著幫著都還來不及，哪裏樂意讓他在人前露出這麽脆弱無助的樣子來？

    趕緊岔開了話題，打頭就按著記憶中的位置往連家老二連海住的草房子方向走。隻當自家妹是心善，又惦記著昨天連山的兩度救命之恩，劉守仁劉守義倒也沒攔著她。而是默契抬腳，一左一右如金剛護法似的將她護在了中間。就怕一會兒連家那邊閑爛雜人多，自家妹子再平白受了冤枉氣啥的。

    農家院兒裏嘴大舌長的敗家老娘們多，閑著沒事扯扯東家長西家短的本就是家常便飯。更何況戴家在劉家村兒裏也是人丁興旺，正經不少老親少友呢！現在戴衛國那狗日的水漲船高，盼著踩他們劉家和淑珍兩腳向戴衛國賣好的王八羔子恐怕不在少數。

    自家嬌弱的妹子到了那麽一群老娘們兒中間，簡直就羊入虎口的節奏。

    即便昨兒到現在發生了不少事兒，樁樁件件都在明他們的妹其實並不是他們想象中的純然無害的白花，專業護妹二十餘年的這哥倆也是改不了下意識保護她的習慣。

    眼瞅著自家大伯哥和傻爺們兒不但不阻止，還跟著姑子胡鬧。蘇紅英急得狠狠跺了跺腳，也趕緊快步跟了上去。心想姑子現在腦子不清楚，大伯哥和自家傻爺們又是妹子往東絕不往西的妹子奴。她這要是不跟緊點兒，回頭板上釘了釘兒，她是要拚著姑子的厭惡而反對到底，還是眼瞅著她剛出狼窩又進了個永遠也填不滿的坑呢？

    本來也沒有多遠的路，幾人腳步匆匆的三五分鍾的功夫也就到了連海家跟前兒，遠遠就聽著連海媳婦邱芳撕心裂肺的哭聲。

    嚇得淑珍腳步一頓：能叫向來剛強的邱芳哭得這麽絕望，她們該不是來晚了吧？

    還好這院子裏過來幫忙的鄰居看見她們這一行人，趕緊地勸著邱芳：“傑子他媽，快別哭了，趕緊地給孩子收拾收拾東西。你家大伯子連山回來了，沒準就在隊上借了錢，能送孩子去省城的醫院了呢！”

    聽著這話兒，淑珍那提到嗓子眼兒的心才算是徹底落了地。沒來晚就好，沒叫她這隻蝴蝶把連傑家夥隻因為缺錢手術沒能及時治療的命兒給直接扇沒了就好。

    原本聽著赤腳大夫的判斷和對這個啥啥沒有還之為她這破身體欠著生產隊不少饑荒的家徹底絕望，以為就要失去惟一兒子的邱芳聞言猛地抬頭，滿滿期待地看著開門進來的大伯子。目光死死地鎖定在他的臉上，就盼著他能點點頭如往常般上一句：大海和弟妹你倆別上火，隻要你們好好過，天大的事兒還有哥幫襯著呢！

    “哥，我把南嶺村的拖拉機給求來了，他們能開車直接送咱去市裏轉長途客車。哥你那邊，林大隊長同意了借咱錢沒有？”連海滿腦瓜子是汗地跑進來，邊跑邊喊著。出事兒的是他親兒子，本該是他這當爹的出麵去求林遠誌同意在隊裏賒賬當兒子的醫藥費。

    可跟前也就南嶺村有一台拖拉機，也就他跟拖拉機手王建國關係鐵。又之為孩子他媽是南嶺村姑娘的原因，讓他在南嶺村也有幾分人緣。換做別人的話，求拖拉機那根本就做夢都別尋思的事兒！為了早點爭取到救孩子的時間，哥倆隻好兵分兩路。連海去求拖拉機，連山負責出麵往隊裏求助。哪麽一家子後半年都勒緊褲腰帶吃野菜呢，也好歹把孩子送到醫院去把命救回來。

    “錢借到了，但不是從隊上借的。林隊長咱家陳欠忒多，沒催著還都夠仗義了，再借是想也別想。這年頭誰都不易，有難處的不僅僅咱們家，生產隊不是給咱一家開的……”滿意聽到人群中嘩地炸了鍋，紛紛指責林遠誌忒他娘的不是東西。人命關天的時候，扯什麽犢子呢？有錢的話，誰不知道早早把欠賬還了，該饑荒的名聲又不是多好聽雲雲，連山才繼續道：“還是淑珍妹子看不過眼，直救人如救火，任啥也大不過人命去。拿了她手頭上全部的積蓄，劉家大哥和二哥又湊了些，給傑子看病該是夠了。”

    能在這缺衣少食的年月裏拉扯大一雙弟妹，平安度過三年災害不還給弟弟了媳婦、妹子找了個不錯的對象。連山可不是他表麵看起來的那麽敦厚無害，這不就寥寥兩句給林遠誌戴牢了頂見死不救的帽子，順便還把淑珍和劉家哥倆襯托得善良無比。

    至少現在連海和邱芳夫妻倆就把淑珍看得跟救苦救難的觀世音也沒啥兩樣了，聽著大哥連山把事情怎麽來怎麽去的一之後，這兩口子就噗通一聲雙雙跪在了淑珍麵前連聲叫著恩人。

    淑珍連忙擺手，直人命關天的大事兒但凡手頭有點餘錢、有點良心的都不會眼看著孩子遭難。這關節旁的都是虛的，還是趕緊著送孩子上醫院要緊。當然看著現成的拖拉機，她也表達了原本就要去醫院這會兒正好搭個順風車的意圖。

    本就一個羊是趕，倆羊也是放的捎帶事兒，又剛剛承了她個天大的人情，連海哪能反對？趕緊反身抱了幾捆幹茅草鋪在車鬥裏，又拿了自家的被褥鋪在上麵。把車鬥子布置好了之後，才恭恭敬敬地請淑珍上車，又把還在昏迷中的連傑心翼翼地抱了上去。接過邱芳草草收拾的幾樣換洗衣服後，到底顧及家裏這一攤子和同樣需要照顧的女兒連佳，連海無視了媳婦那滿是淚水、渴望的眼，拒絕了她一起同去省城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