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的時候，連月語氣輕快、笑容滿滿。聽起來，就難免帶了幾分打趣的味道。

    而這個時候，雖然已經建國了十幾二十年。但沒經過改革春風的洗禮，人們的思想還是相當保守淳樸的。長嫂如母，那可不是說說而已的。尤其是像連家這樣父母不在後，連山亦兄亦父地將一雙弟妹拉扯大的。

    連月和連海要是敢對他和淑珍有半點不尊敬，那可絕對是讓全村人都吐口水的事兒。

    這不連月剛小小調侃了下淑珍，蘇紅英這個淑珍娘家嫂子的眉心就是一皺。

    細看了看她隻是逗趣，眼裏沒有半點兒的輕瞧、怠慢之後，她才沒有說啥。不然的話，非得找妹夫連山絮叨兩句不可。

    嫂子小姑子處得親昵是好事兒，但終究也得講究個度。

    不然有些個語氣神情的過了分，可就成了沒大沒小了。

    尤其淑珍二嫁，需要承擔的流言蜚語本就不少。可別再之為連月的有口無心被人誤會，以為淑珍在連家並沒咋受重視，繼而被輕瞧、說嘴了才好。

    倒是淑珍本人混沒有半點在意的樣子，隻笑眯眯地拿著盤子撿了滿滿一盤子的土豆餑餑。

    非拽著自家二嫂和小姑子先吃幾個墊墊肚子再說，肚子裏有點兒食了，這回頭幹起活來輕鬆爽快不是？

    折騰了這一天餓得也確實不輕，連月和蘇紅英也就誰都沒跟她客氣。

    姐仨就著那鮮美無比的雜菌湯一家造了三四個拳頭大的土豆餑餑下去。

    吃得能做熟就是最大廚藝的連月連連讚歎，高高對淑珍挑起大拇指：“嫂子這廚藝真是忒棒了，跟你說我長這麽大就沒吃過這麽勁道又鮮亮的土豆餑餑。今兒這一頓啊，感覺以前那老些年的土豆餑餑都白吃了。”

    不錯，不錯，光是這手廚藝，將來大哥的胃啊，就保準兒虧不了！

    如是想著連月做夢也沒料到：自家大哥超級疼媳婦，隻要他在家的時候就鮮少讓嫂子進廚房。埋沒了嫂子的一身廚藝不說，也叫她那時不時買點好東西過來一起改善的想法徹底變成想法。

    連山傲嬌臉：媳婦給我一個人做飯我還心疼她煙熏火燎的，很怕把人給累著呢。你還打量著拖家帶口？改善成，讓你嫂子下廚沒得商量。

    被小姑子如是誇獎崇拜，把淑珍高興得不行。趕緊又回身找了個小盆子，撿了五個她們吃的那種拳頭大的土豆餑餑和十來個特意弄得小小的，如芝麻團子大小一看就是給小家夥們預備的縮小版。

    拿了之前跟連山在省城買回來的手電交給連月：“既然這麽好吃的話，小月你就勤快點兒跑個腿兒，把這十個給邱芳和孩子們送過去。讓她和孩子們也嚐嚐鮮，不然等海子吃完飯回家啥時候了，再好吃的土豆餑餑一涼了也變黑了。瞅著不好看，吃也不好吃了！

    難得改善一把，可不能把邱芳和孩子們給拉下。”

    嘿，話都說到這兒了，連月哪裏還有半點的推托反對呢？

    趕緊樂不滋兒地接過了淑珍手上的手電，又拿個小拎筐把裝著土豆餑餑的小盆給擱在裏麵，還特特用大手絹把拎筐口給蓋得嚴嚴實實的。

    然後一溜煙的就往連海家小跑過去了，依著那速度，淑珍有理由相信等她到了之後沒準這土豆餑餑還得有些燙嘴。

    見她抿著嘴直樂，蘇紅英還當她是笑話連月拿手絹蓋住餑餑的舉動太謹慎了呢，少不得為連月解釋兩句。

    直說這年月家家都不易，整點糧食恨不得都擱稱約好了，精打細算的按計劃吃。稍微少點成算，就免不了分糧一天三頓，青黃不接時候一天一頓都頓不明白的情況。

    東北人熱情好客，有點兒啥稀奇玩意都恨不得跟親戚朋友一起分享分享。

    可是條件不行的時候，想大方也沒有底氣不是？

    打這兒到連海家都差不多繞半個屯子，要是連月不小心著點兒。沒準兒這東西都用不了到地方，就被道邊兒溜達的大嬸大娘小噶豆子們給嚐沒了。

    淑珍聽著低低一歎：“還是這日子過得忒難了些，要不哪兒就至於這樣？”

    “可不麽？要麽說這得好好勤儉持家好好過日子呢，要不滴，趕明兒孩子都跟著遭罪呢！”蘇紅英邊收拾著蘑菇，邊附和著小姑子的話。

    小話題有意無意的，就往這如何勤儉持家上引。

    聽得淑珍滿滿無奈，知道二嫂這是覺得一頓土豆餑餑裏麵幹下去六個雞蛋，又是菜又是湯的有些奢侈了。

    婆家人，娘家人的都是自己人，沒有那些個說道講究的。隻她們倆把小日子過好了，大家夥兒哪麽就喝口涼水呢，這心裏也跟著敞亮了。

    二嫂的一片好意，淑珍就是不打量著照做，也不會輕易弗了。

    隻輕笑著說起她接下來打算為過好小日子而做的努力，比如說上山弄些個長過木耳的枯樹根子，試試看自己在家能不能養出木耳來呀。種菜似的，挖些個地龍（蚯蚓）好好喂著。看看長大了之後能不能代替糧食喂雞啥的。

    因為打了在書中看過，或者在來回去部隊的時候聽人說起過的幌子。

    蘇紅英倒也沒懷疑，隻滿滿的躍躍欲試。

    姑嫂倆越嘮越熱乎，說著說著這話題就轉到之前連月對淑珍的那兩句調侃上了。

    淑珍這才恍然，之前二嫂那眉頭一皺糾結的是個啥了。

    當下混不在意的一笑：“嘿，這有啥？不就說了兩句老實嗑兒麽！我半點兒沒放在心上，二嫂你也別多想。我啊，巴不得人人都誇我和連山倆好好好，配一臉，瞅著就是能和和美美過一輩子那種呢！”

    咳咳咳

    驚天動地的一陣猛咳後，終於搞定了所有的蘑菇回來卻正巧趕上她們姑嫂倆說私房話的哥幾個終於被淑珍的‘厚臉皮’給驚呆了。

    蘇紅英忍笑開門，清朗月光下就瞅著連海和寧建設想笑又不敢極力憋著的憨樣兒。

    而大伯子和自家男人則是滿滿驚呆，似乎不知道自家溫柔內斂的妹子咋就突然變得這麽豪放了般。可蘇紅英也沒有錯過他們這滿滿驚詫、窘迫之下的淡淡欣慰。顯然也跟自己想得一樣兒：雖然這私房話被聽了個全乎有些丟臉，但能讓小姑子這麽說，可不就是妹夫對她正經不錯麽？

    嫁了戴家那孫子四年頭上，可從沒見小姑子這麽毫不掩飾地表達過內心的喜悅在乎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