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無比驚愕這尊煞神咋就毫無預兆地上了門，但淑珍還是淡定臉，笑著招呼連山給倒茶、拿點心。

    畢竟，過門就是客嘛！

    縱然這個客半點不客氣，很有可能就話不說兩句就刀兵相見了。

    那，也得先禮後兵不是？

    向來媳婦意見為先的連山，今兒卻特難得地跟淑珍的看法完全相左。

    無他，對於這個半點情麵不通，但凡違規就直接墮胎、引產處理的蔣雲，連山本人是非常不待見的。

    尤其現在大家還站在超生人員和計生辦幹部這樣對立的立場上。

    想想這人百分百抱著和諧掉自家老兒子的目的而來，連山就咋也說不出歡迎倆字。

    好在蔣雲也是習慣了走哪兒被排斥到哪兒的待遇，今兒沒被社員們堵著各種扔爛菜葉子、臭雞蛋，那都是劉守仁劉大隊長對村子管理有方了。

    至於別的，嗬嗬。

    本就是奔著動員人家去做檢查，確定是否真如舉報上說的已然懷孕。是的話，就趕緊人流或引產的目的而來。

    就是給她多好的待遇，她也不敢享受不是？

    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軟。

    為了百分百完成計劃生育工作，蔣雲從來不給自己任何可能軟下來的機會。

    是以淑珍這麽一張羅，她就板著臉說了聲不必：“是這樣的，我們接到舉報，說劉淑珍同誌你已經懷孕三四個月，嚴重違反了共和國計劃生育政策。我呢，這次是代表咱們市計生辦而來，希望劉淑珍同誌能配合下檢查。如果舉報人所舉報事情係子虛烏有，我會對你鄭重道歉。

    不然的話，希望劉淑珍同誌你能積極響應國家號召，盡早終結掉這個違規的、不符合政策的胎兒。

    並及時做絕育手術，以實際行動支持咱們國家的計劃生育政策，為廣大婦女同誌做個積極的、正麵的表率！”

    擦擦擦，被舉報了？

    連山和淑珍對視了一眼，分別從對方眼中看到彼此的震驚。

    說實話，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這中間漫長到將近一年的時間，他們夫妻倆也是沒想過有順順當當直接瞞到孩子降生的可能。

    但，依著他們在劉家村的聲望、地位，他們也同樣沒考慮過有被社員直接舉報的危險好麽？

    而且這些日子以來，懷揣秘密生怕被發現的淑珍一直深居簡出。

    跟她有過接觸的外人，都能用屈指可數四字來說明。

    連家裏人也就是孩子們和大哥/大舅哥清楚真相，剩下的都被蒙在鼓裏。

    這秘密，又是被哪雙慧眼給發現並舉報了呀？

    百思不得其解，怎麽也壓抑不住滿心詫異的淑珍不禁疑惑臉：“蔣主任方便透露下是哪位高人跟你透露的消息麽？”

    “不方便，保護舉報人是我們應盡的責任。”全靠群眾舉報才能掌握第一手資料，轉身就賣了消息源的蠢事，蔣雲自然是堅決不幹的。

    不然的話，以後的工作可咋個展開法兒呢？

    嚴肅臉駁回了淑珍的請求之後，這位又再次重申：“積極配合計生工作，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既然舉報人已經準確無誤地說出了劉淑珍同誌你的名字，那就麻煩你配合下吧！”

    到底連山夫妻倆名聲在外，不比普通的社員、市民。

    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下，彪悍無忌如蔣雲也不得不收斂些個性子。

    不然這位劉淑珍劉專家真的懷孕還好說，不然，她這就是要攤上事兒的節奏。

    畢竟對方本身就地位超然，還有倆了不得的妹控哥，更了不得是她大哥劉守仁背後那位叱吒風雲的老爺子。

    不百分百地抓住公理正義就敢把事情鬧開，那就不是為計生工作舍生忘死了。而是腦子有坑進了水，活膩歪了找死的意思！

    蔣雲或者不怕死，但絕不可能做這樣毫無意義的犧牲。

    是以打一開始，她就摒棄了以往風風火火帶人上門，遇著疑似超生孕婦就或勸說或強製地帶走，然後強製執行的做派。

    單槍匹馬地到了連家，也是存著那麽點兒先禮後兵的意思。

    好吧，吃了個軟釘子的淑珍歎氣：“蔣主任說得對，積極配合計生工作，是咱們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而我，在計劃生育政策正式在咱們這邊施行開始，一直都是積極配合的。蔣主任若是記憶無差的話，應該記得我那些個計生用品和你親自陪同做的那些個尿檢。”

    說到這兒，淑珍的臉就有些紅。

    若不是為了表示自己的無奈，諸如此類的私密事，她是咋也不可能宣之於口的。

    蔣雲點頭，表示同意她的說法。

    畢竟給發安全套和為更好查漏補缺動員、陪同淑珍一起做檢查的，就是她本人來著。

    “有蔣主任這一個點頭，我就放心了。至少說明我這積極主動的態度，意外懷孕什麽的，實在非我所期啊！”淑珍輕笑，長長舒了一口氣。

    納尼？

    意外懷孕？

    蔣雲瞪眼，滿以為接下來能聽到淑珍對報信者實屬汙蔑的大力抨擊。懷孕什麽的，根本就是以訛傳訛。

    結果我這都準備好了道歉詞兒，你就讓我聽這個？

    好半晌的功夫，蔣雲才把自己寸寸碎裂的表情拚回原本嚴肅認真模樣：“既然非你所期的話，劉淑珍同誌不如這就跟我去你們狀元村醫院，拿掉這個計劃之外的禍胎？”

    單單禍胎倆字兒，就激起了淑珍和連山的滿心怒火。

    要不是這貨還掛著國家幹部的頭銜，毆打了之後可能會把事情鬧得無法收拾。

    就憑這句話，她蔣雲就別惦記著能順順利利地走出連家大門兒！

    很氣，一點也不想保持微笑的淑珍的轉身進了臥室，不會兒的功夫就拿出兩張B超單子並醫囑還有她們兩口子的已經寫好、隨時準備上交的辭職信來。

    這……

    怎麽會這樣？

    蔣雲擰眉，嚴重懷疑這就是淑珍兩口子為了逃避計劃生育政策而使出的瞞天過海小伎倆。

    不然子宮嚴重後傾屈的人一般懷孕都難，她卻接連五胎生了六個兒女，四十三的高齡了又懷上一胎該咋個解釋法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