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禿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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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禿鷲的影子第一次出現在“薄荷時光”的窗台上時,林晚秋正在煮薄荷糖漿。深褐色的液體在鍋裏咕嘟冒泡,甜香混著焦糊味漫出來,她低頭調火的瞬間,餘光瞥見窗玻璃上掠過道黑影,翅膀展開足有兩米寬,羽毛是灰黑色的,像被火燒過的灰燼。
    “看到了嗎?”江野猛地放下手裏的能量檢測儀,屏幕上的波紋圖正劇烈跳動,“它在外麵盤旋!”
    林晚秋關掉火,抓起黃銅拐杖衝到窗邊,黑影卻已經消失了,隻有幾片帶著焦痕的羽毛落在窗台上,散發著淡淡的腥味。她撿起羽毛,指尖剛碰到,羽毛就化作黑色的粉末,順著指縫溜走,留下冰涼的觸感。
    “陳默說它們沒有實體,果然是真的。”林晚秋的聲音有點發緊,“這東西到底想幹什麽?”
    江野調出檢測儀裏的記錄,波紋圖的峰值剛好出現在黑影掠過的瞬間:“它在試探鎮時石的能量,剛才音樂盒在抽屜裏發燙了。”他拉開抽屜,音樂盒的木質表麵泛著層淡淡的黑霧,像被什麽東西舔過。
    林晚秋用桃木牌碰了碰黑霧,霧氣發出“滋滋”的響聲,消散在空氣裏。“親情結界能擋住它,但擋不了多久。”她想起老槐樹下的梧桐葉手鏈,藤蔓的綠光似乎比早上暗淡了些,“我們得找到讓鎮時石能量穩定的方法。”
    傍晚,老鍾表匠帶著媛媛來送新烤的餅幹,看到窗台上的黑色粉末,臉色驟變。“是時間禿鷲的蝕痕。”老頭用拐杖挑起點粉末,“這東西最記仇,盯上了就不會放手,當年江月就是被它們追著,才沒來得及逃出火場。”
    “那怎麽辦?”媛媛抓著林晚秋的衣角,小臉上滿是害怕,“爺爺說它們會啄人的影子,被啄到的人就會忘記自己是誰。”
    林晚秋的心沉了沉。忘記自己是誰,比死亡更可怕。
    “有個辦法能暫時困住它們。”老鍾表匠從懷裏掏出個小小的銅鈴鐺,鈴舌是用梧桐木做的,“這是守鍾人傳下來的‘喚時鈴’,搖動它能讓時間流速變慢,禿鷲在慢時間裏飛不動。”他把鈴鐺遞給江野,“你身上有守鍾人的血,隻有你能讓它發揮最大作用。”
    少年接過鈴鐺,入手沉甸甸的。鈴鐺上刻著和他後背印記一樣的梧桐葉花紋,握在手裏時,藤蔓手鏈突然發燙,和鈴鐺產生了共鳴,發出輕微的嗡鳴。
    “今晚它們可能會來偷襲。”老鍾表匠的眉頭皺得很緊,“禿鷲喜歡在子時行動,那是時間縫隙最薄弱的時候。”
    果然,半夜十一點多,店裏的風鈴突然無風自動,發出急促的響聲。林晚秋和江野同時驚醒,趴在櫃台上裝睡,眼睛卻盯著窗外。
    子時一到,黑影再次出現,這次不止一隻,而是三隻,翅膀拍打著玻璃,發出“砰砰”的巨響,玻璃上瞬間布滿了蛛網狀的裂痕。
    “動手!”林晚秋低喝一聲。
    江野猛地搖動喚時鈴,清脆的鈴聲在店裏回蕩,像投入湖麵的石子,蕩開圈圈無形的漣漪。窗外的三隻禿鷲突然像被凍住了,翅膀停在半空,灰黑色的羽毛上凝結出細小的冰晶,動作變得無比緩慢。
    “就是現在!”林晚秋舉起黃銅拐杖,水晶球的光芒直射向禿鷲,“用藤蔓手鏈捆住它們!”
    江野會意,將手腕上的藤蔓對著窗外延伸,綠光順著玻璃的裂痕爬出去,像一條條柔韌的繩索,纏住了禿鷲的翅膀。那些藤蔓碰到禿鷲的羽毛,發出“滋滋”的響聲,黑煙滾滾,禿鷲發出淒厲的尖叫,卻因為慢時間的影響,連掙紮都顯得格外遲鈍。
    “鎮時石的能量!”林晚秋突然想起什麽,打開抽屜取出音樂盒,將四塊鎮時石聚在水晶球的光芒下。
    四塊石頭同時亮起,交織成一個巨大的光網,將三隻禿鷲罩在裏麵。光網越收越緊,禿鷲的身影在光中漸漸變得透明,最終化作三縷黑煙,被光網吞噬,隻留下幾片焦黑的羽毛落在地上。
    鈴聲停了,時間恢複正常流速。玻璃上的裂痕慢慢愈合,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幻覺。
    江野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手心被鈴鐺硌出了紅痕。林晚秋走過去扶起他,發現他後背的印記又燙又紅,像被火烤過一樣。
    “你怎麽樣?”她的聲音帶著心疼。
    “沒事。”少年笑了笑,舉起手裏的鈴鐺,“它們被消滅了嗎?”
    “沒有。”陳默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他不知何時站在那裏,黑色風衣上沾著露水,“隻是被打散了,過幾天還會重組,而且會變得更凶。”他指了指地上的焦羽,“這些羽毛裏有它們的本源,必須用親情碎片淨化。”
    林晚秋想起那張孕檢單,突然有了主意。她撿起一片焦羽,將孕檢單撕成碎片,和羽毛混在一起,放在音樂盒的鎮時石下。神奇的是,紙張碎片接觸到鎮時石的光芒,竟化作點點金光,鑽進焦羽裏,羽毛上的焦黑漸漸褪去,變成了潔白的顏色,像從未被汙染過。
    “真的有用!”江野的眼睛亮了。
    “這是江月和周明宇的孩子帶來的淨化力。”陳默的聲音難得有些柔和,“未出世的生命最純淨,能抵消時間的怨念。”
    林晚秋的心被輕輕撞了一下。原來那個沒來得及來到這個世界的孩子,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著親人。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禿鷲果然沒再出現。江野用喚時鈴和藤蔓手鏈配合,淨化了所有殘留的焦羽,店裏的空氣都清新了許多,薄荷糖的甜味也變得格外純粹。
    這天下午,林晚秋在整理江月的筆記時,發現最後一頁夾著張地圖,標注著市郊外的一座廢棄天文台。地圖角落寫著行小字:“鎮時石能量源在此,滿月夜可補滿。”
    今天正好是滿月。
    “去不去?”林晚秋把地圖遞給江野,指尖在“天文台”三個字上點了點。
    少年的眼睛亮得像窗外的陽光:“去!”
    廢棄的天文台藏在深山裏,爬滿了爬山虎,圓頂的觀測窗裂了道縫,月光從縫裏鑽進來,在地上投下道細長的光帶。江野用喚時鈴打開生鏽的鐵門,裏麵彌漫著灰塵和黴味,正中央的觀測台上,放著個半透明的水晶柱,裏麵流動著銀白色的光,像凝固的月光。
    “是能量源!”林晚秋的聲音帶著興奮,“音樂盒的鎮時石在發光!”
    果然,音樂盒裏的四塊鎮時石正發出柔和的光,朝著水晶柱的方向微微顫動,像是在呼應。江野把音樂盒放在觀測台上,鎮時石接觸到水晶柱的瞬間,銀白色的光順著鎮時石流進去,屏幕上的能量條開始緩慢上漲,從99%朝著100%逼近。
    “快滿了!”江野的聲音帶著期待。
    就在能量條即將填滿的瞬間,天文台的圓頂突然“轟隆”一聲裂開,三隻黑影俯衝下來,正是重組後的時間禿鷲,這次它們的體型更大,羽毛變成了深黑色,眼睛裏燃燒著紅色的火焰。
    “它們跟來了!”林晚秋舉起黃銅拐杖,水晶球的光芒卻比之前暗淡了些,“能量被鎮時石吸走了!”
    江野連忙搖動喚時鈴,可這次鈴鐺的聲音變得沉悶,慢時間的效果大打折扣,禿鷲隻是頓了頓,依舊朝著觀測台衝來,目標正是能量即將滿格的鎮時石。
    “用這個!”林晚秋突然想起周明軒給的信封裏,除了照片還有半片梧桐葉,她一直夾在筆記裏,此刻葉子正發出淡淡的紅光。
    江野會意,將自己手裏的半片葉子與她的合在一起,“合則生”三個字再次亮起,化作一道紅光,與藤蔓手鏈的綠光交織在一起,形成個紅綠相間的光盾,擋在觀測台前。
    禿鷲撞在光盾上,發出淒厲的慘叫,羽毛像下雨般掉落,卻依舊不肯後退,用尖利的喙瘋狂啄擊著光盾,光盾上的光芒開始閃爍,眼看就要支撐不住。
    “能量滿了!”林晚秋突然大喊。
    音樂盒發出耀眼的光,四塊鎮時石同時炸開,化作道銀白色的光柱,直衝雲霄。光柱經過禿鷲身邊時,它們像被點燃的紙團,瞬間化作灰燼,連一絲黑煙都沒留下。
    光柱散去後,水晶柱裏的銀白色光消失了,音樂盒的能量條穩穩地停在100%。觀測台的圓頂自動合上,裂縫消失無蹤,仿佛從未被破壞過。
    林晚秋和江野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劫後餘生的慶幸。
    回到“薄荷時光”時,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林晚秋摸出藍色碎片,上麵的倒計時變成了:
    “倒計時290天。”
    還有290天。
    江野把喚時鈴掛在風鈴旁邊,銅鈴在晨光裏泛著柔和的光。藤蔓手鏈的綠光比之前更亮了,像兩顆永不熄滅的星星,纏繞在兩人的手腕上。
    林晚秋知道,時間禿鷲雖然被消滅了,但這隻是暫時的平靜。隨著倒計時越來越近,還會有更多的挑戰等著他們,但隻要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就沒有跨不過去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