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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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拚合的戒指在音樂盒裏發出細碎的光,像兩顆不肯安分的星星。林晚秋用軟布擦拭時,發現寶石內側刻著極小的字,左邊是“秋”,右邊是“野”,合在一起剛好嵌在梧桐枝的紋路裏,像是從樹裏長出來的。
    “你刻的?”她舉著戒指問江野。少年正趴在櫃台上畫海報,筆尖在紙上勾勒出“薄荷時光周年慶”的字樣,聞言手一抖,鉛筆在“年”字上劃了道斜線。
    “想給你個驚喜。”他撓了撓頭,耳朵紅得像被陽光曬過的櫻桃,“本來想等9月17日再告訴你……”
    林晚秋笑著把戒指放回音樂盒,指尖劃過他畫廢的海報:“周年慶定在什麽時候?”
    “下周六。”江野把海報推過來,上麵畫著兩隻手牽在一起,手裏各拿著顆薄荷糖,背景是漫天的梧桐葉,“陳默說那天是‘時間重合點’,過去、現在和未來的影子會短暫重疊,適合做些有紀念意義的事。”
    林晚秋的心輕輕一動。時間重合點,是不是意味著能看到更清晰的未來?
    周年慶前幾天,老鍾表匠和媛媛送來一遝邀請函,是用梧桐葉做的,葉脈上用金粉寫著地址。“給以前幫過我們的人。”老頭的拐杖在地板上敲了敲,“周明軒也得送一張,他現在在福利院當義工,幫孩子們修鍾表,算是走出來了。”
    林晚秋捏著寫給周明軒的邀請函,葉麵上的金粉閃著光。原來放下執念後,遺憾真的能變成新的開始。
    周六那天,“薄荷時光”被裝點得格外熱鬧。陳默送的薄荷盆栽擺在門口,掛著串小彩燈,風一吹就晃出星星點點的光。江野穿著新熨的白襯衫,站在櫃台後給客人遞薄荷糖,袖口挽起,露出手腕上的藤蔓手鏈,和林晚秋的手鏈偶爾碰到一起,發出清脆的響。
    周明軒是中午來的,手裏捧著盆小小的多肉,葉片胖乎乎的,像顆綠色的糖果。“對不起,之前……”他的聲音有些局促。
    “都過去了。”林晚秋接過多肉,放在窗邊最顯眼的位置,“謝謝你能來。”
    周明軒笑了笑,露出和周明宇相似的虎牙:“我帶了樣東西給你們。”他從包裏掏出個舊筆記本,封麵是市一中的校徽,“這是我哥的設計手稿,裏麵有他想給江月老師做的首飾,或許對你有啟發。”
    江野接過筆記本,翻開第一頁就愣住了。周明宇畫的項鏈設計圖上,吊墜竟是片梧桐葉,葉脈的走向和他畫的戒指如出一轍。
    “是傳承啊。”老鍾表匠不知何時站在身後,看著圖紙,眼眶有點濕,“好的東西,總會順著時間傳下去。”
    傍晚時分,店裏突然暗了下來。不是停電,是陽光變得像融化的金子,透過玻璃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重疊的影子——林晚秋看到三個自己:現在的她在遞薄荷糖,十年前的她蹲在圖書館撿書,三十歲的她穿著婚紗,手裏捧著音樂盒。
    而江野的影子也分成了三個:少年時的他在解物理題,現在的他在擦玻璃,未來的他穿著西裝,正往她手裏塞戒指。
    時間重合點真的來了。
    “快看!”媛媛指著冷櫃,裏麵的汽水正在冒泡,每顆氣泡裏都映著個小畫麵:他們在老槐樹下埋梧桐葉,在天文台補能量,在圖書館說出口的遺憾……像部流動的電影。
    林晚秋的目光落在最大的氣泡上,裏麵映著2033年的“薄荷時光”,比現在大了兩倍,牆上掛著他們的婚紗照,江野正趴在櫃台上畫設計圖,而她懷著孕,靠在他肩上看筆記,陽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戒指閃著光。
    原來未來的他們,還在這裏。
    氣泡破了,店裏的光線恢複正常,重疊的影子消失了,隻留下空氣中淡淡的薄荷香。陳默靠在門框上,難得沒有板著臉,嘴角甚至帶著點笑意:“看來你們的時間線很穩。”
    “穩就不會有麻煩了嗎?”林晚秋想起倒計時,心裏還是有點發緊。
    “麻煩肯定有。”陳默從口袋裏掏出個小小的金屬球,扔給江野,“但有這個就不怕了。”
    金屬球落地的瞬間,突然展開成個微型投影儀,投射出幅星圖,上麵標著密密麻麻的光點。“這是所有守鍾人留下的能量點。”陳默的聲音很沉,“最後一個麻煩,在星圖中心的廢棄遊樂園,那裏有時間的‘終點鍾’,倒計時結束那天,它會響。”
    “響了會怎麽樣?”江野的聲音有點發顫。
    “要麽時間線徹底穩定,要麽……一切歸零。”陳默頓了頓,“但我相信你們。”
    他說完就走了,留下林晚秋和江野看著星圖,投影儀的光映在兩人臉上,忽明忽暗。
    周年慶結束後,兩人坐在店門口的台階上,分吃最後一塊薄荷蛋糕。江野突然開口:“不管終點鍾響了會怎麽樣,我都不後悔。”
    林晚秋轉頭看他,少年的眼睛在路燈下亮得驚人:“遇到你之後,每個日子都像加了糖的薄荷水,比未來本身更甜。”
    她笑了,把剩下的蛋糕喂給他:“我也是。”
    夜風卷著梧桐葉落在他們腳邊,像無數個被溫柔接住的瞬間。林晚秋摸出藍色碎片,上麵的倒計時變成了:
    “倒計時100天。”
    還有100天。
    她知道,最後的挑戰越來越近,但隻要身邊的少年還在,隻要“薄荷時光”的燈還亮著,就沒什麽好怕的。畢竟,最珍貴的從來不是未來的結果,而是一起走向未來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