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麽事了？！”
    村口嘈雜聲如陰魂低語般蔓延開來，混雜著村民壓抑的驚呼與淩亂的腳步聲。
    羅村長手拉著樹丫擠開人群。所過之處，村民如潮水般退散，露出中央那具血跡斑斑的擔架。
    “哥——！”
    “哥！！”
    樹丫的尖叫劃破長空。她撲跪在擔架前，指尖觸到兄長冰冷的手腕。虎子麵色慘白如紙，左肩纏著的麻布早已被血浸透，隱約可見森森白骨。
    “醒醒……求求你醒醒……”少女的淚珠砸在兄長臉上。
    三叔鐵塔般的身軀此刻佝僂如蝦，
    “都怪我……”他粗糙的大手按在虎子臉龐，“不應該讓虎子以身犯險……”
    “哥哥！你要挺住……三叔，我們帶哥哥去找郎中吧！”樹丫的聲音中夾雜著顫抖。
    “你哥傷得太嚴重了。來不及的，我們這偏僻的村落，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等運你哥到那裏也命不久矣了……”三叔不忍心，咬牙回應。
    突然人群如摩西分海般退開。李戶長踱步而來。
    “什麽個事！怎麽全部人都聚集這裏！”他山羊須無風自動，眼中閃過猩紅，
    “還沒死透的話，就先把稅銀給本官交上了再死……”
    “大人！”
    羅村長哀求“你看這孩子遭了猛獸所傷，家境又如此貧寒，現在去哪尋銀子……”
    “你給老子滾一邊去！”
    李戶長的聲音陡然提高，宛如雷霆驟響，刺耳的語氣讓在場的人們不禁打了個冷顫。
    “他奶奶的，受傷就不用上繳銀兩啦？要是覺得他可憐，你們幫忙交吧！”他目光如炬，怒視著周圍的人。
    “求求你們，三叔，大伯……”樹丫淚眼朦朧，跪在地上，“借給我些銀子交我哥，我會還給你們的。”
    “這……”
    村民們麵麵相覷，氣氛瞬間變得凝重。猶豫的目光遊移不定，似乎在權衡著借出銀兩的風險和責任。
    樹丫焦急地環顧四周，她知道，眼下的每一分銀子都如同生命線般珍貴，村裏的每個人都在為生活而苦苦掙紮。
    “大伯……”她的聲音微弱，“求求你，借我些銀子吧。”
    “樹丫，不是不想借給你，如今我們每一家都好不容易擠夠了銀兩上繳，現在已經拿不出一點了。”大伯別過臉去，喉嚨上下滾動，發出沉重的歎息。
    “是啊，虎子還傷得這麽重，不死也殘疾，銀兩借出去，你們也無法償還，這不就是有去無回嘛……”另一位村民小聲說道。
    “就是，咱們都在苦苦支撐著，若是這次借了你，下一次繳稅時我們又該怎麽辦？”大嬸在一旁插嘴道。
    村民們你一句我一句，紛紛表達著各自的苦衷。
    “我……我隻想救我的哥哥……”樹丫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眼淚止不住留下。
    然而，村民們卻隻能用同情的眼神回應她。
    “囉嗦什麽個事？到底給不給啊，不給你這個小女娃就跟我們走吧！”
    李戶長不耐煩說道，一把拽過樹丫的手用力拉過來。
    “不要！放開我！”樹丫掙紮著。
    啪！！
    一巴掌扇在樹丫臉上，通紅的手印浮現臉頰。
    “你們這幫賤民，你以為本大人跟你開玩笑呢？總管有令，凡是交不出銀兩者，男的要麽拉去當兵，女的拉去軍處犒勞軍爺！”李戶長甩了甩袖口，惡狠狠的說道。
    樹丫的淚水滑落，帶著無助和悲傷的聲音吐出：“不要，我不要去啊，我不要！……哥！”
    村民們低下頭，避免與李戶長的目光相接。
    “求求你，大人，放過我和我哥哥吧！”
    樹丫雙手緊握著李戶長的袖口，李戶長的目光冷漠如冰，他用力一甩，樹丫被推得踉蹌而退，幾乎要跌倒在地。
    “真是聒噪，帶走！”
    李戶長冷冷下令，語氣中透著毫不留情的霸道。
    “是！”
    官吏回答，拽起樹丫往外走。
    “哥……”
    “放開我！我不要去軍營裏……”無論她如何掙紮，官吏的手始終像鐵鉗一樣牢牢扣住她的手腕，拖著她向外走去。
    隨著樹丫的身影漸漸遠去，村中的每個人都感到心中沉甸甸的。
    “真是個可憐的小女娃，去了軍營處怕是沒幾天能活了。”一位年長的村民低聲自語。
    “我們也無能為力啊……下次說不定就輪到我們了。”另一位村民頹然地歎息。
    “唉，我們還是把虎子安置好吧……”羅村長無奈地搖頭。
    村民們默默地點頭，他們紛紛圍攏過來，將昏死的虎子小心翼翼地抬入土坯草房。
    眾人慢慢離去，隻剩羅村長一人站在虎子身邊。
    “羅村長……樹丫她……”虎子躺在昏暗的土坯草房中，努力扭動著身體，艱難發出聲音。
    他雖然動不了，但剛才的一切他都聽在耳朵裏。
    “虎子，如今這世道艱難，人人自危，你千萬不要記恨我們啊。”
    “村長……我……”
    虎子聽了這話，心中百般滋味交織，無法用言語表達。他隻是沉默著，
    他的手緊緊抓住草席，手指青筋暴露，像是抓住那一絲依稀的希望，卻又因無力而鬆開。
    “唉，你就好好養傷吧。”
    羅村長歎了一口氣，佝僂著身子緩緩走了出去。
    草房內隻剩下虎子微弱的喘息聲，他的眼睛一動不動死死的盯著著斑駁的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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