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地核的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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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人的鑽頭正在啃噬著星球最古老的骨骼。地心深處,隔絕天日的絕對黑暗中,隻有矮人“磐石之心”勘探隊攜帶的符文提燈散發著微弱卻固執的光芒,如同幾粒墜入深淵的螢火。
這裏是地核的邊界,壓力足以將凡鐵碾成薄片。空氣灼熱、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滾燙的沙礫。矮人們,這些大地的真正子嗣,卻如同回到母腹般自如。隊長巴林·石眉,胡須編成粗辮,沾滿晶瑩的岩塵,布滿老繭的手掌緊貼著一麵巨大的、流淌著暗金色脈絡的黑色岩壁。他閉著眼,布滿褶皺的臉龐上是全然的專注,指尖感受著岩層深處傳來的、常人無法察覺的細微脈動——那是星球心髒搏動的回響。
“就在這裏,乾麒大人!”巴林的聲音在封閉的空間裏嗡嗡回蕩,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掃向身後兩位特殊的存在,“這岩層後麵…是前所未見的能量!純粹、古老…絕對是土元素核心的居所!”他手中的地質錘指向岩壁上一道蜿蜒的、散發著微弱土黃色光暈的天然晶脈,那是大地最隱秘的血管。
乾麒,身姿挺拔如孤峰上的青鬆,此刻卻眉頭緊鎖。他指尖縈繞著一絲微不可察的淡紫色電弧,發出細碎的劈啪聲。這片空間的能量場極其紊亂,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粘稠惡意,仿佛有無數雙沉睡的眼睛在黑暗中悄然睜開了一條縫隙。這感覺…遠不止是元素核心那麽簡單。他身旁,獸族大酋長哮天)則顯得焦躁不安,手上的鋼爪無意識地頓著腳下的岩石,發出沉悶的咚咚聲。這地方太安靜了,安靜得讓他強健的心髒都感到一陣陣發緊。他粗重的呼吸在頭盔內形成白霧,野獸般的直覺在瘋狂報警:走!立刻離開!
“叔叔,”乾麒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金石摩擦般的質感,“能量場很不對勁,有…被汙染的跡象。我建議暫緩鑽探,再探…”話音未落,巴林那覆蓋著厚重臂鎧的手,帶著一絲被這死寂壓迫出的不耐煩,猛地按在了巴林所指的那條土黃色晶脈旁邊——一塊毫不起眼的、顏色格外幽暗的凸起岩石上。
“婆婆媽媽!我的兄弟都確認了!寶貝就在這牆後麵!”哮天)低吼著,仿佛要用聲音驅散心頭的不安,“讓開,看老子用戰歌之錘給它開個門!”他鼓蕩起血脈中的狂野力量,手臂肌肉賁張,就要發力。
就在他戰錘接觸那幽暗岩石的刹那——
“哢…嗒…”
一聲輕微到極致、卻仿佛直接在所有人靈魂深處響起的脆裂聲,如同冰封萬載的湖麵綻開的第一道致命裂痕。
乾麒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哮天)全身的肌肉瞬間僵硬,一股冰冷徹骨的寒意順著接觸點猛地竄上他的脊椎!巴林·石眉臉上的激動瞬間凍結,化為一片死灰般的慘白!
轟隆——!!!
沒有過程,毀滅的洪流瞬間降臨!以巴林戰錘砸下的那點為中心,那麵流淌著暗金脈絡的巨大黑色岩壁,如同被無形的億萬鈞巨錘狠狠砸中!蛛網般的慘白裂痕瞬間蔓延開來,爬滿了整片視野!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著億萬生靈臨終哀嚎、世界崩滅尖嘯的恐怖意誌,如同沉睡了億萬紀元的洪荒巨獸,被這褻瀆的觸碰徹底驚醒!
“不——!!”乾麒的嘶吼被淹沒在空間的咆哮裏。他本能地雙手結印,體內苦修的雷法真元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試圖在身前構築一道紫電屏障。
晚了。
那布滿裂痕的黑色岩壁轟然向內塌陷,不是崩碎成石塊,而是直接化作一片翻滾、咆哮的虛無漩渦!漩渦深處,是純粹的、吞噬一切光與希望的終極黑暗!無數條由最純粹的陰暗能量——絕望、憎恨、毀滅——凝聚成的、介於實體與煙霧之間的漆黑觸手,如同嗅到血腥的深海魔怪,從漩渦中心瘋狂地、無聲地噴湧而出!
首當其衝的,是離得最近的兩名矮人勘探隊員。他們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叫,強壯的身軀如同脆弱的陶偶,被幾條粗大的觸手瞬間貫穿、纏繞!觸手表麵裂開無數細密的、流淌著粘稠黑涎的口器,貪婪地吮吸著!矮人堅韌的皮膚、精鋼鍛造的護甲,如同黃油般融化、消失!血肉連同骨骼,在眾人眼前被肉眼可見地“吸食”殆盡,隻在原地留下兩縷嫋嫋升騰的、散發著焦臭味的黑煙!
“奧丁!葛羅!”巴林·石眉目眥欲裂,發出野獸般的悲嚎,淚水混合著岩塵滾落。他瘋狂地揮舞著手中的地質錘,錘頭上符文爆發出刺目的土黃色光芒,狠狠砸向一條卷向他的觸手。金石交擊般的巨響中,觸手被砸得微微一滯,濺射出粘稠的黑液,但那黑液如同活物般,瞬間腐蝕了錘頭的符文,並沿著錘柄急速蔓延!
“後退!結陣!!”巴林嘶吼著,聲音已帶上了哭腔。矮人們不愧是大地最堅韌的戰士,盡管同伴瞬間慘死帶來巨大的恐懼,求生的本能和根植於血脈的紀律性讓他們在絕望中爆發。殘存的矮人們背靠背,盾牌相抵,瞬間組成一個緊密的圓陣。盾牌上銘刻的防禦符文被瘋狂激發,土黃色的光暈連成一片,形成一個搖搖欲墜的護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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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啦——!
數條更粗壯的觸手如同鞭子般抽打在光罩上!刺耳的腐蝕聲令人牙酸。符文光罩劇烈地閃爍、扭曲,如同狂風中的肥皂泡,瞬間變得稀薄黯淡!一個矮人盾牌手承受不住那恐怖的衝擊力,臂骨發出清晰的碎裂聲,盾牌脫手飛出!光罩出現致命的缺口!一條觸手如同毒蛇般鑽入,精準地卷住了他的腰,猛地拖向那翻滾的黑暗漩渦!
“救我——!”矮人淒厲的慘叫隻持續了半秒,便被拖入漩渦深處,消失得無影無蹤。
“穩住!!”巴林雙眼赤紅如血,胡須根根豎起,他猛地踏前一步,將自身雄渾的大地鬥氣不要命地注入腳下岩石。地麵劇烈震顫,幾根尖銳的石筍破土而出,刺向襲來的觸手,暫時延緩了它們的攻勢。但這幾乎是杯水車薪!更多的觸手正源源不斷地從漩渦中湧出!
“乾麒!!”大酋長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雙手裹挾著狂暴的獸魂之力,卷起呼嘯的罡風,狠狠砸向一條最粗壯、正撕扯著矮人護罩的觸手。轟!黑液四濺,觸手被砸得劇烈扭曲,但並未斷裂,反而如同受傷的巨蟒,更加瘋狂地反卷回來!哮天)龐大的身軀被一股巨力抽得踉蹌後退,胸甲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腐蝕焦痕,冒著刺鼻的青煙!劇痛和那觸手蘊含的、直接侵蝕靈魂的冰冷絕望感,讓他發出一聲悶哼。
乾麒的紫電屏障在無數觸手的衝擊下早已破碎不堪。他臉色慘白如金紙,嘴角溢出一縷鮮血,那是強行催穀雷法導致的內腑震蕩。他看著矮人圓陣在觸手狂潮中如同怒海孤舟般絕望掙紮,每一個呼吸間都有英勇的戰士被拖入永恒的黑暗。巴林隊長身上的土黃色鬥氣光芒正在飛速黯淡,每一次石筍的召喚都讓他臉上的皺紋更深一分,如同被瞬間抽幹了生命力。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著乾麒的心髒。
不能再猶豫了!哪怕飲鴆止渴!
“引吾號令,召九天刑威!”乾麒猛地咬破舌尖,一口滾燙的、蘊含著本命精元的血霧噴在雙手急速變幻的法印之上!他眼中最後一點屬於人性的猶豫徹底消失,隻剩下玉石俱焚的瘋狂!
轟——!
不是雷聲,而是他體內某種東西被徹底點燃、撕裂的聲音!狂暴到無法想象的紫色雷光不再從天而降,而是自他周身每一個毛孔、每一寸骨骼中瘋狂迸發出來!他整個人瞬間化作了一顆人形的、行走的雷暴核心!刺目的電光撕裂了濃稠的黑暗,將無數扭曲的觸手映照得纖毫畢現,也將矮人們絕望的臉龐和哮天)驚駭的目光照得一片慘白!
“大侄子,你瘋了!!你爹不讓你使用生命獻祭!!”大酋長睚眥欲裂,他感受到了那股力量中蘊含的、毀滅施法者自身的恐怖意誌!
“帶巴林…走!!”乾麒的咆哮被淹沒在雷霆的轟鳴中,七竅都在迸射細小的電蛇,聲音嘶啞變形,如同地獄歸來的惡鬼。
他根本沒有多餘的力量去精確控製!雙臂猛地向兩側一分,如同要擁抱這毀滅的深淵!那道凝聚了他所有生命、靈魂、甚至燃燒了部分根基本源才強行引出的粗大無匹的慘白雷柱,如同開天辟地的巨斧,帶著撕裂一切的決絕,狠狠地、蠻橫地劈向那翻滾著無數觸手的黑暗漩渦核心!也劈向了漩渦前方那仍在苦苦支撐的矮人殘陣!
雷光炸裂的瞬間,時間仿佛凝滯。
乾麒視野的邊緣,清晰地捕捉到了老矮人巴林·石眉最後的動作。這位磐石之心的隊長,在足以撕裂靈魂的雷霆光芒映照下,沒有去看那毀滅的雷柱,也沒有看向近在咫尺的黑暗漩渦。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近乎貪婪地,盯著雷光邊緣一閃而過的、那岩壁深處一抹厚重到無法形容、純粹到令人落淚的土黃色光芒——那是土元素核心驚鴻一瞥的真容。
他沾滿血汙和岩塵的臉上,沒有恐懼,隻有一種近乎殉道者的平靜,和一絲未能親手觸摸到大地之心的深深遺憾。嘴唇翕動,似乎在無聲地念誦著矮人勘探者古老的禱詞。
下一秒,慘白的雷光吞噬了一切。
沒有聲音。隻有純粹的光和毀滅的能量亂流席卷了視野所及的一切。
當足以致盲的強光緩緩散去,乾麒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軟軟地向前跪倒,膝蓋重重砸在滾燙的岩石上。他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都噴濺出帶著內髒碎片的黑血,視野被血色和重影占據,身體裏每一寸經脈都在燃燒、撕裂。
眼前,是地獄般的景象。
那麵巨大的岩壁連同其後方的部分空間,被徹底蒸發、湮滅!留下一個邊緣流淌著暗紅色熔岩、如同巨大傷疤般的恐怖豁口。無數被雷霆劈碎、燒焦的觸手殘肢散落在地上,如同巨大的、扭曲的黑色蠕蟲,抽搐著化為粘稠的黑水滲入地麵。那個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渦暫時消失了,被這毀滅性的雷罰強行中斷。
然而,代價是徹底的。
矮人“磐石之心”勘探隊,連同他們隊長巴林·石眉那最後帶著遺憾與平靜的麵容,連同他們堅固的盾牌、閃耀的符文、對大地最深沉的眷戀…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沒有屍體,沒有殘骸。原地隻剩下幾塊被高溫熔融變形、邊緣還在滴落暗紅鐵水的精鋼盾牌殘片,以及空氣中彌漫不散、令人作嘔的皮肉焦糊與血腥混合的氣息。他們存在過的最後痕跡,是那豁口邊緣尚未冷卻的熔岩裏,幾個被瞬間汽化的矮人身影留下的、轉瞬即逝的扭曲金色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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哮天半跪在不遠處,胸甲上那道焦黑的腐蝕痕跡深可見骨,他巨大的身軀微微顫抖著,不是因為傷痛,而是因為目睹了那瞬間的、徹底的湮滅。他粗獷的臉上,肌肉扭曲著,巨大的拳頭死死攥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混合著地上的黑水。
死寂。比之前更沉重、更絕望的死寂籠罩著這片地核的屠宰場。隻有豁口中熔岩氣泡破裂的咕嘟聲,如同大地在無聲地哭泣。
乾麒顫抖著,掙紮著抬起幾乎碎裂的手臂。那根陪伴他多年、曾蘊藏無限生機的生命之杖,此刻靜靜躺在他身前滾燙的地麵上。曾經溫潤如玉、流淌著碧綠光華的杖身,此刻布滿了蛛網般密密麻麻的黑色裂痕,從杖頭一直蔓延到杖尾。杖頭那顆象征著大地之源的岩黃色寶石,中心赫然多了一道刺眼的慘白裂痕,如同被雷霆劈中的眼球,內部流轉的光華徹底熄滅,變得渾濁、死寂,如同蒙塵的劣質玻璃珠。最後一絲微弱的綠意掙紮著閃爍了一下,如同風中殘燭的最後一縷青煙,隨即徹底熄滅。
啪嗒。
一滴混合著血和汗的水珠,從乾麒低垂的下頜滴落,砸在生命之杖冰冷的裂痕上,瞬間被高溫蒸發,隻留下一個微小的、暗紅色的印跡。
地核深處,隻剩下熔岩的低泣,和兩個幸存者沉重如鐵的呼吸。空氣中彌漫的魔神惡意,並未因觸手的潰散而消失,反而如同冰冷的潮水,從那個熔岩流淌的豁口深處,更加洶湧地滲透出來,無聲地宣告著:
這,僅僅是一場更宏大毀滅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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