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橡樹的殘骸在夜色中沉默矗立，頂端那點倔強的新綠嫩芽在微涼的夜風中輕輕搖曳，如同黑暗中一顆微弱的星辰。白日裏七元素匯聚、雷霆回歸的磅礴生機與法則波動已然平息，留下的是大戰後的狼藉與深入骨髓的疲憊，以及……難以言喻的空曠。
    風院長隕落帶來的悲傷，並未因第七元素的回歸而消散，反而像一塊沉重的寒冰，壓在每個人心頭。學院深處，傷者呻吟漸弱，幸存的師生在沉默中舔舐傷口，重建家園的微弱聲響更襯托出夜的寂靜。
    聖橡樹學院最高的觀星塔天台，此刻卻成了遠離塵囂的孤島。夜風在這裏變得清冽而自由，吹拂著破碎的欄杆和殘留的焦痕。漫天星鬥如同被打翻的鑽石匣子，璀璨得近乎不真實，銀河橫亙天際，流淌著亙古的光輝。
    小莊靠坐在冰冷的石欄邊，一條腿曲起，一條腿隨意地伸著。他手裏拎著一個碩大的、不知從哪個廢墟裏刨出來的酒壇，泥封早已拍開，濃鬱醇厚的酒香混雜著夜風的氣息彌漫開來。他身上的傷勢在“地藏咒”和自身強悍根基下已無大礙，但神魂的震蕩與透支帶來的虛弱感，以及風院長隕落的沉痛，讓他眉宇間依舊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陰鬱。他不再是那個插科打諢、裝瘋賣傻的卞莊小兒，此刻的他，更像一個卸下了所有偽裝，隻剩下疲憊與思考的古老靈魂。
    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帶著一種特有的、仿佛大地都在隨之震顫的韻律。獸神達格拉斯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天台入口。他新生的、流淌著細微金色佛光紋路的肩頭驅使著臂膀隨意地搭在破損的門框上，赤紅的獸瞳在星光下閃爍著複雜的光芒。他同樣拎著一個更大的酒壇，壇身上甚至還有未擦淨的泥土。
    “嘖，躲這兒喝悶酒？”獸神的聲音如同悶雷滾過，打破了夜的寧靜。他大步流星地走過來，毫不客氣地在小莊對麵坐下，沉重的身軀讓地麵似乎都震了震。他拍開自己酒壇的泥封，一股更加濃烈霸道的酒氣瞬間蓋過了小莊那壇。“一個人喝，有個鳥意思！”
    “切！拿酒的時候，那壇就給留著呢！”小莊抬眼瞥了他一下，沒說話，隻是抬手將酒壇遞過去。獸神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獠牙，兩隻巨大的酒壇在空中“咚”地一聲重重碰在一起，濺出的酒液在星光下如同碎鑽。
    兩人仰頭痛飲。辛辣滾燙的液體如同岩漿般湧入喉嚨，灼燒著食道，也仿佛短暫地驅散了心頭的寒意和沉重。
    “咳…咳咳…”小莊被烈酒嗆得咳嗽了幾聲，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他放下酒壇，抹了把嘴，目光投向深邃的星空，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的疲憊：“猴哥，你不知道…今天在詛咒之地…太初那個小丫頭瘋了…差點要了我的老命。”
    獸神灌了一大口酒，喉結滾動，發出滿足的咕嚕聲。他赤紅的獸瞳也望向夜空，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能刺破那璀璨的星幕，看到更深邃的所在。
    “我也是納悶，”獸神嗤笑一聲，聲音裏充滿了不屑，卻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太初既然是宇宙的主宰…她壓根就沒把你我，把咱們所有人放在眼裏。對她而言，那甚至算不上攻擊。”
    小莊眉頭緊鎖：“不算攻擊？老子差點被她一指頭點得神魂俱滅！那力量…扭曲規則，湮滅存在，根本無從防禦！別忘了，老豬我可是星係級大尊，真急眼嘍！弄死你也很簡單。”
    “切！有本事欺負我師父菩提老祖去！”獸神毫不客氣地斥道，巨大的手掌摩挲著酒壇粗糙的表麵，“你隻看到她一指頭點過來，差點讓你嗝屁。你可曾想過，她那一指，連她真正力量的億萬分之一都算不上？那根本不是什麽神通法術，連‘攻擊’都談不上！”
    “可不咋的，”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試圖描述那超越凡俗理解的境界：“那更像是一種…‘存在’的‘自然流露’。就像你呼吸會帶動氣流，她隻是‘存在’在那裏，其本身的無上偉力，其意誌的‘不悅’，就足以扭曲周圍的時空法則，形成對低等存在而言致命的‘詛咒’和‘湮滅’效應。就像…就像一顆巨大的恒星，它不需要刻意去‘燒’你，僅僅是你靠近它，就會被它的光和熱瞬間氣化。懂了嗎？那不是攻擊，那是‘位格’的碾壓！是‘存在’本身帶來的‘環境’！”
    小莊沉默了，烈酒在胃裏翻騰，但自己的話卻讓他感到一股更深沉的寒意。超越攻擊本身的“存在碾壓”？這概念讓他頭皮發麻。他回想起在詛咒之地邊緣，太初僅僅是一個眼神掃過，空間就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法則鏈條崩斷的景象。那確實不像是在施展什麽驚天動地的神通，更像是一種…理所當然的“存在即毀滅”。
    “理解不了，算了，別說了。不過…我問你，呆子，黑洞到底在什麽層次？”獸神的聲音有些幹澀，他需要更具體的概念來錨定那難以想象的恐怖。
    小莊仰頭又灌了一大口酒，伸出一根手指，對著深邃的夜空，淩空虛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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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那些星星了嗎？”他沉默的聲音在夜風中回蕩，“宇宙浩瀚，黑洞…是這浩瀚中最霸道、最不講理的玩意兒之一。最可氣的是，他是宇宙的平等，還有自己的堅持！我日他姥姥！”
    他的手指在星空中點出幾個區域，無形的力量似乎讓那裏的星光都微微扭曲，仿佛真的勾勒出了黑洞的輪廓。
    接著，他的手指指向了銀河中心的方向，那裏星光格外密集璀璨，但也仿佛隱藏著無法言喻的深邃黑暗：“我所知道的黑洞是‘星係核心黑洞’！那才是真正的巨無霸！一個星係的中心，質量堪比億萬顆太陽！它的引力井能束縛整個星係運轉，視界範圍廣闊無邊，連光都無法逃脫！這種級別的黑洞，其存在本身就代表著一方星域的終極法則！大羅金仙在其麵前，也如螻蟻般渺小！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形神俱滅！” 他的聲音變得無比凝重，甚至帶著一絲敬畏。
    最後，小莊的手指緩緩抬起，指向了那看似空無一物、卻又仿佛包容了整個宇宙所有星光的、深邃到無法想象的至高天穹深處。他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近乎朝聖般的肅穆：
    “我估計我所預見那家夥是在那所有規則誕生之前、所有維度疊加之初、一切‘有’與‘無’的交界之地…存在著宇宙的‘源初奇點’！那是孕育了這方宇宙所有黑洞、所有星辰、所有時空、所有法則的…終極母體！啊，呸！不對，他是公的！是‘無’中生‘有’的起點！是‘道’的源頭！其‘存在’本身，就是一切‘湮滅’與‘創生’的終極體現！其蘊含的‘質量’和‘信息’，無法用任何已知的尺度衡量！”
    獸神大聖）目光灼灼地盯著小莊，一字一句地說道：“太初她不是‘在’某個層次。她本身就是那個層次！她就是…或者至少是…那個‘源初奇點’意誌的化身！是‘道’的顯化！那黑洞是不是這方宇宙最終極的‘黑洞’！甚至…是孕育所有‘源初奇點’的那個更古老、更不可知的‘存在’的一縷投影！她們倆誰比誰大啊？”
    小莊徹底沉默了。手中的酒壇變得無比沉重。獸神用“黑洞”的層級類比，粗暴卻直觀地為他描繪出了太初那令人絕望的位格。星係核心黑洞已經是大羅金仙的噩夢，如果黑洞也是那一切的源頭？這差距，已經不是鴻溝，而是天塹！是塵埃與整個星河的差距！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瞬間攫住了他。他之前還想著怎麽“控製”太初，怎麽在未來的衝突中保護大家…黑洞的出現更是顛覆了已有，現在想來，簡直是癡人說夢！
    “所以…我們…我們所有人…”小莊的聲音艱澀無比，“在她眼裏，真的連塵埃都不如？”
    獸神達格拉斯猛地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酒液順著他虯結的脖頸流下，打濕了胸前的毛發。他赤紅的獸瞳中非但沒有絕望，反而燃燒起一種近乎瘋狂的、桀驁不屈的火焰！
    “也許我們連塵埃都不如！”獸神的聲音斬釘截鐵，如同金鐵交鳴，“但那又怎麽樣？！”
    他豁然站起，巨大的身軀在星光下投下巍峨的陰影。他舉起酒壇，對著浩瀚的星河，對著那可能存在的、至高無上的意誌，發出震天的咆哮：
    “俺老孫當年大鬧天宮，十萬天兵天將，漫天神佛，哪個不是視俺如螻蟻？哪個不是高高在上，視眾生如草芥？結果呢？！還不是被俺一棒子攪得天翻地覆？！如來老兒夠厲害吧？壓了俺五百年，俺老孫還不是蹦出來了？！”
    他猛地低頭，赤紅的獸瞳死死盯住小莊，那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皮囊，直視他靈魂深處屬於“天蓬元帥”的那一點真靈：
    “天蓬！你怕了？！被那黑洞的位格嚇破膽了？！忘了你當年統帥天河十萬水軍的氣魄了？！忘了你釘耙之下，北極四聖之首的威風了？！還是…被這紅塵俗世，被這身皮囊消磨得隻剩下那點油嘴滑舌的醃臢氣了？！”
    獸神的質問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小莊心上。他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被激怒的凶光，屬於天蓬元帥的傲骨在瞬間被點燃！但旋即，又被更深的憂慮覆蓋。
    “老子怕個鳥！”小莊低吼道，也站了起來，與獸神針鋒相對，“老子是擔心！擔心大家！風院長…已經沒了！我們…我們拿什麽去抵擋黑洞？拿頭去頂嗎？！”
    提到風院長，兩人的氣勢都為之一滯。悲傷與憤怒再次湧上心頭。
    獸神達格拉斯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他緩緩放下酒壇，赤紅的獸瞳中，那瘋狂桀驁的光芒漸漸沉澱，化作一種深沉的、近乎悲壯的決絕。他重新坐了下來，聲音低沉得如同大地深處的轟鳴：
    “呆子…老豬…”他第一次用了這個更古老、更親近的稱呼，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看透一切的滄桑，“你記住俺老孫今天的話。”
    他抓起酒壇，與小莊的壇子再次重重一碰，仰頭，任由烈酒如同瀑布般灌入口中。酒液順著他剛毅的下頜流淌，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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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路走來…從花果山到靈山，從齊天大聖到鬥戰勝佛…再到如今這副皮囊…”獸神的聲音帶著一種穿越萬古的蒼茫，“俺老孫…早就活夠了本！也早就…做好了準備！”
    他放下空了一半的酒壇，赤紅的獸瞳直視著小莊，眼神平靜得可怕，卻蘊含著足以焚盡星河的意誌：
    “神隕…衛道！”
    四個字，如同四道驚雷，在小莊耳邊炸響！
    “若真有那一天…那黑眼漢字要徹底撕毀銀河，要滅盡這芸芸眾生…要毀掉你們這些俺老孫如今在乎的…‘羈絆’…”獸神的嘴角咧開一個近乎猙獰的笑容，露出森白的獠牙，“那俺老孫…就讓他嚐嚐！什麽叫‘齊天大聖’最後的怒火！什麽叫‘鬥戰勝佛’燃盡一切的決絕！”
    他猛地握緊拳頭，新生的臂膀上佛光與狂暴的力量交織閃耀，發出低沉的嗡鳴：“就算他是宇宙源初的平衡！俺老孫…也要崩掉他一顆牙！濺他一身血！讓他記住…這片銀河，曾有隻猴子…戰天鬥地，至死…不休！”
    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壯與豪情，伴隨著濃烈的酒氣，彌漫在整個天台。小莊看著眼前這頭桀驁不屈的巨獸，看著他眼中那視死如歸的平靜與瘋狂，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個頭戴鳳翅紫金冠、身披鎖子黃金甲、腳踏藕絲步雲履，手持如意金箍棒，獨自麵對十萬天兵，喊出“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的齊天大聖！那份傲骨，那份不屈，那份為心中所念可焚盡己身的決絕…從未改變！
    小莊隻覺得一股熱血直衝頂門，眼眶瞬間發熱。他猛地抓起酒壇，仰頭將剩下的烈酒狠狠灌下！辛辣的液體灼燒著他的喉嚨，也點燃了他胸腔中那股沉寂已久的、屬於天蓬元帥的豪氣與擔當！
    “砰！”空酒壇被他狠狠砸在地上，碎裂開來。
    “放你娘的屁！”小莊一步踏前，幾乎與獸神鼻尖相對，他雙目赤紅，嘶聲吼道，唾沫星子都噴到了獸神臉上，“你個挨千刀的弼馬溫！你給老子聽好了！”
    他伸出食指，狠狠戳在獸神那如同岩石般堅硬的胸膛上，一字一句，如同誓言般烙印在夜風中：
    “一個！也不能！少！”
    “黑洞那瘋子…老子承認他現在強得像個怪物！但我們也不是吃素的！老子是天蓬元帥！你是齊天大聖！我還是現在的玉皇大帝呢，整個銀河星係的大尊，整個宇宙的秩序！”
    小莊的聲音越來越高亢，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堅定：“還有太初…她就是一個孩子，她叫我一聲爸爸，我就當她是我閨女，大寶貝！我就要護著她！我們…我們是一群怪物！一群打不死、錘不爛的怪物湊到了一起！憑什麽要被黑洞那個大瞎子毀滅？！”
    他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死死盯著獸神那雙熔岩般的赤瞳：“大師兄…臭猴子！你給老子活著！好好活著！看著！看著老子怎麽把太初從那個黑瞎子手裏搶回來！看著老子怎麽帶著大家…把那個高高在上的‘源初奇點’拉下神壇！踩在腳下！”
    “我們所有人…都要活著！一起喝酒！一起看這狗日的星河！中土神魔之戰隻是一個支點，我們…我們還要爭取整個銀河係升源的勝利！”小莊的聲音到最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但那份不容置疑的承諾，卻比任何誓言都更加沉重，“老子…天蓬元帥卞莊…以…以天河十萬水軍英魂起誓！你們一個！也不能！少！”
    夜風呼嘯著穿過破碎的天台，卷起兩人的發絲和衣角。星光流淌在他們身上，一個如山嶽般巍峨不屈，一個如磐石般固執堅定。
    獸神達格拉斯，或者說，齊天大聖孫悟空，看著眼前這個雙目赤紅、梗著脖子向自己咆哮的“大尊”，看著他眼中那份近乎愚蠢的堅持和沉重的承諾。赤紅的獸瞳深處，那份悲壯的決絕，如同遇到了暖陽的堅冰，緩緩地、緩緩地…融化了一絲。
    他沒有說話，隻是猛地伸出那隻巨大的、流淌著佛光與力量的手掌，重重地拍在小莊的肩膀上！
    砰！
    “輕點！猴哥！”這一下力道十足，拍得小莊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哈哈哈…哈哈哈…！”獸神突然爆發出震天的大笑，笑聲中充滿了快意、蒼涼，還有一絲…釋然？“好！好一個‘一個也不能少’！好一個天蓬元帥！呆子！俺老孫…記下了！”
    他彎腰，一把抓起地上僅剩的另一壇未開封的酒，一掌削掉壇口：“來！為了你這句不知天高地厚的屁話！為了咱們守衛的銀河！為了…一切隕落神明！幹！”
    “幹！”小莊也抓起旁邊一個不知誰遺落的、小一號的酒壺大概是太初的），拍開封泥。
    沒有精致的酒杯，隻有粗糲的陶壇和酒壺。兩人再次狠狠一碰！
    “為了一個也不能少！”
    “為了幹翻那黑瞎子！”
    豪邁而粗野的誓言在星光下回蕩。烈酒如同燃燒的岩漿，被兩人毫無保留地灌入喉嚨。辛辣、灼熱、滾燙…仿佛要將所有的悲傷、憤怒、無力、恐懼，以及那份沉重的承諾，統統燒成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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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壇…又一壇…小莊總能找到些存貨）
    酒氣越來越濃，話語也越來越含糊。
    “……嗝…臭…臭猴子…你說…那黑瞎子…睡覺…打不打呼嚕？”
    “放…放屁！源初奇點…打什麽呼嚕…他…他呼吸…就是…就是星係風暴…嗝…”
    “哈哈…哈哈…那…那黑瞎子…豈不是…天天…聽風暴…睡…睡不著？”
    “活…活該！誰讓他…攤上…這麽個…瘋平衡…呃…瘋本體…”
    “……老豬…你…你那釘耙…當年…是不是…真用來…耙過糞？”
    “……滾！你…你那金箍棒…還…還捅過…馬蜂窩呢！”
    “放…放屁！俺老孫…捅的是…是淩霄殿…的…瓦！嗝…”
    “……那黑…黑瞎子…肯定…天…天天……失眠…我畫圈圈詛咒他”
    “……”
    沉默。隻有風聲和粗重的呼吸。
    “……猴哥…”
    “……嗯？”
    “……真…真得…一個…也不能少…”
    “……嗯…一個…也不能少…”
    醉眼朦朧中，小莊看著獸神達格拉斯那巨大的、布滿傷痕的身軀，看著他額頭上那象征著不屈與戰鬥的赤紅魔紋…恍惚間，仿佛看到那魔紋深處，有一絲熔金色的、古老而桀驁的光輝一閃而逝。
    獸神也看著小莊，看著他醉醺醺卻依舊固執的眼神，看著他胸前那若隱若現、幾乎被塵土掩埋的八寶金蓮虛影…仿佛看到了天河之上，那位曾經威風凜凜的天河水軍元帥。
    兩人相視，忽然同時爆發出更加癲狂、更加肆無忌憚的大笑，笑得前仰後合，笑得眼淚都飆了出來。
    “哈哈哈…呆子！”
    “哈哈哈…挨千刀的弼馬溫！”
    笑聲在寂靜的學院上空回蕩，驚飛了幾隻夜棲的倦鳥。最終，笑聲漸漸低落，化作沉重的鼾聲。
    獸神巨大的身軀靠著冰冷的石牆，頭歪在一邊，鼾聲如雷，新生的手臂還緊緊抓著一個空酒壇。小莊則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嘴角掛著傻笑，手裏還攥著那個小酒壺，胸前的八寶金蓮虛影在星光下微微閃爍了一下，隨即徹底隱沒。
    聖橡樹的殘骸在夜色中靜靜矗立，頂端的新綠在夜風中輕輕搖曳。漫天星鬥無聲流轉，銀河依舊璀璨。
    這一夜，一個承諾，在醉醺醺的誓言中誕生，沉重如山，卻又帶著一絲微弱的、不屈的星火。未來的路布滿荊棘，直指那宇宙至高的深淵，但至少在此刻，兩個古老而桀驁的靈魂，在廢墟與星光下，找到了並肩同行的理由。
    “一個，也不能少！”太初在空中看著小莊和大聖，對著天邊說道，“黑瞎子太初很喜歡這個稱呼），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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