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營規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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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曇踏入訓練營大門時,並非穿過什麽門扉,更像是被一張巨口吞噬。那扇由某種暗沉、吸光的金屬鑄就的閘門無聲滑開,露出的不是通道,而是一片被高聳、冰冷合金牆壁擠壓出來的巨大天井。光線吝嗇地從極高的穹頂縫隙滲漏下來,在彌漫著金屬鏽蝕、劣質消毒水和濃重汗味與血腥混合氣息的空氣中,投下慘淡的、搖擺不定的光斑。空氣滯重而壓抑,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的腥甜和塵埃的粗糲感。
他赤腳踩在冰冷光滑的地麵上,那地麵並非平整,而是布滿了細微的、毫無規律的凸起和凹陷,如同某種巨大生物的粗糙皮膚,每一次落腳都帶來冰冷而微痛的觸感。四周,和他一樣剛被“吐”進來的“學員”們散落著,像被隨手丟棄的垃圾。沒人說話,隻有粗重或刻意壓抑的喘息,以及一雙雙眼睛在昏暗光線下閃爍著毫不掩飾的獸性光芒——警惕、評估、赤裸裸的敵意,像禿鷲在打量垂死的獵物。他們身上的衣物破舊肮髒,有些幹脆赤裸著傷痕累累的上身,肌肉緊繃,眼神空洞而凶狠。恒曇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些目光如同實質的針,刺在他的皮膚上,試圖剝開他強裝的鎮定,窺探內裏的恐懼。他繃緊下頜,強迫自己挺直背脊,目光掃過幾張特別突出的臉孔:一個臉上交錯著三道猙獰爪痕的壯碩男人,正用指關節粗大的手一下下捶打著自己的大腿;一個身材矮小如猴、眼睛卻亮得驚人的家夥,正靈活地轉動著脖子,視線貪婪地在每個人腰間、袖口掃視;還有一個女人,半邊臉覆蓋著暗紅色的鱗片,僅露出的那隻眼睛冷得像冰窟深處的石頭。
“列隊!”一個毫無起伏的電子合成音驟然撕裂沉悶的空氣,如同冰錐刺入耳膜。聲音來自牆壁高處某個看不見的擴音器。
沒有遲疑,人群像被無形的鞭子抽打,瞬間爆發出混亂的推搡和擠壓,朝著天井中央一塊微微凹陷的區域湧去。恒曇被身後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推搡,踉蹌著向前撲倒,膝蓋重重磕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劇痛鑽心。他悶哼一聲,掙紮著想站起,更多的身體像失控的沙袋般撞過來,腳踩在他的手背上,碾過他的小腿。混亂中,他看到那個臉上有爪痕的壯漢獰笑著,故意用肩膀撞開擋路的人,目標似乎正是那個矮小的家夥。矮小者眼中精光一閃,身體泥鰍般滑溜,非但避開,還順勢在壯漢肋下某個位置閃電般戳了一下。壯漢臉色猛地一白,動作一滯,隨即爆發出更狂暴的低吼。
“肅靜!違者,抹除!”冰冷的電子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毀滅意味。混亂瞬間被凍結,隻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壓抑的痛哼。恒曇艱難地爬起來,手背和小腿火辣辣地疼,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嚐到一絲血腥味。
凹陷區域的地麵突然亮起刺目的紅光,勾勒出一個巨大的、不規則的幾何圖案,如同某種邪惡的祭壇。紅光閃爍的頻率越來越快,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嗡鳴。
“能量抗壓測試開始。堅持到最後者,獲得今日份額。淘汰者,即為廢料。”合成音冷漠地宣告。
嗡鳴聲陡然拔高,變成尖銳的厲嘯!一股無形的、沉重的力量瞬間從天而降,如同萬噸巨岩狠狠砸在每個人的頭頂、肩膀、脊椎!恒曇眼前猛地一黑,雙膝不受控製地一軟,差點再次跪倒。周圍的空氣變得粘稠如膠水,每一次呼吸都需要用盡全力對抗那巨大的壓力,肺葉被擠壓得生疼。骨頭在哀鳴,肌肉纖維被瘋狂撕扯。他聽到身邊有人發出短促的慘叫,然後是重物倒地的悶響。
“啊——!”那個半邊臉鱗片的女人發出不似人聲的嘶吼,她覆蓋鱗片的那半邊身體突然泛起暗紅的光澤,肌肉膨脹,硬生生頂住了壓力,但裸露的半邊臉卻因巨大的負荷而扭曲變形,血管暴凸,如同爬滿了青紫色的蚯蚓。
恒曇牙關緊咬,牙齦滲血,他死死盯著腳下那片閃爍的紅光。身體像要被壓垮的朽木,意識在沉重的壓迫下開始模糊。不能倒!倒下就是廢料!這個念頭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神經上。他本能地調動起體內那股蟄伏的、如同毒蛇般的力量——那股源自未知、帶著混亂與破壞氣息的能量。
一絲微弱、卻極其純粹的黑氣,如同從深淵裂縫中逸出的第一縷煙霧,艱難地在他指尖凝聚。它不受控製地微微扭動著,帶著一種貪婪的渴求。恒曇將它猛地按向自己劇烈起伏的胸口!
轟!
如同在滾油中滴入冷水!那縷黑氣瞬間在他體內炸開!一股狂暴、冰冷、帶著毀滅意誌的力量洪流蠻橫地衝垮了沉重壓力的封鎖!恒曇身體猛地一挺,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獲得了短暫的喘息。但緊隨而來的,是更可怕的失控!那股力量在他脆弱的經絡中左衝右突,完全不受駕馭,所過之處帶來撕裂般的劇痛,皮膚下的血管瞬間變成詭異的墨色,像蛛網般蔓延開。他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噴在紅光閃爍的地麵上,迅速被高溫蒸發,發出滋滋的聲響和難聞的焦糊味。劇痛讓他眼前發黑,身體劇烈搖晃,幾乎要栽倒。他強行穩住,劇烈喘息,汗水混著血水從額頭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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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光驟然熄滅。厲嘯消失。那股恐怖的壓力如同潮水般退去。恒曇身體一空,差點撲倒在地。他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胸腔內火燒火燎的痛。環顧四周,天井中倒下的人影比站立的多得多,如同被風暴肆虐過的麥田。那個壯漢單膝跪地,大口嘔著血;矮小的家夥蜷縮在地上,身體微微抽搐;鱗片女人半跪著,大口喘息,半邊臉上的鱗片光澤黯淡了不少。恒曇看到幾個穿著深灰色製服、麵無表情的人從陰影中走出,動作麻利地將那些徹底失去聲息或無法動彈的“廢料”拖走,地麵留下幾道暗紅色的拖痕。整個過程無聲而高效,如同處理真正的垃圾。
一個低階管事模樣的男人,同樣穿著深灰製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戴著一張人皮麵具,無聲地出現在場地中央一塊升起的金屬平台上。他冰冷的目光掃過下方僅存的、大多搖搖欲墜的“學員”,聲音平板無波,如同在宣讀一份無關緊要的清單:
“生存,是此地的唯一法則。淘汰,即是死亡。”
“勝者,獲取能量精粹、知識灌輸、地位提升。”
“敗者,血肉與靈魂,皆歸營區熔爐。”
“你們的價值,在於最終為議會服務。目標,即是榮耀。細節,非爾等應知。”
“記住,營規如血,浸透此間每一寸鋼鐵。違反者,抹除。”
沒有解釋,沒有鼓舞,隻有赤裸裸的生存法則和冰冷的歸宿。目標指向一個模糊的“議會”,一個抽象的“榮耀”。恒曇捂著依舊翻騰疼痛的胸口,隻覺得一股寒意比剛才的能量壓迫更深地滲入骨髓。這裏不需要思想,隻需要服從和殺戮。
短暫的、死寂的休整後,尖銳的哨音撕裂了空氣。
“對抗訓練!場地:格鬥籠!目標:擊倒或擊殺對手!時限:五分鍾!開始!”
人群再次被無形的力量驅趕著,湧向天井四周突然無聲滑開的金屬門洞。門後是一個個由粗大合金柵欄圍成的獨立籠子,如同巨大的獸欄。恒曇被粗暴地推進其中一個籠子。沉重的合金柵欄在他身後轟然閉合,發出金屬碰撞的巨響,徹底隔絕了外界。籠子不大,約莫十步見方,地麵殘留著無法徹底清洗幹淨的深褐色汙漬,散發著濃重的血腥和嘔吐物的混合氣味。
他的對手已經站在對麵。正是那個臉上帶著三道猙獰爪痕的壯漢!他顯然認出了恒曇就是剛才在混亂中被他推倒過的“軟柿子”,此刻,他咧開嘴,露出染血的牙齒,眼中閃爍著殘忍而興奮的光芒,像一頭鎖定了獵物的餓狼。他身上的肌肉塊塊賁張,剛才能量抗壓測試的傷勢似乎被他用某種狂暴的方式強行壓下,轉化為更凶戾的氣勢。
“小崽子,你的好運氣到頭了!”壯漢低吼一聲,沒有任何試探,龐大的身軀帶著一股腥風猛撲過來!他的動作並不花哨,隻有純粹的、野獸般的速度和力量!砂缽大的拳頭帶著破空聲,直搗恒曇麵門!拳頭未至,那股凶悍的拳風已經刮得恒曇臉頰生疼。
恒曇瞳孔驟縮!他本能地側身閃避,動作因為胸腹間的劇痛和之前的消耗而顯得僵硬遲滯。呼!拳風擦著他的耳際掠過,刮得他耳膜生疼。然而壯漢的戰鬥經驗極其豐富,第一拳竟是虛招!真正的殺招是他緊接而來的、如同攻城錘般的左膝,狠狠頂向恒曇柔軟的腰腹!
太快了!恒曇舊力已盡,新力未生,身體正處於閃避後的失衡狀態,根本來不及再次躲閃!他隻能勉強收腹,雙臂交叉硬架!
砰!!
沉悶的撞擊聲在狹小的籠子裏炸響!一股沛然巨力狠狠撞在恒曇的雙臂上!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頭狂奔的犀牛迎麵撞上,雙臂骨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整個人被巨大的力量頂得雙腳離地,向後倒飛出去!
咚!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合金柵欄上!巨大的反震力讓他眼前金星亂冒,五髒六腑都像移了位,雙臂傳來撕裂般的劇痛,幾乎失去知覺。一口腥甜的鮮血湧上喉嚨,被他強行咽下。
“廢物!給我死!”壯漢獰笑著,一步踏前,巨大的陰影將恒曇完全籠罩。他蒲扇般的大手張開,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直接抓向恒曇的脖頸!那指節粗大、布滿老繭的手,顯然能輕易捏碎他的喉骨!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恒曇的瞳孔因為極致的恐懼而放大!身體每一處都在劇痛,力量在剛才的撞擊中幾乎潰散。躲不開!擋不住!求生的本能如同火山般在瀕臨崩潰的意識深處轟然爆發!體內那股剛剛被強行壓下、依舊在瘋狂躁動的混亂能量,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瞬間被點燃!
“呃啊——!”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從恒曇喉嚨深處擠出!他的雙眼瞬間被瘋狂湧動的墨色占據,眼白消失,隻剩下純粹的、吞噬一切光線的深淵之黑!皮膚下,墨色的血管紋路如同活物般劇烈扭曲、蔓延!一股遠比之前在抗壓測試中更狂暴、更混亂、更原始的力量,完全不受控製地在他體內炸開!這股力量不再僅僅用於對抗外部壓力,而是帶著毀滅一切的暴虐意誌,瘋狂地尋找宣泄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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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漢抓來的巨手已經近在咫尺!恒曇的身體在混亂能量的衝擊下劇烈抽搐,完全失去了協調性,卻以一種詭異而扭曲的姿勢,迎著那隻巨手猛地一“撞”!那不是格擋,不是閃避,更像是一頭失控的野獸在瀕死前的瘋狂反撲!
噗嗤!
沒有拳腳碰撞的悶響,隻有一種令人牙酸的、血肉被某種無形力量強行撕裂的怪異聲響!壯漢臉上殘忍的獰笑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驚愕和無法置信的劇痛!他抓向恒曇的手掌,連同半截小臂,在接觸到恒曇身體周圍那層肉眼難以察覺、卻極度扭曲紊亂的空間力場的瞬間,如同被投入了無形的絞肉機!
嗤啦——!
血肉、骨骼、肌腱……在狂暴混亂的能量亂流中被強行扭曲、撕裂、粉碎!暗紅色的血霧混合著骨渣肉沫猛地炸開!壯漢發出一聲淒厲到變調的慘嚎,龐大的身軀觸電般向後暴退,斷臂處鮮血如同噴泉般狂湧而出,瞬間染紅了小半個籠子!他臉上那三道爪痕因劇痛而扭曲變形,看向恒曇的眼神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如同看到了從地獄最深處爬出的惡鬼!
恒曇站在原地,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墨色的血管紋路在他皮膚下瘋狂搏動,那雙純黑的眼睛茫然地盯著自己沾滿鮮血和碎肉的手——那並非他主動攻擊所致,純粹是混亂能量失控爆發時形成的毀滅領域造成的恐怖效果。他體內翻江倒海,那股力量在摧毀敵人後並未平息,反而更加狂暴地在他脆弱的經絡中衝撞肆虐,仿佛要將他從內部徹底撕碎!劇烈的痛苦讓他眼前陣陣發黑,幾乎要暈厥過去。
“嗚——”刺耳的警報聲突然在籠子上方響起,紅光急促閃爍。
籠門轟然打開。兩個穿著深灰色製服、戴著防護麵罩的“清理者”迅速衝了進來。他們看都沒看斷臂倒地、痛苦抽搐的壯漢,目光直接鎖定在依舊被墨色能量包裹、痛苦顫抖的恒曇身上。其中一個快速拿出一個造型奇特的儀器,對準恒曇掃描,儀器發出急促的“滴滴”聲,屏幕上閃過一連串難以解讀的複雜數據流。另一個則拿出一個金屬注射器,毫不猶豫地紮進恒曇的頸部!
一股冰寒刺骨的液體瞬間注入血管,如同一條冰蛇鑽入體內,瘋狂地撲向那股躁動的混亂能量。墨色的血管紋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眼中的純黑也迅速褪去,露出底下失焦的瞳孔。恒曇身體猛地一僵,隨即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軟軟地向後倒去,被一個清理者麵無表情地架住。
“異常能量反應,強度指數超標。失控傾向顯著。記錄編號:ht07。送交觀察室。”拿著儀器的清理者冰冷地匯報。
恒曇的意識在極寒與劇痛的雙重夾擊下迅速沉淪,最後看到的畫麵,是籠子柵欄外,幾雙眼睛——那個矮小的家夥,那個半邊鱗片的女人,還有幾個不知名的學員——他們的眼神不再是單純的敵意,而是混雜了震驚、忌憚,以及一種看到稀有獵物的、赤裸裸的貪婪和覬覦。那目光,比壯漢的拳頭更讓他感到冰冷和窒息。
…
恒曇是被一陣穿透骨髓的寒意凍醒的。意識像沉在冰冷的泥沼底部,掙紮著才浮上來一點。他睜開眼,視野模糊而晃動,天花板低矮得仿佛要壓下來,由粗糙的、毫無修飾的灰黑色金屬板拚接而成,布滿冷凝水珠,正一滴一滴,緩慢而固執地落下,砸在冰冷的地麵上,發出單調而清晰的“嗒…嗒…”聲,在這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
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塊冰冷堅硬的金屬板上,這就是所謂的“床”。身下隻墊著一層薄得可憐的、散發著黴味的粗糙織物。寒意如同活物,從金屬床板、從潮濕的牆壁、從空氣中無孔不入地鑽進他的骨頭縫裏。他試著動了一下手指,一股鑽心的劇痛立刻從手臂、胸口、乃至全身每一處關節和肌肉爆發開來,疼得他倒抽一口涼氣,眼前發黑,身體控製不住地痙攣了一下。
是那個注射劑的副作用?還是混亂能量失控反噬的惡果?或者兩者皆有?他分不清,隻覺得身體像被拆散了又重新草草拚湊起來,到處都充斥著撕裂般的痛楚和深入骨髓的虛弱。
房間極小,像一個豎起來的金屬棺材,除了這張硬板床,別無他物。牆壁是同樣的灰黑金屬,冰冷、堅硬、毫無生氣。唯一的“門”是一整塊嚴絲合縫的金屬板,上麵隻有一個書本大小的觀察窗,此刻也是關閉的,隻留下一條透不進光的縫隙。這裏沒有光,隻有牆壁高處鑲嵌著的一顆指甲蓋大小的幽綠色指示燈,散發著微弱得如同鬼火般的光芒,勉強勾勒出房間內令人絕望的輪廓。
絕對的寂靜。隻有他自己的喘息聲,粗重而艱難,還有那水滴的“嗒…嗒…”聲,像敲在神經上的喪鍾。空氣裏彌漫著金屬的鏽味、冷凝水的濕冷氣息,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消毒水也掩蓋不住的、屬於他自己的血腥味。
他掙紮著,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翻了個身,側躺在冰冷的床板上,蜷縮起身體,試圖保留一點可憐的熱量。每一次微小的動作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帶來新一輪的劇痛。冷汗瞬間浸濕了他破爛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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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上眼睛,試圖回想,混亂能量爆發時那恐怖的撕裂感,壯漢斷臂處噴湧的血泉,清理者冰冷的眼神,掃描儀尖銳的警報聲,還有柵欄外那些覬覦貪婪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衝擊著他搖搖欲墜的精神堤壩。
活下去…必須活下去!
這個念頭如同在狂風暴雨中死死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但怎麽活?靠什麽活?那該死的、完全不受控製的混亂力量?它就像一把雙刃劍,鋒利無比,卻隨時可能先割斷他自己的喉嚨。在抗壓測試中,它勉強救了他,卻帶來了失控的劇痛;在格鬥籠裏,它瞬間撕裂了強敵,卻也差點把他自己炸成碎片。下一次呢?下一次失控,他還能保持這殘破的身體不被徹底摧毀嗎?或者,直接被清理者判定為“不可控廢料”拖走?
還有那些目光……那個矮小的、像猴子一樣靈活的家夥,他眼中閃爍的精光絕非善類;那個半邊臉覆蓋鱗片的冷血女人,她的力量同樣詭異而強大;還有其他隱藏在陰影裏的競爭者……他們就像一群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隨時準備撲上來將他撕碎,或許是為了掠奪他體內這危險的力量,或許僅僅是為了減少一個潛在的威脅。
技巧…控製…他需要掌控這股力量!而不是被它掌控!但如何掌控?這力量狂野、混亂、充滿了毀滅的本能,如同最原始的混沌風暴。他連引導它都做不到,每一次調用都像是在引爆一顆不知道威力幾何的炸彈。教官?那些冰冷如同機器的清理者和管事?他們隻關心結果,隻關心“廢料”的清理和“合格品”的產出,絕不會給他任何“控製”的指導。在這裏,力量就是一切,而獲取力量的方式,隻有最原始、最血腥的掠奪和吞噬。
恒曇在黑暗中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嚐到更濃重的血腥味。劇烈的疼痛和冰冷的絕望如同兩條毒蛇,啃噬著他的意誌。他需要力量,卻恐懼力量;他渴望活下去,但每一步都踏在死亡的邊緣。
就在他精神緊繃到極限,幾乎要被這無邊的冰冷和痛楚壓垮時,一種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感覺”,毫無征兆地刺入了他的意識。
不是聲音,不是氣味,也不是視覺。更像是……一種冰冷的“注視”。如同一條隱身在黑暗中的毒蛇,緩緩地、無聲地滑過他的皮膚,留下黏膩陰森的觸感。這感覺並非來自門外,也非來自頭頂的監視器他確信這棺材房裏沒有那種東西),而是來自……牆壁?或者說,來自牆壁之外,某個更深、更遠、更不可知的地方。那“注視”帶著一種純粹的、非人的惡意和貪婪,牢牢地鎖定了他,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金屬壁壘,直接落在了他體內那團依舊在緩慢蟄伏、蠢蠢欲動的混亂能量之上!
恒曇的身體瞬間僵硬如鐵板,連呼吸都停滯了!冷汗如同開閘般從每一個毛孔湧出,瞬間浸透了單薄的衣衫,帶來刺骨的寒意。比麵對壯漢的巨拳、比被混亂能量反噬、比被清理者注射寒液時更強烈的恐懼,如同冰水般瞬間淹沒了他!
那是什麽東西?!
他猛地睜開眼,純黑的瞳孔在幽綠的微光中劇烈收縮,死死盯向那麵感覺中傳來“注視”的冰冷金屬牆壁。牆壁依舊冰冷、堅硬、毫無變化,隻有冷凝水珠緩緩滑落。但那被鎖定的、如同獵物般的感覺,卻無比真實地烙印在他的感知裏,揮之不去。
黑暗中,隻剩下他粗重得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和那越來越響、如同敲在心髒上的水滴聲。
嗒…嗒…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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