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星碎霧譎噬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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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莽山的霧是活的,纏上蘇弈腳踝時,帶著腐肉的黏膩,像無數隻冰冷的手,要把他拖進地底的黑。他握著半塊星紋玉,玉上的星光被霧壓得隻剩一點殘芒——那是十一章裏從血魂教分壇搶到的信物,此刻正循著同源邪力,將他引向山穀深處的破敗山祠。祠門是爛掉的顎骨,簷角垂著的不是蛛網,是絞碎的生魂絲,風一吹,就發出指甲刮玻璃的嘶鳴,混著祠內飄出的甜腥氣,鑽得人神魂發緊。
    “星力的味道,像浸了蜜的生魂。”
    神像後飄出三道影子,不是走,是墨汁滴在水裏的暈染,沒有腳,黑袍下擺淌著粘稠的黑液,落在地上,瞬間冒出帶齒的肉芽,朝著蘇弈的方向爬。為首的血屍老怪沒有臉,本該是五官的地方,是三個不斷旋轉的血洞,洞裏湧出的黑液裏,浮著半透明的眼球——那是十一章裏被他屠戮的村落村民的魂器,此刻齊刷刷盯著他,瞳孔裏映出他扭曲的影子。他周身的黑袍,是無數張疊壓的人皮,每張皮都在抽搐,嘴角咧開詭異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正是血魂教標誌性的“斂魂袍”。
    蘇弈的青冥劍剛出鞘,就被空氣裏的邪力攥住,劍身上的星光像被掐滅的燭火,一點點變暗。地麵的陣紋不是刻的,是無數冤魂的肋骨拚綴而成,肋骨縫裏淌著滾燙的血,血裏泡著沒消化完的殘肢——那是十一章裏追擊他的血魂教教徒殘骸,每動一下,肋骨就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響,像是在咀嚼,正是邪修的“噬靈血陣”,專吸修士靈力養自身邪功。
    “三百童魂喂的‘噬魂蝠’,該加餐了。”老怪的聲音不是從喉嚨裏發出來,是從人皮黑袍的褶皺裏擠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帶著碎肉的腥氣。他抬手一揚,血洞裏飛出三團翻滾的黑霧,霧裏沒有固定形狀,卻能聽到蝙蝠的尖嘯,撲到蘇弈麵前時,突然炸開,化作無數細小的嘴——沒有唇齒,隻有一圈圈鋒利的肉齒,密密麻麻咬在他的手臂上。這正是血魂教的邪術,比十一章裏遇到的噬魂蟲更甚,不僅噬力,更能蝕魂。
    蘇弈隻覺手臂發麻,不是疼,是無數邪魂鑽進經脈,像蛔蟲一樣啃噬他的星力。青年邪修飄了過來,他的臉是平的,沒有輪廓,隻有一張不斷擴張的嘴,嘴裏吐出無數帶刺的舌頭,纏住蘇弈的腳踝,舌頭的刺鑽進皮肉,吸出的血不是紅的,是黑的,落在陣紋上,肋骨突然合攏,要將他困在一個血色囚籠裏。“十一章裏讓你跑了,今日便讓你葬身在噬魂潮裏!”青年邪修的聲音像破鑼,混著冤魂的哀嚎。
    “你的星力是藥引,煉了你的魂,老夫的‘噬魂潮’就能吞了整座蒼莽山。”老怪飄到蘇弈麵前,血洞對著他的天靈蓋,黑液裏鑽出無數細小的觸手,要鑽進他的七竅。粗壯邪修沒有手,肩膀上長著兩柄旋轉的骨刃,骨刃上掛著沒消化完的內髒,劈向蘇弈時,空氣被割出無數道黑痕,每道痕裏都漏出冤魂的嘶吼,像無數根針,紮進他的耳膜。這骨刃正是用十一章裏被斬殺的仙門修士的脊椎骨煉製而成,邪力滔天。
    蘇弈的意識開始融化,像蠟一樣淌在陣紋裏,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老怪的人皮黑袍變成了無數張疊加的臉,其中一張竟酷似十一章裏為救他而死的獵戶,對著他露出猙獰的笑;青年邪修的舌頭變成了纏繞的毒蛇,粗壯邪修的骨刃變成了爬行的蜈蚣,而那些啃噬他的小嘴,漸漸變成了他親友的模樣,一聲聲喚著他的名字,要將他拖入無盡深淵。
    就在這時,掌心的星紋玉突然爆發出金光,像一把錐子,刺破了噬魂潮的黑——那是十一章裏他以自身星力溫養的緣故,此刻終於觸發了玉內隱藏的上古星宗之力。金光落在老怪的血洞上,洞裏的黑液瞬間沸騰,人皮黑袍上的臉開始慘叫,一片片脫落,露出下麵流膿的肉;血噬蝠化作的小嘴被金光灼燒,發出滋滋的聲響,化作黑煙消散;青年邪修的舌頭被金光斬斷,落在地上,變成一堆蠕動的蛆蟲,瘋狂啃噬著地麵的血。
    “不可能!”老怪的血洞瘋狂擴張,湧出滔天黑霧,要將金光吞噬,“老夫的噬魂潮,吞過仙門,吞過生魂,怎麽會怕你的破玉!”他猛地將自己的人皮黑袍扯下,拋向空中,黑袍瞬間化作一張巨大的嘴,嘴角裂到耳根,裏麵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牙齒,要將蘇弈和整個山祠都吞進去。
    金光與黑霧碰撞的瞬間,神像崩裂的裂縫裏,突然亮起一道淡淡的星紋——那是上古星宗的護魂紋,與星紋玉的光芒相互呼應,瞬間暴漲,化作一道金色的屏障,將巨大的嘴擋在外麵。屏障上的星紋流轉,像無數把鋒利的劍,切割著黑霧,每割開一道口子,就有無數冤魂的慘叫聲從裏麵傳出,漸漸消散在空氣裏。
    老怪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血洞開始收縮,裏麵的黑液不斷沸騰、蒸發,露出裏麵慘白的骨渣。青年邪修和粗壯邪修也被金光反噬,身體開始扭曲、融化,變成一灘灘粘稠的黑液,順著地麵的陣紋流淌,被護魂紋一點點灼燒、淨化。
    但蘇弈知道,這還沒有結束——老怪的身體開始膨脹,黑袍化作的巨嘴被金光切割後,並沒有消散,反而與老怪的身體融合在一起,他的血洞變成了三個巨大的眼球,骨刃和舌頭的殘肢鑽進他的身體,讓他變成了一個更加怪異、抽象的怪物:身體是扭曲的血肉漩渦,周身纏繞著燃燒的生魂絲,每一次蠕動,都有無數細小的嘴在上麵開合,朝著蘇弈瘋狂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