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一碗雞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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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靠在陳季安用舊被褥給我墊高的床頭,身上蓋著家裏最厚實(其實也薄)的床褥子。
    屋外風小了點,雨還在下,滴滴答答的聲音沒停。
    堂屋裏(其實就一間大屋,吃飯睡覺都在這兒)飄進來一陣香味,特別香,是肉香!我肚子裏的饞蟲一下子被勾醒了,咕嚕嚕叫得更大聲。
    陳昭行像個小兔子似的蹦進來,眼睛亮得嚇人:
    “姐姐!姐姐!快來吃飯!大哥把老母雞殺了!給你燉湯呢!”
    ""殺…殺雞?""
    我愣住了。
    雞可是能下蛋換鹽換針線的寶貝,過年都舍不得動。
    陳季安扶著我慢慢走出去。
    堂屋中間那張破桌子擦得發亮,上麵擺的東西讓我差點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一大盆熱氣騰騰、油汪汪的雞湯!旁邊是一小盆雪白雪白的米飯!還有幾個雜糧餅子,甚至…甚至有一小碗紫菜湯!紫菜!我隻在鎮子上的鋪子外麵見過!
    桌子邊擺著五張破凳子。
    大哥陳昭珩坐在主位,麵前隻有一碗雜糧粥和一個餅子。
    二哥陳書昀、三哥陳硯白、五弟陳昭行麵前也都是粥和餅子。
    隻有我坐的位置前,滿滿一碗堆著大塊雞肉的雞湯,一碗冒尖的白米飯,還有那碗紫菜湯。
    所有人都看著我,沒人動筷子。
    屋裏安靜得嚇人,隻有雞湯冒泡的“咕嘟”聲。
    陳昭珩拿起筷子,夾起最大一塊雞腿肉,穩穩地放進我碗裏,湯濺出來一點。
    “吃。”
    他就說了一個字,聲音不高,但帶著不容拒絕的味道。
    我看著他,又看看碗裏那塊油亮的雞肉,喉嚨發緊。
    ""這…""
    陳書昀拿起勺子給我舀湯,溫和地說:
    “快吃吧,怡兒。你身子虧得厲害,得好好補補。這雞養著也是養著。”
    “是啊姐姐,快吃快吃!”
    陳昭行急得直催,眼睛盯著那雞肉,自己咽了口唾沫。
    我拿起筷子,手有點抖,夾起那塊雞肉,小心地咬了一口。
    香!真香!肉燉得爛爛的,湯濃得粘嘴唇。
    我餓得太狠了,也顧不上什麽矜持,大口吃起來,米飯也扒拉進嘴裏。
    白米飯的甜香混著雞湯的鮮美,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我埋頭吃著,感覺好些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屋裏還是安靜,隻有我吃飯的聲音。
    吃到一半,肚子沒那麽空了,我才稍微慢了點。
    陳昭珩喝了一口他碗裏的粥,放下碗,開口了,聲音打破了屋裏的安靜:
    “屋頂漏得厲害,窗戶也透風。這幾天雨停了,我就上山砍點好木頭,把屋頂修修,窗戶也釘嚴實點。”
    我抬起頭看他。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但眼神很認真。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其他兄弟,最後落在我臉上,語氣很平淡,就像說今天要種地一樣:
    “家裏就這條件,你也看到了。攏共四間屋。這灶台吃飯的地方算一間,旁邊那間堆雜物的,還有兩間能睡人。以前我們兄弟五個擠一個炕上。現在你來了,單獨給你一間睡。”
    我捏著筷子的手緊了緊,心跳得有點快。
    他繼續說:
    “等過些日子,你身子養好了些,家裏也拾掇得像個樣了。我們兄弟幾個…”
    他停了一下,似乎在找合適的詞。
    “就每天輪著,去你那屋頭睡。你看…行不行?”
    他話音剛落,我就看見陳季安的臉“唰”一下紅了,連耳朵尖都紅了,他趕緊低下頭,假裝喝粥。
    陳書昀端著碗的手頓了頓,眼神溫和地看著我,像是在等我的反應。
    陳硯白臉上還是沒什麽表情,但手指在桌沿輕輕敲了一下。
    陳昭行則是一臉好奇加興奮,眼睛在我和他幾個哥哥之間來回轉,最後也看向我。
    空氣一下子又變得緊繃繃的,我能感覺到五個人的呼吸都屏住了似的,都在等我說話。
    我心裏有點亂,臉上也熱熱的。
    輪著睡…就是那個意思吧?可看著他們,尤其是陳季安紅透的臉和陳書昀溫和的眼神,還有桌上這碗我從來沒敢想過的雞湯米飯…害怕好像少了點,反而有點…說不上來的滋味。
    就在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時候,一直沒怎麽出聲的陳硯白突然開口了,聲音清亮:
    “大哥的意思,是我們不會讓你受委屈。”
    他這一開口,像是打開了什麽開關。
    二哥陳書昀緊接著說,語氣很誠懇:
    “怡兒,你放心,家裏往後最好的,都緊著你。”
    陳季安也抬起頭,臉紅紅的,但眼神很認真:
    “對,對!我…我針線還行,給你做新衣裳!有好吃的也先給你!”
    陳昭行更是直接站起來,拍著胸脯:
    “姐姐!我力氣大!以後家裏的重活我包了!有好東西肯定先給你!”
    最後,大哥陳昭珩看著我,目光沉沉地,像在做一個承諾,聲音不高但很重:
    “嗯。我們家絕不會虧待你。”
    他們五個人的話,一句接一句,有點急,有點笨拙,但那股勁兒是實實在在的。
    像一股暖烘烘的水流,一下子衝進我心裏那塊剛被雞湯捂熱的地方,然後猛地炸開了,暖得我鼻子都有點發酸。
    我看著桌上那碗還剩一半的雞湯,看著碗裏晶瑩的白米飯,看著他們五個雖然緊張但都帶著保證意味的臉。
    心裏那塊凍了太久的地方,好像被這暖流徹底衝開了口子。
    暖意細細密密地湧上來,流遍了全身。
    我低下頭,用很小的聲音,但很清楚地應了一聲: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