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三哥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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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時的霧氣還沒散盡,村口老槐樹下突然炸開馬蹄聲。
    我正踮腳摘晾衣繩上的被單,陳昭行炮彈似的衝進院子:"姐姐!三哥!三哥當大官回來啦!"
    被單"啪"地掉進雞食盆。
    我趕忙穿鞋奔到籬笆邊,官道盡頭煙塵滾滾——八騎棗紅馬踏碎晨光,玄甲侍衛按刀開道,青呢官轎四角金鈴晃得人眼花。
    轎簾一掀,緋紅官袍刺痛了眼,陳硯白瘦削的身影踏進滿村喧嚷裏,胸前金線獬豸補子迎著日頭閃光。
    裏正撲通跪進泥地:"恭迎陳大人!"
    黃綢卷軸在曬穀場抖開時,大哥鐵鉗似的手突然托住我胳膊:"站穩。"
    "新科探花陳硯白聽旨——"太監尖嗓刺破鴉雀無聲,"賜進士及第,授翰林院修撰!"
    緋紅袍角掃過泥濘,陳硯白徑直撥開人群。
    官靴停在我沾泥的鞋前,他當眾屈膝蹲下,掏出雪白帕子擦我鞋麵:"看你急的,鞋上都沾上了泥濘,在家等我不好嗎?。"
    知府捧著鳳冠的手直抖:"陳夫人...請接誥命..."
    珍珠冠壓得脖頸欲折,聖旨尖嗓仍在撕扯:"...妻王氏,溫良貞靜,封七品孺人,賜冠服——"
    "我怎麽受的起?..."我剛想推脫被掐著腰按回。
    陳硯白指尖劃過聖旨末行小楷,唇貼著我耳垂嗬氣:"看朱批。"
    綾錦邊角處,芝麻大的"恩蔭家室"四字洇著朱砂。
    官靴踹開廚房破門,蒸饃的籠屜噗噗冒白汽。
    陳硯白將我抵在灶王爺畫像前:"共妻不入律?"他微微扯開官袍,心口箭疤疊著舊齒痕,"這傷換的恩典——"
    大哥滿眼血絲立在晨光裏:"聖旨寫的什麽?"
    黃綢"唰"地鋪上麵案。
    陳硯白染著灶灰的手指戳向朱批:"陳昭珩授驍騎尉虛銜!"麵灰簌簌落在"驍騎尉"三字上。
    "陳書昀擢太醫院修書!"藥碾突然砸向知府腳邊。
    "陳季安賜參茸十斤!"四哥的咳喘混著人群抽氣。
    "陳昭行準入縣學——"
    霞帔堆了滿炕,珍珠冠在恩賞堆裏閃光。
    陳硯白解玉帶鉤的手突然被按住:"三哥..."
    他反手將我拽進懷裏,官袍熏香混著汗味:"怕什麽?"
    "冠太重..."我縮脖子躲珠串,被他捏著下巴轉回:"七品孺人的冠,得戴著接駕。"指腹突然抹過唇瓣,"胭脂呢?"
    陳季安端著藥盅蹭進門:"怡兒抿我的口脂..."
    話沒說完被大哥拎開。
    二哥遞來瓷盒:"朱砂兌的花露,不傷唇。"
    三哥指尖蘸了嫣紅,重重碾過我下唇:"我的夫人——"珠簾突然被掀開,陳昭行頂著插雞毛的珍珠冠蹦進來:"姐姐像年畫娃娃!"
    滿屋哄笑裏,陳硯白突然打橫抱起我。
    緋紅官袍掃過滿地箱籠,官靴踢開礙事的藥碾。
    院外圍觀的張玉蘭尖叫:"她一個共妻怎麽配穿霞帔?!" 眼裏滿是哀怨和嫉妒。
    (翌日,村口聖旨碑朱砂未幹,"恩蔭"二字下新刻小楷:"妻王氏,吾心所歸。"墨跡滲進青石,像他落筆時抖在我頸間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