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7 章 大哥的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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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深了,清晨起來,推開窗便能看見階前凝著的薄薄白霜,嗬出的氣也成了白霧。
    安安愈發皮實,裹得像個圓球似的,也要跌跌撞撞地在院子裏追著小白狗跑,小臉凍得通紅,卻笑得格外歡實。
    這日,大哥休沐,並未去營中。
    用過早飯後,他難得沒有立刻去書房,反而對正在給安安戴小帽子的我說:“今日無事,帶你去城外梅莊看看。那裏的梅花,應是開了幾分。”
    我有些意外,抬頭看他。
    大哥神色如常,目光沉靜,仿佛隻是隨口一提。
    一旁的四哥立刻來了精神:“梅莊?好啊!聽說今年暖得遲,那邊的臘梅開得正好!帶安安一起去玩玩?”
    三哥正喝著茶,聞言淡淡道:“天寒地凍,車馬勞頓,孩子還小,不宜帶出遠門。”
    二哥也點頭:“三弟說的是。安安留在家裏,我們看著便是。”
    五弟看看大哥,又看看我,乖巧地說:“那我留在家裏溫書,陪安安。”
    大哥“嗯”了一聲,目光依舊落在我身上:“怡兒你去添件厚衣裳。”
    四哥見狀,嘿嘿一笑,識趣地抱起安安:“得嘞!那我和小五在家看孩子,大哥你帶怡兒好好玩玩!”說著,便衝我擠眉弄眼。
    我臉上微熱,點了點頭,起身回房,換了件更厚實的銀狐毛領鬥篷。
    馬車早已備好,車內鋪著厚厚的軟墊,角落裏還放著個小巧的暖爐,烘得車內暖意融融。
    大哥扶我上車,自己隨後坐在我對麵。
    車輪滾動,駛出城門,窗外是蕭瑟的冬景,車內卻一片安靜。
    他話向來少,隻偶爾抬眼看看我,確認我坐得是否安穩。
    我也不多言,靠著軟墊,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枯枝農田。
    行了約莫半個時辰,馬車停下。
    掀開車簾,一股清冽寒氣撲麵而來,其中夾雜著一縷若有若無的冷香。
    眼前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別莊,白牆黛瓦,莊外已有幾樹早開的臘梅,點點鵝黃綴在遒勁的枝幹上,幽香陣陣。
    大哥先下了車,轉身向我伸出手。
    我將手搭在他寬厚的掌心,借力下車。
    腳下是鬆軟的泥土,空氣冷得沁人,卻讓人精神一振。
    “冷麽?”他問,聲音在空曠的山間顯得格外低沉。
    我搖搖頭,攏了攏鬥篷:“還好,這梅花香真好聞。”
    他頷首,並未鬆開我的手,就這麽自然而然地牽著,引著我往梅林深處走去。
    莊子裏人跡罕至,隻有風吹過梅枝的細微聲響和我們踩在落葉上的沙沙聲。
    越往裏走,梅樹愈多,雖未到盛放之時,但那疏疏落落的鵝黃色小花,在蒼褐枝椏間顯得格外精神,冷香也愈發濃鬱。
    走到一株開得最盛的臘梅樹下,他停下腳步。
    我仰頭看著那如星子般點綴的花朵,忍不住讚道:“真好看。”
    他鬆開我的手,卻抬手,極輕地拂開我鬢邊被風吹亂的一縷發絲,指尖不經意掠過我的耳廓,帶著微微的涼意,卻讓我的臉頰有些發燙。
    “嗯。”他應了一聲,目光並未落在梅花上,而是看著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垂下眼,卻瞥見他另一隻手裏,不知何時已折了一小枝形態極好的臘梅,花朵飽滿,香氣撲鼻。
    他將那枝臘梅遞到我麵前。
    我愣了一下,接過,指尖觸到他微涼的指尖。
    那梅枝上還帶著些許山間的寒氣,花瓣嬌嫩,在我掌心微微顫動。
    “給我?”我抬眼看他。
    他目光深沉,裏麵映著小小的我,和身後疏朗的梅影。
    “襯你。”他言簡意賅,語氣卻帶著不容錯辯的認真。
    心口像是被這冷香熏了一下,又暖又漲。我低頭嗅了嗅梅香,輕聲道:“謝謝大哥。”
    我們在梅林裏慢慢走著,他依舊話不多,卻會在我看向某處時,順著我的目光望去;
    在我腳步稍慢時,不著痕跡地放緩步子。
    偶爾有風吹落花瓣,打著旋兒落在我的鬥篷上,他會伸手,極輕地替我拂去。
    走到一處視野開闊的小坡上,能望見山下蜿蜒的官道和遠處朦朧的城郭。
    寒風拂麵,我忍不住輕輕打了個哆嗦。
    下一刻,一件帶著體溫和熟悉皂角清氣的大氅便罩在了我的鬥篷之外。
    是他解下了自己那件玄色狐皮大氅。
    “大哥,我不冷……”我忙道。
    他已將大氅的帶子係好,動作不容拒絕。
    那大氅帶著他身體的餘溫,瞬間將寒意隔絕在外,暖意包裹全身。
    “穿著。”他的語氣似是命令道,自己隻著一件藏青色的錦袍,立於寒風中,身姿挺拔如鬆。
    我裹緊還帶著他體溫的大氅,鼻尖縈繞著他身上幹淨清冽的氣息,混合著臘梅的冷香,隻覺得這大概是冬日裏最讓人安心的味道了。
    我們在坡上站了一會兒,看著遠山如黛,天地靜默。
    “回去吧。”他看了看天色,說道。
    “嗯。”
    回程的馬車上,許是累了,也或許是車內太過溫暖,我靠著軟墊,竟有些昏昏欲睡。
    意識模糊間,感覺身側微微一沉,一條堅實的手臂輕輕攬過我的肩頭,讓我靠向一個更溫暖、更安穩的所在。
    我安心地靠過去,鼻尖蹭到他衣料上熟悉的皂角清氣,徹底沉入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到馬車停下,我才悠悠轉醒。
    一睜眼,便對上大哥近在咫尺的沉靜目光。
    我竟一直靠在他懷裏睡著。
    我臉上驀地一熱,連忙坐直身子:“我……我睡著了……”
    他“嗯”了一聲,神色如常,先一步下了車,依舊伸手扶我。
    腳踩在府門前的青石板上,我才發現手裏還緊緊攥著那枝臘梅。
    花瓣依舊鮮亮,冷香未散。
    回到院裏,四哥正陪著安安在廊下玩雪球,見我們回來,立刻湊過來,眼睛在我們之間轉了轉,最後落在我手裏的梅枝上,促狹地笑道:“喲!咱們大哥如今也學會摘花送美人了?”
    大哥淡淡瞥了他一眼,沒理會,隻對我道:“怡兒快進去吧,外麵冷。”
    我點點頭,拿著那枝臘梅回了房,找了個白瓷瓶,注入清水,小心地將梅枝插好,放在窗邊的矮幾上。
    清冷的梅香在暖融的室內緩緩散開。
    我望著那疏影橫斜的枝椏,想起今日山間的寒風,他遞過梅枝時專注的眼神,還有那件帶著體溫的大氅,心中便如同被這梅香浸透了一般,靜謐而安然。
    晚間,大哥過來用膳,看到窗台上的梅瓶,目光在上麵停留了一瞬,並未說什麽。
    隻是在飯後,他將一個溫潤的小手爐塞進我手裏。
    “抱著,暖手。”
    我捧著那暖洋洋的手爐,看著他沉默卻細致的關懷,隻覺得這天好像一點也不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