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5 章 打理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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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深了,日頭漸漸有些曬人。
    院子裏的桃樹結了毛茸茸的小果子,廊下換上了遮陰的竹簾。
    安安到底年紀小,玩鬧起來沒個輕重,前兩日追小白狗時在石階上絆了一下,膝蓋磕青了一小塊,雖沒破皮,但也疼得他當時就掉了金豆子,這幾日走路都有些一瘸一拐的,看得人心疼。
    這日下午,我正拿著二哥給的活血化瘀的藥油,準備給安安揉一揉。
    小家夥趴在軟榻上,癟著小嘴,眼睛還紅紅的。
    “娘親,輕點……”他委委屈屈地要求。
    “好,娘輕輕的。”我蘸了藥油,剛把手放上去,簾子一動,二哥走了進來。
    “我來吧。”二哥溫聲道,很自然地接過我手中的藥瓶,“這手法需得有些力道,將藥力化開才好,你力氣小,反而讓他更疼。”
    我隻好讓開位置。
    二哥在榻邊坐下,將安安的小腿放在自己膝上,手掌搓熱了藥油,然後不輕不重地按在那一小塊淤青上。
    安安“嘶”地吸了口涼氣,眼淚又在眼眶裏打轉。
    “安安是小男子漢,對不對?”二哥聲音柔和,手下力道均勻,“忍一忍,揉開了明天就不疼了,就能繼續去找小白玩了。”
    安安吸著鼻子,努力點頭:“嗯!安、安安是男子漢!”他緊緊攥著小拳頭,強忍著沒哭出聲。
    二哥的手法果然專業,既到位又不至於讓孩子太難受。
    揉了一會兒,那淤青看著似乎散開了一些。
    “好了,”二哥用幹淨布巾擦淨手,又摸了摸安安的頭,“我們小安安真勇敢。”
    這時,四哥的大嗓門從外麵傳進來:“安安!看四爹給你帶什麽好玩的了!”他掀簾進來,手裏拿著個嶄新的、彩紙糊的大風車,一見二哥在,又看到安安膝蓋上的藥油,愣了一下,“喲,這是怎麽了?還疼著呢?”
    安安見到風車,眼睛一亮,忘了疼,伸手要拿:“風車車!”
    四哥把風車遞給他,湊到榻前看了看他的膝蓋,咂咂嘴:“可憐見的,這小膝蓋青的。沒事兒,等你好了,四爹帶你去跑馬!”
    五弟跟在後麵進來,手裏端著一小碟剛熬好放溫的冰糖梨水:“安安,喝點甜甜水,喝了就不疼了。”
    安安被爹爹們圍著,又是風車又是甜水,注意力被轉移,小臉上終於又露出了笑容。
    我看著他們,心裏那點因孩子受傷而生的心疼,漸漸被這濃濃的關懷驅散。
    晚膳時,大哥見安安走路還不大利索,沉默地看了片刻,忽然開口道:“明日我休沐。”
    三哥正在夾菜,聞言動作頓了頓:“城西新開了家書局,聽聞有不少新到的輿地誌和山水畫譜,明日可要去看看?”他這話是對我說的,目光卻平靜無波。
    我還沒回答,四哥立刻嚷道:“明日天氣好!怡兒,我帶你去劃船吧!湖邊的荷花都開苞了,可好看了!”
    五弟眼巴巴地看著我:“我……我新學了個曲子,吹給怡兒你聽聽?”
    二哥微笑著,給我盛了碗湯:“明日我需去醫館一趟,有幾個疑難病症需會診。不過午後便回。”
    他們都看著我,雖未明說,但那眼神裏的意思再明白不過——都想我陪。
    我心裏又是好笑又是溫暖,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最後目光落在一直沉默用飯的大哥身上。
    大哥雖沒說話,但那句“明日我休沐”已是最直接的表達。
    我放下筷子,輕聲道:“明日……我想去庫房看看,夏日用的紗帳和涼席該找出來晾曬整理了。還有些往年的舊賬,也想趁著空閑理一理。”
    我說完,小心地觀察著他們的神色。
    果然,四哥第一個垮了臉:“啊?整理庫房?多悶啊!”
    五弟也有些失望地“哦”了一聲。
    三哥卻點了點頭:“嗯,賬目確實需得定期梳理。我明日無事,可在一旁幫你看看。”
    大哥“嗯”了一聲,算是默許。
    二哥溫和道:“整理舊物恐有積塵,記得戴上薄紗麵罩,莫要嗆著了。”
    四哥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終無奈地一拍大腿:“行吧行吧!整理庫房就整理庫房!我力氣大,幫你們搬東西!”
    五弟也連忙表態:“我……我也可以幫忙登記!”
    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
    第二日,用過早膳,我們一行人便去了庫房。
    庫房寬敞,但堆積著曆年舊物,光線有些晦暗。
    三哥指揮著小廝先將窗戶全部打開通風。
    大哥話最少,卻直接走向最裏麵堆放厚重織物的區域,動手便開始搬那些沉甸甸的樟木箱子,動作利落。
    四哥挽起袖子,咋咋呼呼地:“我來我來!這箱子沉,怡兒你靠邊站!”他搶著去搬,果然力氣驚人。
    五弟則拿著登記冊和筆墨,跟在三哥身邊,仔細記錄著清點出來的物品。
    二哥去醫館前,特意過來了一趟,留下兩個預防塵灰過敏的香囊,讓我和三哥、五弟戴著。
    我則帶著春杏和幾個丫鬟,負責將搬出來的紗帳、涼席等物搬到院子裏晾曬,又仔細檢查有無蟲蛀黴斑。
    庫房裏難免有些灰塵飛揚,三哥不時便會抬頭看我一眼,見我被灰塵嗆得輕咳,便會淡淡道:“歇片刻,去外麵透透氣。”
    四哥搬著箱子路過我身邊,總會誇張地用手扇風:“哎呦,這灰大的!怡兒你快出去,這兒有我們呢!”
    連五弟,在埋頭登記的間隙,也會抬頭衝我靦腆地笑笑:“怡兒,要喝水嗎?我去給你倒。”
    大哥雖不言語,但每次搬動重物,都會刻意離我遠些,避免揚起的灰塵撲向我。
    一個上午就在這忙忙碌碌中過去。
    雖然弄得灰頭土臉,但看著院子裏掛滿的、隨風輕揚的紗帳,看著庫房裏變得井然有序的物件,心裏竟有種說不出的充實和滿足,果然有些事情親力親為的好。
    午膳時,大家都有些疲憊,卻興致頗高。
    四哥一邊扒飯一邊說:“沒想到整理庫房也挺有意思,跟尋寶似的!”
    五弟點頭:“我還找到了四哥以前把玩的一玉笛子!”
    三哥慢條斯理地用著飯,道:“舊物梳理清楚,心中便也敞亮了。”
    大哥安靜地吃飯,偶爾給我夾一筷子菜。
    二哥從醫館回來,見我們雖然略顯疲憊卻精神不錯,笑著搖了搖頭,遞給我一瓶潤喉的秋梨膏:“含著,潤潤嗓子。”
    午後,我靠在窗邊歇息,看著院子裏陽光下散發著淡淡樟木和陽光味道的紗帳,又回頭看了看或坐或站、各自休息的夫君們。
    這樣平淡的、攜手操持家務的日子,沒有驚心動魄,沒有甜言蜜語,卻有著最真實、最熨帖的溫暖。
    原來,幸福並非總是花前月下,更多的時候,它就藏在這瑣碎的日常裏,藏在彼此默契的陪伴和無聲的關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