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石階前行，濃霧從四麵八方包裹而來，讓人難辨東西。
    “跟上！”
    鬼王宗弟子的聲音從前麵傳來：
    “時辰已經不早了，如果在日落之前不能趕到居住區的話……”
    “可是會死人的。”
    “死人？”鍾鬼加快腳步，見對方態度尚可，試探著詢問：
    “這位……師兄，宗門所在地，也會有危險嗎？”
    “這世道，哪裏沒有危險。”鬼王宗弟子搖了搖頭，慢聲道：
    “日為陽，夜為陰。”
    “天一黑，這片區域就不屬於活人，除非能夠踏出那一步。”
    “嗬……”
    “難啊！”
    他悠悠一歎，像是藏著諸多感慨。
    不屬於活人？
    這是什麽意思？
    那一步，指的又是哪一步？
    “師兄。”
    鍾鬼眼神閃動：
    “不知如何稱呼？”
    “我叫陳和同，你可以叫我陳師兄。”陳和同不疾不徐開口：
    “跟你一樣，我也是雜役弟子，隻不過修煉到了淬體境界。”
    陰魂訣一共三個境界。
    引氣！
    淬體！
    養元！
    “噤聲！”
    鍾鬼還欲開口再問，陳和同的麵色突然一變，快速取下腰間掛著的燈籠，並點燃裏麵的光源。
    他拿著的燈籠應該是剪紙燈籠。
    光源亮起，外麵的剪紙在地麵上投射出道道詭異、扭曲的影子。
    細看的話。
    那些影子竟是像活物一般來回變換著身形。
    燈籠光源好似鬼火，碧磷森白，落在身上不僅不會讓人感到溫暖，反倒是渾身冰冷，不過伴隨著燈光燃起，周圍的濃霧竟是像被驅散了一般稀薄許多。
    “快！”
    陳和同聲音急促：
    “有什麽東西出來了，我們快一點上山，不要耽誤時間。”
    鍾鬼不再吭聲，瞪著銅鈴大眼緊跟對方，大踏步朝前衝。
    不知過了多久。
    兩團懸掛在半空中的紅光出現在前方。
    隨著距離靠近，方能看清那兩團紅光赫然是插在山石上巨型燈籠。
    燈籠下，是狹窄的山穀、倒塌的山門，滿是蛛網的碎裂石碑。
    處處透著股荒涼、死寂。
    鍾鬼已經識得不少字，視線一掃，從那破碎的石碑上認出三個字。
    九玄門！
    嗯？
    不是鬼王宗嗎？
    “呼……”
    衝入巨型燈籠光暈籠罩範圍，陳和同麵色一鬆，停下急促的腳步。
    “安全了。”
    “前麵就是居住區。”
    抬腳把一隻路過的老鼠踩死，他收起燈籠繼續踱步前行。
    走過狹窄的山穀，眼前豁然開朗。
    一片破舊的居住區映入眼簾，石頭、木板搭就的房屋無序擺放，泥濘小道連通各個區域，勉強能夠分辨正中大道。
    諸多衣衫襤褸之人行走其中，不時也能看到身穿黑袍的鬼王宗弟子。
    喧嘩聲，
    一窩蜂湧了過來，像是從靜謐森林突然來到喧嘩的鬧市。
    這裏就是鬼王宗？
    看著眼前的貧民窟，鍾鬼一臉驚愕，這跟他心中想象的場景，可是一點都不一樣。
    “鍾大哥！”
    “你也成功引氣入體了！”
    兩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也讓眼神有些恍惚的鍾鬼回過神來。
    “錢春，朱宏中。”
    他點頭示意：
    “你們一直在這守著？”
    “是。”錢春點頭：
    “隻要不是必須離開，這兩日朱兄就一直在入口處等著。”
    “我倒是會四處逛逛。”
    “鍾大哥。”朱宏中上前一步，抓住鍾鬼衣袖，麵帶激動問道：
    “我妹妹怎麽樣了？”
    “她沒事。”鍾鬼開口：
    “你不用擔心，還有一天的時間，她應該可以引氣入體。”
    “對。”錢春安慰道：
    “還有一天的時間哪！”
    “一天。”朱宏中兩眼發紅，聲音帶顫：
    “隻剩下最後一天了！”
    越往後，心中的壓力越大，成功的幾率也越小，這點他又豈會不明白。
    一想到自己妹妹沒能引氣入體，朱宏中就感覺心頭一片晦暗。
    他寧願自己沒成功，也希望朱若楠能活下去。
    “先……先不說這些。”錢春幹巴巴開口，轉移話題道：
    “鍾大哥，我帶你去住的地方，順便介紹一下這邊的情況。”
    “好！”
    鍾鬼點頭，回頭看了一眼，卻見陳和同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
    “有勞了。”
    “應該的。”錢春連連擺手：
    “在石台的那幾天，多虧了鍾大哥照顧。”
    “對了。”鍾鬼腳下一頓：
    “張凝瑤不在？”
    “她不在這裏。”錢春搖頭，一臉遺憾：
    “這裏住的都是雜役弟子，真正拜師修行的弟子不住這裏，我們自從來到這裏就沒有見過她。”
    “這樣啊！”鍾鬼了然，問道：
    “那我們可以修煉傳說中的法術嗎？”
    “這個……”錢春麵露尷尬：
    “我打聽了一下，雜役弟子說是弟子，其實就是幹活的雜役，可以去學一門劍法，至於傳說中的法術……成為高等雜役興許可以學到。”
    “像我們這種剛剛入門的低等雜役，首先想的是怎麽在這裏活下來。”
    鍾鬼心中一凜。
    *
    *
    *
    第七日。
    石台。
    近二百人，至今還留有不少。
    成功引氣入體的，大多集中在第三、第四天，越往後心理壓力越大，也越難成功，反倒是走火入魔之人越來越多。
    眾人盤坐在石台各處修煉，隨著時間流逝，壓抑的氣氛越來越濃。
    雖然沒有點明，但每個人都清楚，今天沒能引氣入體意味著什麽。
    死！
    沒有別的選擇。
    “啊！”
    “疼！好疼啊！”
    一人捂著肚子滿地打滾，口中慘叫不止，身體不時抽搐。
    旁邊的鬼王宗弟子不為所知，隻是冷冷看著他。
    片刻後。
    絲絲縷縷的黑氣從那人身上冒出，一雙眸子也發生變化。
    陰屍！
    連喝七日肉菇湯，藥力在體內積蓄，也到了爆發的時候。
    即使功法沒有失控，同樣也會轉化為陰屍。
    “彭！”
    鬼王宗弟子上前一步，大手一拍擊暈陰屍，提著走到一旁。
    “艸！”
    一人大吼：
    “反正都是死路一條，索性跟他們拚了。”
    “上！”
    眾人受到鼓動，開始發起反抗，也有人尋找機會逃向密林。
    不過場中的鬼王宗弟子似乎對此早有預料。
    反抗之人被輕而易舉打暈，逃走的人也被打斷雙腿扔了回來。
    時間到了下午，越來越多的人承受不住藥力轉化為陰屍。
    幾乎沒有人在死亡的壓力下，成功引氣入體。
    傍晚。
    “師兄。”一位鬼王宗弟子開口：
    “時間差不多了。”
    裘海點頭，取出一個鈴鐺拿在手中，就在他要晃動之際，眼眉微微一挑。
    不遠處。
    一個少女的身上浮現玄妙氣機。
    “有趣！”
    裘海眯眼：
    “自清晨就閉目修煉，在最後時限引氣入體，修行天賦一般，心性倒是不錯。”
    “叫什麽名字？”
    “朱若楠！”少女聞聲起身，麵有欣喜。
    “嗯。”
    點了點頭，裘海晃動鈴鐺。
    “當……”
    悠揚的鈴聲傳遍全場，在朱若楠驚恐的目光中，剩下的所有人同時發生異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