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役弟子領了工錢，不是去往東區消費，就是找地方藏起來。
    偌大廣場，不多時就已空空蕩蕩。
    ‘麻師姐’收起銀箱，正要離開，就見一人小跑著奔了過來。
    “麻師姐。”
    錢春麵露諂媚笑意，抱拳連連拱手：
    “還請留步。”
    “嗯？”麻師姐眉頭微皺，眼中顯出一絲不耐，悶聲開口：
    “有事？”
    她並非好性子的人，沒有直接朝來人甩鞭已是心情不錯。
    “那個……”錢春搓動雙手，小聲詢問：
    “麻師姐，我想知道有什麽辦法能給山上的外門弟子寄信。”
    “給外門弟子寄信？”麻師姐一愣，隨即不屑開口：
    “外門弟子修的是長生法，求的是真正的大道，與耗材一樣的雜役弟子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想要攀關係也輪不到你。”
    她擺了擺手，就欲轉身離開，動作突然一頓，側首看來。
    “唔……”
    “小胖子，山上有你認識的外門弟子？”
    “是。”錢春急忙點頭：
    “我有一個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當時她與我一起參加入門考核，她第二天就引氣入體，說是要被帶到山上拜師學藝。”
    “我……我想打聽一下她的近況。”
    “第二天就引氣入體？”麻師姐一愣：
    “真的？”
    “沒錯。”錢春道：
    “其實應該算是第一天，畢竟頭一天下午我們才開始正式修煉陰魂訣。”
    “一天引氣入體，確實天賦出眾。”麻師姐滿臉麻子抖動，表情有豔羨、有嫉妒：
    “這類人按照規矩，會先送上山選擇一脈拜師，直接成為外門弟子。”
    “嗬……”
    “我記得上次出現這等人，還是四年前來著。”
    她小聲嘀咕，眼神微微閃爍，看向錢春的表情也發生變化。
    原本僵硬的麵頰，硬生生擠出幾道柔和弧度。
    奈何她長得實在是太醜，勉強露出笑意，反倒更加嚇人。
    當下緩聲詢問：
    “你與那人關係很好？”
    “很好！”錢春雙眼一亮，急忙道：
    “凝瑤姐家與我家離的不遠，我們從小玩到大，雖非親姐弟、勝似親姐弟。”
    “哈哈……”麻師姐大笑，上前一步拍了拍錢春的肩膀，態度變的熱切：
    “師弟有這關係，何不早說？”
    “我等雜役弟子若無允許禁止上山，不過也非沒有門路，送封信還是可以的。”
    “多謝師姐！”錢春狂喜，從身上拿出一個皺皺巴巴的信紙：
    “我認識的字還都是凝瑤姐教的，麻煩師姐幫我把信送過去。”
    “這是路資。”
    說著，把這個月的工錢一同拿了出來。
    “說笑了。”
    麻師姐把銀錠推回去，搖頭道：
    “能認識到師弟這等才俊，師姐心中開心的很，豈能要路資。”
    “你等著，這兩日我就把信送上去。”
    “對了，師弟怎麽稱呼？”
    “我叫錢春。”錢春恭恭敬敬開口：
    “我朋友叫張凝瑤。”
    “錢春、張凝瑤……”麻師姐點頭，連連讚道：
    “好名字，果真是好名字。”
    至於名字好在哪裏，估計她自己也不清楚。
    “錢師弟。”
    眼珠一轉，麻師姐慢聲道：
    “進山摘菇的差事，還缺一個督工，負責每日檢查有沒有人不上工。”
    “師弟……”
    “如果山上回信，師弟就不用再往山裏跑了，做做後勤即可。”
    她一開始明顯打算直接提拔，不過考慮了一下，還是要等回信。
    “多謝師姐，多謝師姐！”
    錢春狂喜：
    “以後師弟定然為師姐馬首是瞻。”
    “好說，好說。”麻師姐咧嘴：
    “這幾日若是鬼麵菇沒能摘夠，跟負責登記的李師弟說一聲即可，就說我說的，少幾株也無妨。”
    “多謝師姐！”錢春再次道謝，隻覺身上的一座大山被搬開，整個人陡然一輕。
    *
    *
    *
    “劈啪！”
    “轟隆隆……”
    天空烏雲密布，間或電閃雷鳴，不多時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這種天氣，世人皆知不適合外出。
    奈何。
    鬼王宗卻不會因此讓雜役有歇息之機，該做的事依舊要做。
    “劈啪……”
    蜿蜒曲折的雷霆從天而降，落在不遠處的一株參天大樹上。
    瞬間。
    大樹燃起熊熊烈火，樹幹變的黢黑。
    火焰在急雨下被快速澆滅，隻剩下一根沒了生機的枯木。
    “啪嘰！”
    “啪嘰……”
    泥濘的地麵，一腳下去一個深坑，泥水貫入草鞋、腳縫，分外難受。
    “這種天氣也要摘菇？”
    朱宏中抬頭，雨水讓他閉上雙眼，無奈歎氣：
    “本以為過了頭一個月日子能好一些，不曾想還要看天氣。”
    “鍾大哥。”朱若楠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大聲道：
    “你手上有沒有多餘的鬼麵菇，我們今天可能要買一兩株。”
    摘下來的鬼麵菇可以長時間存放，若有多餘，完全可以藏起來不上交。
    以備不時之需。
    其他人大多沒有存貨，但鍾鬼肯定有。
    “最多兩株。”鍾鬼開口：
    “跟錢春一個價錢，三粒辟穀丹一株。”
    “可以！”朱宏中道：
    “不論我們今天摘幾株，都買兩株，看情況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下來。”
    “估計接下來幾天都是這樣。”
    “錢春！”
    他側首開口：
    “你不買一株？”
    “不用了。”錢春搖頭，他背負雙手，一副悠閑自得模樣：
    “我以後都不會缺鬼麵菇。”
    “嗯？”朱宏中一愣：
    “為什麽？”
    “這你就不要管了。”錢春笑了笑，看向鍾鬼：
    “鍾大哥，這段時間多謝你的照顧，以後我肯定會有報答。”
    “我錢春說到做到！”
    說著。
    拍了拍自己胸口，大踏步離開。
    “他這是怎麽了？”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朱若楠一臉好奇：
    “感覺從發了工錢開始，整個人精神許多，難不成發現了一個菇群？”
    “誰知道。”朱宏中冷哼，他一直跟錢春上不來，也不喜那囂張的態度：
    “不必管他，雨天視野受限、行動不便，我們要趕緊摘菇。”
    “嗯。”朱若楠緩緩點頭，收回好奇的視線。
    鍾鬼摸了摸下巴，搖頭失笑，隨即大踏步朝自己的區域行去。
    雨。
    越下越大。
    一連下了三天，竟然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
    這三天裏，朱家兄妹從鍾鬼手上買了四株鬼麵菇，錢春一株未買。
    錢春采摘的鬼麵菇似乎不足數，但每次都能如數登記過關。
    當他與負責登記的淬體雜役有說有笑時，幾乎驚掉朱宏中的下巴。
    進山摘菇第二個月。
    第五日。
    雷霆終於隱去，烏雲也有散開的跡象。
    密林中，鍾鬼手拿寬大木劍，在光滑的石頭上來回打磨。
    不久。
    他持劍起身，看向遠方，一個閃身衝進雨幕。
    方向。
    赫然是那周康占據的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