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
    江澈在極致的痛苦與詭異的平衡中，維持了整整三日的入定。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洞穴外透入的光線依舊刺目，但他體內已不再是徹底的混亂與死寂。那縷新生的、蘊含生死平衡之力的靈力，壯大了一絲，如同一條纖細卻堅韌的溪流，在他特意疏通的幾條主經脈中緩緩流淌。
    它無法讓他恢複巔峰，甚至不及全盛時期的一成，但足以支撐他進行基本的活動，施展一些消耗不大的術法。更重要的是，他對這種全新力量的特性，有了初步的掌握。
    它兼具玄元重水焰的“包容”與“沉重”，又帶上了黃泉死氣的“侵蝕”與“死寂”，卻奇異地統一在《雲水訣》的框架之下，形成了一種灰蒙蒙的、看似平和卻內藏凶險的特殊靈力。催動時，不再有幽藍火光，而是周身泛起一層極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灰色水汽。
    他稱其為——“雲冥真氣”。
    他小心地收斂著這絲真氣，避免其氣息外泄。陽鼎天和墨淵的神識，這三日來並未遠離，如同幽靈般在沙海上空反複掃過，有好幾次甚至擦著這片岩群掠過，讓他心驚肉跳。這洞穴似乎有某種隔絕探查的天然效果，加上他自身刻意收斂，才僥幸未被發現。
    他看向蘇芸。
    她依舊沉睡，但心口那枚月華冰晶的光芒穩定了許多，不再像之前那般搖曳欲熄。鏡花水月體質被初步激活後，自主形成了一層微弱的守護力場，勉強維係著她的生機不再惡化。但這遠遠不夠，她需要真正的治療，需要安全的環境和丹藥。
    洞穴裏隻剩下最後一點清水和幹糧。他必須出去，尋找補給，並探查外界情況，尋找下一步的出路。一直困守在這裏，無異於坐以待斃。
    “等我回來。”他俯身在蘇芸耳邊輕聲說道，將她安頓在洞穴最隱蔽的角落，又用碎石和沙土做了一番偽裝。
    深吸一口氣，他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滑出洞穴，迅速融入岩群的陰影之中。
    沙海的白天，酷熱難當。他運轉起微薄的雲冥真氣，在體表形成一層極薄的隔熱屏障，同時將自身氣息壓製到最低，如同沙蜥般在岩石和沙丘的背陰處潛行。
    他需要水。
    按照記憶中的方向和最基本的水源尋找技巧，他朝著地勢較低、可能有深層濕氣的地方移動。一路上，他看到了更多戰鬥的痕跡，有烈陽門功法造成的焦黑坑洞，也有狂沙幫特有的彎刀劈砍痕跡，甚至還有一些不明身份者的屍體，被風沙半掩，顯然這幾日沙海並不平靜。
    狂沙幫幫主身死，這塊肥肉必然引來各方爭奪。烈陽門在此大肆搜捕，更是攪渾了這潭水。
    他越發小心，避開了幾波零散的、眼神凶狠、似乎在搜尋什麽的沙匪。
    終於，在穿過一片巨大的、如同迷宮般的風蝕岩林後，他聽到了一絲微弱的水流聲。心中一喜，他加快腳步，悄無聲息地靠近。
    那是一個小小的、由岩石裂隙中滲出的地下水形成的淺潭，水質清澈，在沙漠中堪稱珍寶。然而，就在他準備上前取水時，敏銳的感知讓他猛地停下了動作，迅速藏身於一塊巨岩之後。
    有人！
    而且，不止一方。
    在淺潭的另一側，兩名身著烈陽門服飾的弟子，正與三個穿著打扮與沙匪迥異、全身籠罩在暗紅色鬥篷中的人低聲交談。那三個紅袍人氣息陰冷，行動間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氣，顯然並非善類。
    “……消息確認了嗎？四海商會的那支商隊，真的攜帶了‘地心火蓮’？”一個烈陽門弟子壓低聲音問道，語氣帶著急切。
    “哼，我們‘血刃幫’的消息，何時出過錯？”為首的紅袍人聲音沙啞，“三日後，他們會途經‘魔鬼城’，那是你們烈陽門的地盤，也是我們動手的最佳地點。”
    血刃幫！千流嶼的那個血刃幫！他們竟然將觸角伸到了西極沙海，還與烈陽門勾結上了？
    江澈心中一震，屏住呼吸，繼續聆聽。
    “門主有令，地心火蓮誌在必得！不僅能助門主突破瓶頸，更是煉製‘九陽破障丹’的主藥！至於四海商會……既然他們不識抬舉，屢次庇護那江澈小賊，便一並收拾了！”另一名烈陽門弟子狠厲地說道。
    “很好。事成之後，商會貨物歸我們，地心火蓮歸你們。記住你們的承諾，在搜捕江澈的事情上，需給我們提供便利。”紅袍頭目冷笑著補充，“那小子身上，可不止有門主想要的命，還有我們幫主感興趣的東西。”
    “放心，隻要他還在沙海，就插翅難飛！”
    雙方又低聲商議了一些細節，然後各自警惕地掃視四周，迅速離去。
    江澈藏在岩石後，心中翻起驚濤駭浪。
    烈陽門和血刃幫勾結！目標竟然是四海商會的商隊和地心火蓮！而且，他們顯然沒有放棄對自己的搜捕。
    雲裳夫人待他不薄，四海商會多次相助，他不能坐視不理。而且，地心火蓮……那是至陽至寶，或許能中和黃泉本源的死氣，為救治蘇芸提供新的思路！即便不行，也絕不能讓此物落入陽鼎天之手！
    但以他現在的狀態，別說對抗兩方勢力，就是隨便一個通絡期的修士，他都未必能穩勝。
    必須盡快恢複實力！
    他等那兩撥人徹底走遠，才迅速現身，用備好的水囊裝滿清水，又采集了一些沙漠中特有的、可用於簡單療傷和補充體能的耐旱植物。
    返回洞穴的路上，他心思電轉。
    魔鬼城……那是沙海中的一處險地，遍布風蝕岩柱，地形複雜，易於設伏，也便於隱藏。或許，那裏不僅是一個危機四伏的陷阱，也可能是一個機會……
    一個渾水摸魚，火中取栗的機會！
    他回到洞穴，仔細消除掉自己外出的痕跡。看著依舊沉睡的蘇芸，感受著體內緩慢增長的雲冥真氣，眼神逐漸變得銳利。
    不能再等了。
    他必須在那場伏擊發生之前，盡可能地恢複力量，然後……主動踏入那片風暴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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