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千鈞枯瘦的手掌猶如從冥土深處探出的鬼爪，漫天陰死符篆隨著他指尖劃動，化作一道道扭曲的墨色鎖鏈，與祭壇上八名長老合力催動的“玄冥鎖靈陣”徹底融合。陣法光幕幽暗，如一口倒扣的巨碗，將整個祭壇核心籠罩，空氣凝滯，靈氣被封，連光線都仿佛被吞噬。裂隙中，冥淵之氣洶湧噴薄，帶著腐蝕神魂的刺骨寒意，不斷衝擊著蘇芸周身那圈由涅盤凰焰翎羽散發的淨化金光。
    金光雖盛，卻在陣法壓製下如風中之燭，搖曳不定，範圍被不斷壓縮。蘇芸臉色蒼白，鏡花水月體質本能地抵禦著冥淵的侵蝕，但額角已滲出細密冷汗，她緊咬下唇，倔強地維持著聖潔光芒，為身旁的江澈撐開一小片淨土。
    “冥淵之門已開，引渡聖女的儀式不可逆！爾等螻蟻，休要阻撓天命！”水千鈞的聲音沙啞而宏大，帶著真意境中期巔峰的恐怖威壓，腳下青石板承受不住這股力量，寸寸龜裂，裂紋如蛛網般向四周蔓延。
    江澈立於金光邊緣，禦法後期的修為在真意境威壓下顯得岌岌可危，但他眼神沉靜如古井。體內，新生的雲冥真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騰流轉，兼具玄元重水焰的磅礴與水之柔韌，更融入了黃泉本源的那一絲生死平衡特性，使得他在如此陰邪的環境中，竟感到一種奇異的適應力。懷中，那枚得自北冥玄宮遺跡的“黃泉之心碎片”正微微發燙，傳遞出一股幽深古老的波動，與祭壇裂隙深處的冥淵隱隱呼應。
    不能硬拚。 江澈心念電轉。八名長老借助陣法之力，氣息連成一體，堪比真意境。水千鈞更是深不可測。強攻陣法，正中下懷。必須找到儀式的關鍵，打斷它！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飛速掃過整個祭壇。八名長老各據方位，手掐法訣，磅礴的玄冥真氣注入陣法基座。水千鈞則立於裂隙正前方，雙手虛抱，引導著冥淵之氣匯聚，目標直指蘇芸。那裂隙之中，幽暗翻滾，仿佛有無數怨魂在哀嚎，更深處，似乎有一絲極其微弱，卻至高無上的意誌正在緩緩蘇醒。
    冥淵……並非死物？ 一個念頭劃過江澈腦海。
    就在這時，蘇芸發間的涅盤凰焰翎羽再次爆發出奪目的光華，一聲清越的鳳鳴虛影直衝陣法的幽暗光幕！嗤嗤嗤——！淨化之力與陰死之氣劇烈衝突，陣法光幕劇烈波動，靠近金光的幾名長老臉色一白，氣息出現了瞬間的紊亂。
    “就是現在！”
    江澈眼中精光爆射。他沒有選擇強攻陣眼，也沒有魯莽地動用後患極大的《焚血逆脈訣》，更沒有直接將黃泉碎片投入裂隙引發不可控的爆炸。他選擇了第四條路——一個極其大膽，近乎行走於刀尖的策略！
    他身形猛地一動，“雲水步”催發到極致，整個人化作一道飄忽不定的水流雲影，並非衝向任何一位長老，而是徑直……衝向了那道正在不斷擴大的冥淵裂隙！
    “找死！”水千鈞冷哼一聲，以為江澈要破壞裂隙核心，屈指一彈，一道凝練到極致的陰死指風破空襲來，所過之處，連空氣都發出被腐蝕的滋滋聲。
    然而，江澈在間不容發之際，身形以一個違背常理的弧度扭動，險之又險地避開了指風。他並非要攻擊裂隙，而是在靠近裂隙的瞬間，猛地將懷中那枚“黃泉之心碎片”掏出，卻不是擲出，而是全力運轉雲冥真氣，將其包裹，如同一個引子，狠狠按向裂隙邊緣噴湧出的冥淵之氣！
    “嗡——！”
    黃泉碎片接觸到精純的冥淵之氣，驟然爆發出深邃的幽光！碎片上那些古老神秘的紋路仿佛活了過來，一股更為精純、更為古老、帶著九幽輪回氣息的波動轟然擴散！
    這波動與冥淵同源，卻似乎……更高半籌！
    “什麽？！”水千鈞臉色首次大變。他感受到自己引動的冥淵之氣，竟在那碎片幽光出現的刹那，產生了一絲凝滯和……臣服？仿佛下級遇到了上級，士兵遇到了君王！
    就是這一絲凝滯，讓整個“玄冥鎖靈陣”的運轉出現了致命的遲滯！陣法之力與冥淵之氣的連接被短暫切斷！
    “芸兒！”江澈暴喝。
    無需多言，蘇芸心領神會。她強提本源，將所有力量灌注到發間翎羽之中。“唳——！”清越的鳳鳴再次響起，這一次，金光不再是被動防禦，而是化作一道凝實的金色光柱，如同破曉之劍，狠狠刺向因陣法凝滯而顯露出的、連接水千鈞與冥淵的那道能量橋梁！
    “鏡花水月，照破虛妄！”
    同時，蘇芸眼眸中泛起奇異的波紋，她的獨有體質之力發動，並非攻擊，而是幹擾！水千鈞隻覺眼前景象微微一花，對冥淵之氣的掌控力再次削弱半分。
    “混賬！”水千鈞又驚又怒，他萬萬沒想到，江澈身上竟有能引動甚至幹擾冥淵本源的物品！更沒想到這兩人配合如此默契，抓住了這轉瞬即逝的機會！
    金光淨化之力與冥淵死氣瘋狂對衝，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那能量橋梁劇烈扭曲，眼看就要崩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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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淵護駕！”水千鈞咆哮，不惜損耗本源，強行催動秘法。裂隙中，更多的冥淵之氣湧出，化作數隻巨大的漆黑鬼手，抓向金色光柱和江澈。
    “碧波龍域！淵渟嶽峙！”
    江澈毫不猶豫，雙重領域瞬間展開！碧藍色的水波龍影環繞周身，抵擋鬼手的抓握，同時一股如山如嶽的沉重意境以他為中心擴散，強行穩定住周身紊亂的能量亂流。雲冥真氣融入領域，那生死平衡的特性使得領域對冥淵之氣的侵蝕有了一定的抗性。
    但他畢竟修為差距太大，鬼手的力量恐怖絕倫，碧波龍域劇烈震蕩，眼看就要破碎。
    “尺水劍法，滴水穿石！”
    江澈眼神一厲，並指如劍，凝聚全身雲冥真氣，化作一道極其凝練、色澤灰白、蘊含著微妙生死意境的劍罡，並非攻向鬼手，也不是攻向水千鈞，而是——點向了那枚正在與冥淵之氣共鳴的“黃泉之心碎片”！
    他想做的，從來不是毀滅，而是……引導和加深這種共鳴，以此反客為主，擾亂乃至奪取部分冥淵的控製權！
    “噗！”
    劍罡點中碎片，雲冥真氣作為橋梁，將江澈的意誌與碎片、與冥淵更深層地連接在一起。
    刹那間，江澈渾身劇震！他仿佛聽到了萬鬼齊哭，看到了輪回流轉，一股龐大、混亂、充斥著死亡與古老記憶的洪流順著這連接，瘋狂湧入他的識海！《雲水訣》瘋狂運轉，老者神念微微波動，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衝擊驚動。
    “呃啊——！”頭顱仿佛要炸開，神魂如同被億萬根鋼針穿刺。這是冒險的代價，試圖以禦法期神識去觸碰冥淵深層奧秘，無異於螳臂當車。
    但與此同時，那枚黃泉碎片幽光大盛，其上的紋路越來越亮，仿佛被真正激活！祭壇裂隙中湧出的冥淵之氣，不再完全受水千鈞控製，其中大約三成，竟開始繞著黃泉碎片旋轉，隱隱有被其吸納的趨勢！
    此消彼長！
    水千鈞對冥淵的掌控力大幅下降，儀式進程被打斷！
    “不可能！你怎能引動黃泉權柄？！”水千鈞失聲驚呼，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你究竟是誰？！”
    “殺你的人！”江澈強忍神魂撕裂般的痛楚，嘴角溢出一縷鮮血，但眼神卻越發銳利冰冷。他借助碎片與部分冥淵之氣的聯係，反手一揮！
    “玄水雷意！重雷指！”
    轟隆！滋滋——！
    蘊含著一絲冥淵死氣的灰黑色雷霆，與融合了雲冥真氣的沉重指力，混合著那三成不受控製的冥淵之氣，化作一道詭異而強大的攻擊洪流，反向朝著水千鈞轟去！
    水千鈞又驚又怒，倉促間調動剩餘冥淵之氣與自身玄冥真氣抵擋。
    轟——！！！
    巨大的爆炸在祭壇中心響起，能量風暴席卷開來，八名維持陣法的長老受到反噬，齊齊噴血倒飛，玄冥鎖靈陣——告破！
    煙塵彌漫中，水千鈞身影踉蹌後退，袍袖碎裂，顯得有些狼狽。他雖然擋下了這一擊，但儀式被強行打斷帶來的反噬，以及對江澈手中黃泉碎片的忌憚，讓他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江澈也不好受，神魂受創，體內真氣紊亂，拉著蘇芸迅速後撤，拉開距離。蘇芸急忙扶住他，感受到他身體的顫抖，眼中滿是心疼與擔憂，但更多的是一種並肩作戰的決絕。她發間的翎羽光芒雖然黯淡了些，但依舊頑強地散發著淨化之力，驅散著周圍的陰死氣息。
    祭壇上暫時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衡。陣法已破，儀式中斷，但冥淵裂隙並未消失，依舊在緩緩吞吐著幽暗氣息。水千鈞死死盯著江澈，尤其是他手中那枚重新變得古樸，卻依舊散發著幽光的黃泉碎片，眼神變幻不定。
    “黃泉之心……竟然是黃泉之心的碎片……”他喃喃自語，似乎在重新評估眼前的變數。“小子，你身上的秘密，比老夫想象的還要多。將這碎片和聖女留下，老夫或可考慮給你一個痛快。”
    江澈擦去嘴角血跡，雲冥真氣在體內緩緩平複著傷勢，冷笑道：“老狗，你的冥淵儀式看來也不過如此。想留下我們，憑你還不夠格！”
    他心念急轉，思考著下一步。強行帶走蘇芸已經具備條件，但水千鈞絕不會善罷甘休，外麵還有整個玄水宮的勢力。而且，這冥淵裂隙……留著終究是禍害，水靖柔宮主那邊情況未知……
    就在此時，異變再生！
    那冥淵裂隙深處，那股原本微弱、仿佛在沉睡的意誌，似乎因為剛才劇烈的能量碰撞和黃泉碎片的刺激，蘇醒了一瞬！
    一股無法形容的、超越了真意境、甚至可能更高層次的威壓，如同潮水般從裂隙中彌漫而出，雖然隻是一閃而逝，卻讓在場所有人，包括水千鈞在內，靈魂都為之戰栗！
    緊接著，一道冰冷、漠然、不帶絲毫感情的低語，直接在所有人的神魂深處響起：
    “……黃泉……信物……持有者……可入……冥淵……試煉……”
    聲音戛然而止，那股恐怖的威壓也如潮水般退去。
    但留下的信息，卻讓祭壇上的氣氛徹底凝固。
    水千鈞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狂熱和貪婪：“冥淵試煉！傳說中的冥淵傳承竟然真的存在！哈哈哈！天助我也！小子，把你手中的碎片交出來！”
    他不再僅僅是為了聖女和宮主之位，現在，更為了這疑似直指大道本源的冥淵傳承！
    江澈也是心中劇震。冥淵試煉？黃泉信物？他低頭看向手中看似不起眼的碎片，沒想到它除了能幹擾冥淵，竟然還是開啟某種試煉的鑰匙！
    前有強敵環伺，後有神秘試煉。是趁機脫身，還是……冒險一探這詭異的冥淵？
    蘇芸緊緊握住江澈的手，傳遞著她的信任與支持，無論他做出何種選擇。
    江澈抬頭，看向那幽深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裂隙，又看向虎視眈眈、殺氣騰騰的水千鈞，眼神中閃過一絲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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