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3章 你惹娘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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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棠再次醒來,是花穗在床邊輕輕推了她幾下。
“什麽時辰了?”沈明棠睜了眼,又合上,聲音有些啞。
花穗一邊去拿桌上的茶壺給她倒水,方便她潤潤嗓子,一邊接了她的話,“姑娘,寅時剛過,咱們得起來去老夫人的屋裏吃餃子。”
大周朝的年節習俗之一,就是大年初一去長輩屋中磕頭吃餃子。
作為長輩,要給小輩包個荷包作為歲歲平安的寓意。
但沈明棠從未收到過。
她長到十四歲,唯一收到過的幾次,是年節時給秦氏磕頭,秦氏命人給她拿了荷包,隻是那荷包在她手裏是捂不熱的,便會被沈明月暗中搶了去。
那時候她也從不敢吱聲,生怕被周姨娘知道了又是一番責怪。
許是沈明棠如今有了底氣,許是她看清楚了許多事情,她懶得再去計較過往,可今年的荷包,她得要。
沈明棠喝了口水,又用花絨拿來沾了涼水的帕子放在臉上過了下,很快就清醒了。
她洗了臉,又漱了口,換了裏衣,穩穩當當地坐在了梳妝台前。
花絨手巧,擅長梳發髻,花穗細心,將一樣樣東西擺在梳妝台上,又拿了溫帕子,給沈明棠擦手。
很快兩個丫鬟齊心合力將她打扮了起來。
打扮結束後,沈明棠先去了趟秦氏的院子,正好見秦氏出門。
秦氏今日麵上難得撲了些許妝粉,盡管如此,也極難掩蓋她眼神裏透出的疲憊之色。
沈明棠自是心疼,可……她盡量裝的看不見。
她上前兩步,朝著秦氏跪下,“女兒明棠,願娘親鬆柏長青,歲歲不老,福慧雙增,日日清歡。”
說罷就要叩頭。
秦氏忙笑著將她扶起來,“好孩子,快起來。”
她從袖口裏拿了個早已準備好的荷包,塞進了沈明棠的手裏,“歲歲年年,我兒歡喜。”
“多謝娘。”沈明棠收了荷包,扶著她。
兩人一起往富貴院那邊去。
路上誰也沒提沈明月的事情。
沈明棠心裏有數,料想昨晚的蘇側妃也不敢真的要了沈明月的性命,她就是以折騰人取樂罷了。
她們剛到富貴院的門口,就有小丫鬟匆忙出來,將她們攔住。
小丫鬟福了福身,“夫人,老夫人這會兒還沒醒,您跟二姑娘得在外麵等一等。”
此話一出,沈明棠就知道這是她這個‘好祖母’開始作了。
她心底冷笑。
上到沈老夫人,中到周姨娘,下到沈明月,連作的方式都如出一轍。
大過年來請安拜福,即便是一時起不來,也該讓人去屋裏等著,偏偏在院子外麵……
秦氏也微微皺了眉頭,她倒是沒再問什麽。
“好。”秦氏往後退了兩步,站穩,“那我們在這裏等等。”
小丫鬟轉身回了屋。
沈明棠思緒半晌,吩咐秦氏身邊的秋月。
“給娘拿個凳子,再拿件厚實的衣裳,還有暖爐一並拿著。”她輕聲道,“娘的身子不好,還是要注意些。”
秋月也知沈老夫人的為難,怕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
昨晚夫人已經熬了一整夜了。
今日走起路來,都有些搖搖晃晃,分明沒什麽精神。
“還是別了的。”秦氏覺得有些不好。
沈明棠看她,笑著道,“娘,祖母上了年紀,難免要多睡會,這是人之常情,娘不必多想,難不成在這裏光禿禿地站著,就是賢孝了?”
“娘也要顧及自個兒的身子。”她說的意有所指。
秦氏明白她的意思,嘴角的笑意犯了苦澀,“好。”
她昨晚照顧明月一夜未眠,半夜明月起了燒,燒到迷糊處,竟口中罵了幾句賤婦之類的話,神情狠毒地壓根不像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
直到現在,她念及‘賤婦’這兩個字,都覺得腦子嗡嗡的。
到了婆母這裏又受刁難,唯有一個明棠,時時刻刻記掛著她的身子不好。
秦氏心情複雜。
秋月很快就招呼小丫鬟搬來了如沈明棠吩咐的凳子,暖爐,又拿來了大裘給她披在身上。
大有一副不讓進屋,便一直坐著的模樣。
裏麵的丫鬟往外探了眼,沒多會兒,就有人出來請她們進去。
沈明棠跟著秦氏到屋裏時,就見沈老夫人倚在床上,頭戴了抹額,臉上神情泛著冷。
秦氏像以往般上前,要給婆母磕頭。
隻是她還不等跪下,沈老夫人便輕瞥了她一眼,冷哼開口,“你倒是會拿大!”
這是諷刺她在外麵坐下等著的事。
秦氏的身子頓了頓,隻當聽不見,跪下給沈老夫人磕了個頭,不鹹不淡地說了兩句吉祥話。
然後秦氏就要站起來。
沈老夫人皺了眉,“我讓你站起來了嗎?”
“祖母……”
沈明棠正想上前替秦氏說了句,秦氏就自己開了口。
秦氏的語氣淡淡,“婆母若是心中不快,也得等過了今日再說,大過年的罰了兒媳,傳出去的話,隻怕損了沈家名聲。”
沈老夫人果然噎了噎。
沈明棠低了頭,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她娘好樣的!
“平日裏我這個老婆子免了你的請安服侍,你竟是也不知道主動來幾趟。”沈老夫人又開始挑剔。
秦氏依舊不怕,“婆母也說免了兒媳的請安,兒媳自是不敢來打擾婆母。”
沈老夫人聽得瞪了眼,抬了手朝著大腿處的被褥狠狠一拍,“秦氏!”
這才幾日不見,秦氏就又平白漲了一層氣勢。
竟是敢頂嘴了!
就在這時,門口的丫鬟進來通傳,說是老爺和公子過來請安。
沈老夫人冷冷地看了秦氏一眼,哼道,“讓他們進來。”
丫鬟領命出去。
很快,沈遠山跟沈明舟踏進了屋裏,兩人上前就要給老夫人磕頭。
老夫人冷聲道,“快別磕了,我這把老骨頭可受不起。”
沈遠山下跪的動作頓了一頓,忙問道,“娘,這是什麽話,兒子給您磕頭是天經地義啊。”
沈老夫人掀了眼皮,輕飄飄地瞥了秦氏一眼。
沈遠山立刻就懂了。
他回頭,朝著秦氏看去,“你惹娘生氣了?”
秦氏懶得理他。
自昨晚這個男人跟他拍桌子摔東西,起了好一番爭執,她看著眼前的這張臉的猙獰和算計,當真是覺得心灰意冷。
一直以來,她跟沈遠山之間,自恃出身低微,配不上他,處處做小伏低。
可如今她高了,沈遠山竟是還想狠狠將她踩在腳底下,拿捏她。
憑什麽?
一股說不出來的憤怒叫囂在秦氏的心口,她從來沒有想過女子要踩在男人頭上,她心心念念的,不過是夫妻和睦,舉案齊眉罷了。
“爹!”沈明舟叫了一聲,他一個大步跨在了秦氏的身邊。
沈明棠也默不作聲地站了過去。
沈遠山見如此,當即就怒極反笑,連說了三聲好,“好好好!”
他伸出手來,朝著眼前三人的臉前重重點了點,冷哼一聲,轉了身就出屋門。
沈老夫人看傻了眼,“兒子!”
她是要兒子來為她出這口惡氣的,當然不是讓他氣跑了的。
沈明舟回頭看向沈老夫人,還算客氣恭敬,“祖母快別鬧了,今日一早爹爹去年的年終考核下來了,是優等,若非今年娘封了誥命,二妹妹又得了皇後娘娘和睿王的眼緣,就憑著今年明月和周姨娘鬧得家中人仰馬翻,爹爹是無論如何都落不了優等的。”
這事也不是他們猜的。
而是通知爹爹考核的人,明明白白告訴爹爹,上麵瞧得就是娘和妹妹的麵子。
沈老夫人聽得麵露呆滯。
她雖出身不高,可畢竟也當了多年的官家夫人,對家中男人的仕途看的極重。
更何況這些年所謂人家對她的尊重,可都是憑著兒子的官位得來的。
“若是憑著娘的誥命,爹爹能再上一步,祖母還要為難娘嗎?”沈明舟又道。
沈老夫人沉默不作聲了。
見她還算知趣,沈明舟不再多說,他上前一步,給祖母磕了頭,簡簡單單說了句祖母安康。
沈明棠也同樣如此,補上了自己還沒磕的頭。
隻是沈明棠還不忘惦記自己今年能不能收到荷包之事,她看向沈老夫人,“往年孫女不曾收過祖母的荷包,今年孫女出門時,一直惦記著呢。”
她朝著沈老夫人伸手,“祖母?”
沈老夫人被她這副臉皮驚得身子往前探了探。
往年她最多給沈明舟和沈明月準備兩個荷包,且明月的荷包包的足足的,後來沈明舟大了些,她就隻給沈明月了。
至於沈明棠……她不喜,也從未考慮過給她準備什麽。
可沒想到,現在沈明棠竟然要到她跟前來了。
“沒有。”沈老夫人有些沒好氣。
沈明棠剛剛就盯著她的身子底下看,早就瞥見了她的枕頭旁邊有個荷包,應當是給沈明月準備的。
昨晚沈明月在宮裏出事也好,沈遠山跑去秦氏那邊吵架也罷,看來都沒有傳到沈老夫人的耳朵裏。
不然她哪有心思給沈明月準備荷包。
隻是沈明月搶了她這個多年的荷包,她若是不要了祖母的荷包,今兒一整年都會覺得來氣。
沈明棠也不惱,笑著道,“孫女瞧見祖母準備的荷包了,祖母趕緊拿出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