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社畜入非遺 第六章 師徒第一次吵架:改文物還是守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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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滿攥著皺巴巴的設計圖衝進院子時,周鬆岩正蹲在石桌前給銅鏡拋光,細砂紙蹭過銅麵,發出“沙沙”的輕響。
“師父!您看我畫的設計圖!”
她把圖紙往石桌上一拍,指著銅鏡背麵的草圖。
“咱在這兒刻‘錦鯉附體’四個小字,再繞著刻圈水波紋,年輕人就吃這一套!小夏說上次她發‘錦鯉’文案,點讚量比平時多三倍!”
周鬆岩手裏的砂紙猛地一頓,抬頭瞥了眼圖紙,眉頭瞬間擰成疙瘩。
他沒說話,伸手拿起圖紙,看了兩秒,“啪”地一下揉成了團,扔進旁邊的竹編垃圾筐裏。
“胡鬧!”
他聲音都拔高了半度,指著桌上的宋代銅鏡。
“這是南宋的素麵銅鏡!當年是巷口李大戶家姑娘的嫁妝,人家嫁人的時候,鏡匣裏還墊著繡帕子!你給刻‘錦鯉附體’?這破網絡詞刻上去,對得起當年那姑娘的心意嗎?文物修複是還原曆史,不是讓你瞎改亂造!”
林小滿也急了,彎腰從垃圾筐裏撿回紙團,伸手想展平,指尖都在抖。
“我不是瞎改!您看庫房裏堆的那些殘片,要是沒人看、沒人管,最後不還是落灰?現在文旅局要流量,沒流量就沒補貼,您上個月說庫房缺的特種膠水,還有小諾想換的新刻刀,哪樣不要錢?不改沒人看,工坊沒補貼就得倒閉,到時候您連修文物的地方都沒有!”
“倒閉也不能糟踐老物件!”
周鬆岩氣得站起來,手裏的砂紙“咚”地砸在石桌上。
“我跟你外公守這百寶閣三十年,修過的瓷碗能擺滿整個院子,從來沒為了錢改過頭!你以為流量是什麽好東西?把文物改得四不像,就算上了熱搜,那也是丟非遺的臉!”
“我沒丟非遺的臉!”
林小滿眼圈有點紅,卻還是梗著脖子。
“我隻是想讓更多人看見這些老物件!上次直播,有個粉絲說‘第一次知道銅鏡能這麽好看’,您沒看見那留言嗎?這不是丟臉,是讓非遺活起來!”
兩人站在院子裏,誰也不讓誰,空氣都透著股火藥味。
小諾背著書包進來時,正好撞見這陣仗,手裏剛編好的竹編魚形掛飾差點掉地上。
“小滿姐……師父……你們咋了?”
她小心翼翼湊到外婆身邊,外婆正端著剛晾好的綠豆湯出來,見狀趕緊把碗放在石桌上。
“沒咋,就是討論銅鏡怎麽刻花紋呢。”外婆給小諾使了個眼色,又給林小滿遞了碗綠豆湯。
“先喝口湯,消消氣,有話慢慢說。”
周鬆岩沒接話,拿起桌上的銅鏡,轉身進了庫房,“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林小滿看著庫房的門,鼻子一酸,端起綠豆湯沒喝兩口,就放下碗,也轉身往庫房後麵的小隔間走,那是她平時放工具的地方,這會兒隻想躲起來冷靜冷靜。
小隔間裏堆著幾個舊木箱,林小滿蹲在箱子上,眼淚沒忍住掉下來。
她不是不懂師父的規矩,可早上路過巷口雜貨店時,老板說百寶閣的租金下個月就要漲,她還看見周鬆岩昨天在賬本上畫圈,圈住的“膠水欠貨”四個字,特別顯眼。
正抹眼淚呢,她手不小心碰到旁邊的木箱,裏麵掉出個筆記本,是周鬆岩平時記修文物賬目的本子。
她撿起來,想放回去,卻瞥見扉頁夾著張紙,抽出來一看,是張租金催款單,日期是上周,金額後麵還畫了個紅圈,下麵寫著“下月再不交,就得搬”。
原來師父早就知道租金的事,卻從沒跟她說過。
林小滿捏著催款單,心裏又酸又澀,剛才跟師父吵架的火氣,一下子就滅了大半。
“小滿姐?你在這兒嗎?”
小諾的聲音從外麵傳來,還帶著點哭腔,“師父在院子裏撿你揉皺的圖紙呢,他還拿了熨鬥,好像要把紙燙平……”
林小滿趕緊擦了擦眼淚,把催款單夾回筆記本,走出小隔間。
院子裏,周鬆岩正蹲在石桌前,手裏拿著個老式電熨鬥,隔著塊布,慢慢熨著那團揉皺的圖紙。
他動作很輕,生怕把紙燙破,額角還沾著點細汗。
“師父……”林小滿走過去,聲音低了點。
周鬆岩沒抬頭,繼續熨著圖紙。
“剛才說話重了點,你別往心裏去。”
他頓了頓,指著圖紙上“錦鯉附體”的位置。
“這四個字太紮眼,宋代姑娘用的鏡子,刻這麽直白的詞,不合適。”
林小滿蹲下來,看著熨平的圖紙。
“那……那刻‘年年有餘’?這個是老詞,也吉利,年輕人也能懂。”
周鬆岩終於抬頭,嘴角勾了勾,伸手拿起鉛筆,在“錦鯉附體”旁邊畫了個小括號,裏麵寫著“可刻小字,修複時能擦掉”。
他又指著水波紋的草圖,“這個水波紋還行,得按宋代的‘卷草水紋’來改,別畫成現在的波浪線,沒那股子老味道。”
“真的?”
林小滿眼睛亮了,“那 LED補光燈還裝嗎?暖光,裝在鏡柄裏,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裝!怎麽不裝?”
周鬆岩收起熨鬥,“剛才跟你吵,是怕你把老底子丟了。隻要不糟踐文物,讓更多人喜歡,也不是不行。”
外婆端著盤山楂糕過來,笑著說,“我就說你們倆能商量好!剛才王科長還發微信問進度呢,說要是成了,下次給咱多批點工具經費,到時候給小滿買套新刻刀,給小諾買新竹篾。”
小諾蹦過來,舉著手裏的魚形掛飾,“那我把這個掛飾跟銅鏡配一套!小滿姐刻‘年年有餘’,我編魚掛飾,直播的時候一起賣,肯定能火!”
周鬆岩看著眼前熱鬧的樣子,拿起桌上的銅鏡,用手指蹭了蹭鏡麵。
“行!那咱分工,小滿跟我學刻花紋,小諾編配套掛飾,外婆負責問張嬸她們要不要預定,爭取下周王科長來驗收的時候,能拿出像樣的東西。”
林小滿拿起刻刀,跟著周鬆岩在廢木片上練“卷草水紋”,指尖雖然有點酸,心裏卻暖暖的。
她偷偷把那張租金催款單的事記在心裏,想著等銅鏡賣出去,一定要多賺點錢,幫師父把租金交了。
夕陽透過槐樹葉落在院子裏,竹風鈴叮鈴響,山楂糕的甜香飄在空氣裏。
林小滿看著手裏的刻刀,還有師父認真教她刻花紋的樣子,突然覺得,剛才的吵架,更像師徒倆的“磨合”,師父守著規矩,她想著變通,兩者湊在一起,才能讓老物件既不丟底子,又能活在當下。
她摸出手機,給小夏發了條微信,“設計圖改好了,刻‘年年有餘’+卷草水紋,配套竹編魚掛飾,直播文案別太花哨,突出‘宋代嫁妝鏡變身記’,穩!”
沒幾秒,小夏就回複了個“衝”的表情包,還加了句:“放心!我已經約了美妝博主測評,保準讓這銅鏡上熱搜!”
林小滿笑著把手機揣回口袋,拿起刻刀,跟著師父的手勢,在木片上慢慢刻起了水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