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央抬眼看向孫博文，眸中神色不變，沒有絲毫猶豫，徑直朝著主位方向走去，步伐平穩，神色淡然。
    “既然孫家主相邀，我自然是要給幾分麵子的。”
    她的腳步落在青磚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一步步走向主位。
    很快，她也來到了那具侍女屍體前。
    不同於孫博文的視而不見，李未央停下了腳步，微微低下頭，目光落在了侍女的臉上。
    侍女的眼睛依舊圓睜著，瞳孔渙散，卻依稀能看出其中蘊含的不甘與絕望，顯然是死不瞑目。
    她的嘴角微微扭曲，還明顯殘留著臨死前的痛苦與驚懼，身上的衣衫早已被鮮血浸透。
    這具冰冷的屍體，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
    李未央的目光在侍女臉上停留了片刻。
    沉默一瞬，旋即收回視線。
    她心中沒有太大的波瀾。
    人命，有時就是如此。
    高位者，笑看風雲。
    卑賤者，卻死得悄無聲息。
    可憐，亦可悲。
    李未央抬腳從侍女的屍體上跨了過去。
    她徑直走到主位旁的客座前，轉身坐下，身姿筆直，神色平靜，仿佛方才那具屍體從未存在過一般。
    孫博文坐在主位上，將李未央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
    他注意到李未央駐足看了侍女屍體，卻沒有流露出半分憐憫或厭惡，也沒有說半句多餘的話。
    見狀，孫博文眸光微微一閃，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嘴角的笑容也更深了幾分。
    他端起桌上早已涼透的茶杯，輕輕摩挲著杯壁，緩緩開口：“李百夫長果然非同常人，這份心性，倒是讓我佩服。”
    李未央淡淡瞥了他一眼，沒有接話，隻是抬手敲了敲桌麵，語氣平靜：“孫家主，閑話就不必多說了。”
    “我的時間，有限。”
    麵對李未央的催促，孫博文卻並未正麵回應，反而將話題繞向了一旁，神色帶著幾分似真似假的探究。
    “李百夫長稍安勿躁。”
    “在說正事之前，我倒是想問問，對於先前倩倩所殺的這侍女，你心中是個怎麽樣的想法？”
    此言一出，房間內的空氣似乎凝滯了幾分。
    孫承業站在一旁，也下意識地看向李未央，顯然也好奇她會如何作答。
    李未央聞言，眼眸微微閃了閃，隨即恢複平靜，語氣淡漠無波：“有何想法？”
    “對。”孫博文語氣裏添了幾分引導，“李百夫長身為鎮妖軍的百夫長，執掌軍紀，守護邊民，如今親眼見到有人慘死在自己麵前，竟會無動於衷嗎？”
    “說實話，我起初以為，李百夫長今日深夜造訪，便是為了這個無辜慘死的侍女而來。”
    說著，孫博文緩緩起身，朝著那具侍女的屍體走了過去，步伐從容，神色平靜得仿佛隻是走向一件尋常物件。
    李未央端坐在客座上，身姿未動，隻是淡淡開口。
    “孫家主這話說的，我卻是聽不懂。”
    “天下盡是不如意事，芸芸眾生，生死自有定數。她是生是死，如何死的，與我何幹？”
    孫博文腳步一頓，與孫承業對視一眼，兩人眼眸中皆閃過幾分複雜的想法。
    孫博文眼底深處藏著幾分愈發濃烈的欣賞。
    這等殺伐果斷、不被外物牽絆的心性，倒是與他頗為契合。
    而孫承業則是深深打量著李未央，眉頭緊鎖，心中暗忖。
    這話有幾句真，幾句假？
    畢竟先前在林家，李未央為了護著林家，不惜與孫家結仇，行事風格與此刻的淡漠截然不同。
    難不成真的是因人而異？
    片刻後。
    孫博文繼續走向侍女屍體，已然站到了屍體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具冰冷的軀體，語氣帶著幾分玩味。
    “是嗎？”
    “可我曾聽聞，李百夫長為了林家，甘願與我孫家結下梁子，甚至不惜動武。”
    “怎麽到了這侍女身上，就這般漠不關心了？”
    李未央聽到這裏，嘴角原本噙著的那一絲淺淡笑意逐漸收斂，眼神愈發淡漠：“所以呢？難不成孫家主以為，我會為了林家得罪孫家，便也會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侍女，再與你孫家為敵？”
    話音頓了頓，她語氣裏多了幾分意味深長。
    “雖然你孫家在我眼裏，算不得什麽值得忌憚的存在，但我李未央，卻也不是什麽多管閑事之輩。”
    “孫家主想說什麽，或是想試探什麽，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莫要再繞圈子。”
    孫博文聞言，忽然笑了起來，笑聲低沉而意味不明。
    “多謝李百夫長解惑，看來是我多慮了，我沒什麽想說的了。”
    話音剛落，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便見孫博文抬起腳，毫不猶豫地朝著侍女屍體的頭顱踩去。
    隻聽“噗嗤”一聲悶響，鮮血四濺，腦漿橫流，侍女的頭顱竟被他一腳直接踩爆。
    他收回腳，鞋尖沾染著紅白之物，卻神色淡漠如初，仿佛隻是踩碎了一塊石頭。
    “既然李百夫長不在意，那此人留著倒是不合適，免得汙了府中清淨。”
    “承業，處理了吧。”
    “此事不必麻煩其餘下人，你親自來。”
    言語間的狠戾與對生命的漠視，讓本就心有餘悸的孫承業渾身一個激靈。
    “是，大哥！”
    他不敢有絲毫遲疑，也顧不上自己孫家副家主的身份，連忙從旁邊抄起一塊破舊的麻布和掃帚，便要上前打掃這血腥的場麵。
    他深知孫博文的性子，看似溫和，實則狠辣無情，此刻若是表現出半分遲疑，恐怕遭殃的便是自己。
    李未央坐在原位，看著眼前這血腥的一幕，眼眸微微眯起，深邃的瞳孔中閃過幾分晦暗不明的光。
    沒人知曉她此刻心中在盤算著什麽。
    孫博文處理完侍女的屍體，轉身朝著李未央走去。
    路過桌邊時。
    他瞥見李未央麵前的茶杯紋絲未動，眸光微微閃了閃，卻並未多言。
    隻是自顧自地拿起茶壺，給自己重新倒了一杯熱茶，端起來輕輕抿了一口，驅散了些許涼意。
    “李百夫長深夜造訪，說到底，還是想知道黑風嶺深處，藏了什麽，對嗎？”
    這一次，孫博文沒有再繞彎子，直接點明了核心。
    李未央端坐著，神色平靜，不置可否，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下文。
    孫博文放下茶杯，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語氣變得凝重了幾分。
    “黑風嶺看似是尋常的荒嶺，實則凶險萬分。”
    “尋常武者進去，十有八九會殞命。而這一切的根源，便是黑風嶺深處，藏了一尊半步八境的大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