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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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氏略一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才道:“除了封爵外,兒媳並未聽說有關王爺的其他事情。
    至於封爵,外頭倒是有些傳言,說是萬歲爺的兄弟當年下旗都是一體封王,清一色的親王,到了皇子這裏,王爺比其他皇子多了一次的軍功,又是萬歲爺的長子,可這次卻是跟三阿哥一起封的郡王。”
    功勞更多,又是長子,卻和三阿哥一起封郡王,這愛子的成色便掉了許多。
    好多人私下念叨著,覺得比起直郡王,反倒是三爺更像是皇上的愛子,賜婚的旨意下來後,這樣的傳言就傳得更廣了。
    覺羅氏點了點頭,眉心舒展了些,雖然現在還不知道她閨女壓力大的原因,但王爺和三爺一同封郡王細想也不是什麽壞事情。
    “王爺如今是在宮中,還是已經搬出來了?”
    “搬出來了,郡王府就建在正紅旗。”
    “那倒是不遠。”覺羅氏感慨著。
    正紅旗和正黃旗這兩處的地界緊挨著,都在內城的西北方向上。
    若是尋常嫁人,如此近的距離,日後不管是娘家人上門還是閨女回娘家,都很方便。
    但嫁進皇家……覺羅氏還真不清楚這裏頭的規矩,她雖然是紅帶子,但卻是旁支中的旁支,跟嫡□□邊早就沒什麽往來了。
    所以,萬歲爺到底為什麽會選中她閨女做直郡王繼福晉呢。
    **
    直郡王府。
    郡王府早在封爵的旨意下來前就已經建成了,這座府邸的主人也僅搬進來一個月。
    先福晉過世已經兩年了,繼福晉尚未進門,眼下府裏管著後院的是直郡王幼時的保姆嬤嬤。
    嬤嬤管家,雖是王爺指派的,可到底還是不夠名正言順,眾人又都清楚這位袁嬤嬤隻有幾個月的管家權。
    再加上在郡王府伺候的奴才比從前在阿哥所時多多了,且新來的都是內務府出身,抱團對上袁嬤嬤也是不怵的。
    原就年紀不輕的袁嬤嬤,這一個月來忙得腳不沾地,先是廚房的賬對不上,之後關格格和吳雅格格為爭院子鬧起來,四格格和大阿哥接連生病,剛進府的小吳雅格格落了水……
    這一樁樁一件件,袁嬤嬤的身子骨實在是撐不住了,她不願辜負王爺的信任,可更不能讓府裏頭出亂子,尤其是大阿哥,這可是王爺唯一的兒子,是先福晉拚了命生下的。
    “爺,奴才無能,奴才管不好後院,眼下小阿哥的病情剛剛好轉,奴才是寸步都不敢離,後院之事奴才實在有心無力,請您贖罪。”
    剛交了差事回府便匆忙來看孩子們的直郡王:“……”
    皇阿瑪讓他巡視永定河,他在府裏住了沒幾天便出京去了,途中已有收到府裏的信,知曉這段時間府裏不太平。
    “辛苦嬤嬤了,大阿哥這裏還需要你看著,免得有人渾水摸魚,至於府裏的其他事情,我再安排。”
    後院這情形要說沒人使壞,他是不信的。
    袁嬤嬤已經是他身邊資曆最深的老人了,他小時候被送出宮寄養那會兒袁嬤嬤便已經跟在身邊了。
    論精明能幹,袁嬤嬤也是不差的,隻是年紀大了,身份又壓不住人,再加上有人刻意攪亂。
    他的長史和管事官倒是能壓住後院的牛鬼蛇神,可沒有屬官插手後院的道理。
    若是把管家權交給幾個格格……他亦不能放心,人都是有私心的,格格們現在雖無所出,不代表將來沒有。
    直郡王看過了熟睡的兒子,這才移步去長女的院子。
    幾個孩子都有各自專屬的院子,不過他也在信中得知,自從四格格生病後,大格格便因為擔心將幾個妹妹都接進了自己院子裏住著。
    “女兒給阿瑪請安。”大格格帶領妹妹們向阿瑪行禮。
    “奴才裏可有不服順的,不管是從前的老人,還是剛分到的新人,隻要覺得用不慣,都隻管告訴阿瑪,明日一並清退出去。”
    大格格略一低頭,這怎麽能成,新分來的嬤嬤和宮女皆是內務府出身,若是清退回去,且不說這些人沒了前程,便是對她們姐妹和阿瑪的名聲也不好。
    “阿瑪放心,我們這裏沒有那等乖張不服順的奴才。”大格格代妹妹們答道。
    都是學好了規矩和活計才分配下來的,怎麽會乖張不服順呢,這樣的刺頭怕是通不過內務府的考核。
    “那就好,有不聽話的就攆出去。”
    直郡王往揪下腰間的荷包,取出裏麵的銀票。
    “這次回來的急,沒來得及讓人給你們置辦禮物,帶過去的銀錢盡數都帶回來了,你們姐妹分分吧,喜歡什麽就差人去買。”
    此次出差,他原是預備了兩千兩給幾個女兒采買些東西帶回來的,隻是接到府裏的信後,一時著急,倒是忘了這一茬。
    “多謝阿瑪。”大格格帶著妹妹們道完謝後,便不知該說什麽了。
    她們心中都明白,阿瑪是摯親,是她們在這世上再親近不過的人了,可卻又不知該怎麽親近,甚至麵對阿瑪時,還有些膽怯。
    阿瑪不苟言笑,看著甚是嚴肅。
    且阿瑪身上差事多,有一半的時間都在早出晚歸,而另一半則是直接不在京城,不是伴駕出巡,就是出京辦差,或是帶兵出征,有時候一出去能有幾個月之久。
    父女之間見麵的次數並不多,相處的時間更是少。
    直郡王想了想,又取了隨身帶著的小印給大格格。
    “這是阿瑪的私印,你拿著,若有需要,我又不在府裏,你就讓人拿它去前院找人。”
    不管是王府的屬臣,還是侍衛,見了他的私印,都會聽大格格的。
    給了銀票和私印後,直郡王便沒再多待,匆忙離去,讓人把後院各處管事的都叫來,該打的打,該罰的罰,該清退的清退。
    **
    張府。
    覺羅氏回京的第一天,便拉著女兒在正院陪她住下。
    母女倆麵對麵盤腿坐著,床幔還沒有放下來,屋內擺放的幾盞燈也還亮著。
    “我跟你阿瑪在江南得到消息後也是吃了一驚,皇恩浩蕩,這樣的大喜事竟落到咱們家,若是我們還在京城,怕是要緊跟著開祠堂祭祖了。”覺羅氏先給接下來的談話定了個基調。
    這是喜事,對內對外都得這麽說,也的確是這樣。
    自家閨女之前央著老爺在江南寒門書生裏挑個夫婿,還得是個長相俊俏的。
    跟自家閨女適齡的書生,進士就別想了,舉人也難尋,多半是個秀才或童生。
    閨女總想著低嫁能自在些,但低嫁也有低嫁的苦楚,不說衣食住行,她閨女素來不挑揀這些,單說日後見了昔日的堂姐妹、表姐妹,俯下身子稱呼一聲太太,難道心裏會舒服嗎。
    淑嫻點了點頭,是喜事,一步登天了,從總兵官的女兒變成超品的郡王福晉。
    她阿瑪的總兵官目前還沒有定下品級,她記得好像是乾隆年間才定下來,應該是二三品的武官。
    覺羅氏接著道:“你也不要覺得高嫁沒有底氣,誰家嫁皇家不是高嫁。
    再說我打聽了一圈如今的皇子福晉們,咱們家也不是獨一份的。
    太子妃娘家也是漢軍旗。
    五福晉的阿瑪才七品,叔伯的官職也不高,她祖父去後,娘家就沒有能撐起門庭的了。
    四福晉家裏有爵位是不假,但兄弟人才平平,她阿瑪去後,娘家也不比從前了。
    王爺的先福晉當年剛嫁進去,阿瑪便因為貪汙受賄被革了官職,之後便再沒有被起複。
    額娘跟你說這些,不是笑話人家,她們每一家論家族的整體實力,都比咱們家要強,輪不到咱們笑話人家,額娘是想告訴你,不必為了家世膽怯。”
    淑嫻:“……”
    她膽怯不是為家世,而是因為未來,距離直郡王被隔絕圈禁,滿打滿算也隻剩十年了。
    十年,何其短暫。
    她現在才十七歲,十年後也才二十七歲,她可是在覺醒前世記憶時便發下宏願的——要健健康康活到七十八歲。
    這樁婚事意味著她要在郡王府從二十七歲一直圈禁到死,圈個幾十年,直接就無期徒刑了。
    虧到奶奶家了。
    淑嫻隻能滿臉一言難盡的道:“我不是怕嫁進去被人欺負,再是繼室,也是明媒正娶,在妯娌們當中也是長嫂,我是怕一朝被牽連,我,還有咱們家,都跟著被攪和進去,萬劫不複。”
    如果有的選,她倒寧肯是九子奪嫡中的旁人,下場慘烈的八爺和九爺,至少逍遙到了雍正年,太子雖然兩度被廢,但也比直郡王多逍遙自在了好幾年,而且死後被追封為和碩親王。
    總之,嫁給直郡王是最虧的。
    而且就眼下龍虎相爭的局麵,哪怕直郡王肯聽她的,她也沒把握最後結局就比曆史上好,更何況她憑什麽讓人家聽她的。
    抗旨拒婚的是不可能的,隻能提前做好準備了。
    “阿瑪遠在徐州,大哥便是下一屆能考中進士,也是從七八品的小官做起,小弟就更不用說了,尚在官學習武讀書,他入仕途還早著呢,咱們正好不用往王爺身邊湊,免得日後被牽連。”
    啪!
    覺羅氏一巴掌拍在閨女後背上。
    “說什麽呢,你這孩子怎麽什麽話都敢往外說,日後不許說這種話,更不許有這種想法。
    萬歲爺既然賜了婚,那張家便是王爺的妻族,王爺若是有用到家裏的地方,我們定當盡力,萬不能生出疏遠王爺的心思,更不能對王爺不敬。
    當然了,在咱們正黃旗,上頭的主子隻有一位,那就是萬歲爺。”
    萬歲爺是上三旗的旗主,但皇子不是,皇子封爵後便要下旗,像直郡王便被安排到了鑲藍旗,成為宗室,不在上三旗中。
    淑嫻無奈,她又沒說要直接對王府那邊拒之於千裏之外,隻是盡量不捆綁在一起罷了,日後王府那邊出事,家裏也能少受些牽連。
    “嗯嗯嗯。”淑嫻點頭如搗蒜,“我都聽額娘的。”
    “不過嫁妝這事兒得聽我的,不必太過耗費,抬數不夠就用布料家具來湊。
    棉布又舒服又吸水,多置辦一些,比綾羅綢緞實用多了,首飾有幾件能撐台麵的就行,咱們家這情況萬歲爺又不是不知道,實在沒必要打腫臉充胖子。
    再說了,郡王福晉都是有年俸的,光是俸祿養十個我都花不完,完全用不到嫁妝裏的東西。”
    覺羅氏重重的歎了口氣,兩年不見,閨女還是那個閨女,有時候是又強又渾。
    事情不是這麽辦的,嫁妝簡薄,不隻會讓外人看張氏一族的笑話,也有對皇家不敬之嫌。
    覺羅氏直接擺了擺手,懶得解釋說服,她不費這口舌。
    “嫁妝你就不用管了,從明天起,管住嘴,好好減減身上的肉,在大婚之前至少要瘦五斤,少一斤,看我怎麽收拾你。”
    淑嫻衝著額娘乖巧的笑了笑,一個半月瘦五斤,難度倒也不大,她還以為額娘至少會給她定個十斤的目標,看來還是心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