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奉命前往睿王府遞送消息的暗影，身法卓絕，去時如鬼魅，歸時亦無聲。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他便已悄然穿過結界，再次出現在梁歲歲的閨房之內，單膝跪地，低聲複命：
    “主子，信已送到。睿王殿下定下，明晚醜時三刻，於城西廢棄的‘凝露苑’相見。”
    “凝露苑？”梁歲歲眸光微閃，她對此地並無印象。
    暗影似乎知其疑惑，補充道：“乃是一處前朝破落皇商的別院，因主家獲罪荒廢已久，地處偏僻，少有人跡，且內中亭台樓閣尚存，易於隱匿行蹤。”
    梁歲歲聞言，輕輕頷首：“本小姐知道了，你且下去休息，明晚隨行。”
    “是。”暗影應聲，身形再次融入陰影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得知了確切的時間與地點，梁歲歲心中便有了底。她略一思忖，明日之行，貴在隱秘迅速。青瑣雖身手不凡，但多一人便多一分暴露的風險，且府中還需她坐鎮，應對可能發生的突發狀況。
    “明晚我獨自前往，青瑣，你留在府中照應。”梁歲歲對侍立一旁的青瑣吩咐道。
    青瑣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但深知小姐決定之事必有道理，且小姐的實力遠非自己所能及，便也不多言，隻恭敬應道：“是，小姐萬事小心。”
    與此同時，睿王府中，蕭煜與錢多多也已準備告辭。
    蕭煜臉上帶著幾分歎服之色，對皇甫凜道：“這位梁大小姐，當真是不簡單。我們這邊剛意識到問題，她那邊就已經派人找上門來了，時機掐得如此之準，心思轉動之快，令人佩服。”他搖了搖頭，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道：“這若是放在兩軍對壘的戰場上，有她在幕後籌謀，怕是能將對手的每一步都算得死死的，妥妥的一位女軍師啊！”
    錢多多亦是連連點頭，胖臉上滿是感慨：“確實如此。歲歲小姐不僅修為……嗯，不凡，這份機敏與決斷，也遠非常人所能及。”
    皇甫凜雖未言語，但冰冽的眼底亦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同。梁歲歲的反應速度，確實超出了他的預期。與這樣的人合作，固然需更加謹慎，但至少不必擔心盟友愚鈍誤事。
    “時辰不早，我等便先告辭了，以免惹人注意。”蕭煜看了看窗外深沉的夜色，拱手道。
    錢多多也連忙起身。
    皇甫凜微微頷首：“明日醜時，凝露苑外再會。”
    蕭煜與錢多多不再多留，借著夜色的掩護，各自施展手段，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睿王府，如同水滴匯入大海，未激起半分漣漪。
    這一夜，似乎與往常並無不同。至少在外人看來，梁府大小姐依舊在安心“養病”，睿王府也早早熄了燈火，一片寧靜。
    轉眼便到了次日。
    梁歲歲如常起身，用膳，於院中活動筋骨，撫琴作畫，一切行止皆與平日無異，仿佛昨夜那場秘密的傳訊從未發生。她甚至還頗有閑情逸致地指點了一下丹翠的繡工，神態慵懶從容。
    然而，當夜幕徹底籠罩帝都，萬家燈火漸次熄滅，喧囂歸於沉寂之時，梁歲歲閨房內的氣息，開始變得不同。
    醜時將至，月隱星稀，正是一夜之中最為黑暗沉寂的時刻。
    梁歲歲屏退了丹翠，隻留青瑣在門外守候。她走到屏風後，褪下了白日裏那身嬌俏明媚的衣裙，換上了一套毫無紋飾、利落貼身的黑色便服，外罩一件同樣質地的連帽鬥篷。寬大的帽簷垂下，足以將她大半張容顏遮掩在陰影之中。
    她對著模糊的銅鏡，將如瀑青絲盡數挽起，以一根普通的木簪固定，再無半點珠翠。此刻的她，周身氣息內斂，與平日裏那位光華璀璨的梁府大小姐判若兩人，唯有那雙在黑暗中依舊清亮如寒星的眼眸，透露出不凡的神采。
    “小姐，一切小心。”青瑣在門外，以極低的聲音再次叮囑。
    “嗯，府中交予你了。”梁歲歲低聲回應。
    她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身形微動，便已如同暗夜中的一縷輕煙，悄無聲息地自後窗掠出，融入沉沉的夜色裏。兩名暗影與車夫早已在外接應，一行人借著建築物的陰影與夜色的完美掩護，朝著城西那處名為“凝露苑”的廢棄別院，疾行而去。
    醜時三刻，約定之時，即將到來。這場關乎雙方安危的秘密會晤，終於要在這片被遺忘的廢墟之中，悄然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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