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風清叼著根冰棍把自行車停在了小巷外麵，上了鎖之後一隻手插進兜裏，一隻手拿著冰棍，邊舔著邊悠閑地往藥店裏走。
    對金璃來說看一眼魂就要沒了的小蟲子在陰影裏張牙舞爪也絲毫沒有影響她哼著小曲吃冰棍的心情。
    畢竟這是根還價之後也比下城區大多數人一整天夥食費還要貴的冰棍。那個金璃家附近的便利店裏的員工應該也沒見過買東西還價的，稀裏糊塗給柳風清按照會員價打了個八折，四舍五入就是賺了一個億。
    雖然柳風清覺得這和她以前吃的劣質冰棍沒什麽區別，但是讓她不至於在路上睡著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她說自己兩天沒睡可不是騙金璃的，柳風清本來身體素質就不怎麽樣，不僅通了宵，還要來回搬運待宰的老板……還好現在已經沒有一個喋喋不休的小豬寶在旁邊問東問西的，她終於可以回工作室補上一覺了。
    可惜的是，這個想法終止於她遠遠看見小巷的另一頭出口停了一輛黑色的轎車。
    柳風清挑挑眉，把隻剩一根棍子的冰棍殘骸隨手一扔，掀開了寫著“看病”兩個字的簾子彎腰走了進去。
    藥店裏依然冷冷清清的，沒有客人，隻有一股腐朽的沉木和藥味，以及嘎吱嘎吱的搖椅聲在空中飄蕩。
    “你這椅子什麽時候修一修，聽著怪難受的。”柳風清從口袋裏拿出兩包用紙裹住的煙草，走到藥店櫃台旁邊丟在了櫃台裏麵。
    原本在閉目養神的女人微微睜開眼，斜睇她一眼，沒理會這個問題：“那小孩呢？”
    “送回家了啊。”柳風清趴在櫃台上，用手撐著下巴笑嘻嘻道，“我還能真把她給吃了？”
    女人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有貴客在裏麵等你。”
    “來你這店的不都是來找我的。”柳風清又從口袋裏拿出了之前從金璃那摸來的鈔票，數了一半塞進了櫃台裏麵收錢的盒子裏，“喏，孝敬你的。”
    女人翻白眼：“滾，真把我當你媽了？”
    “沒啊，我們就純潔的交易關係。”柳風清俏皮地對她眨了眨眼睛，直起身到旁邊的藥架上拿了瓶藥，“你連病都不會看，也就我吃得起你的藥了，我可不得給你上貢點。”
    “趕緊滾。”
    被冷言相對的柳風清聳聳肩，拿著藥往裏走，隻不過在打開小門準備進地下室之前，她想起什麽，回頭跟女人說：“你知道那小孩找我幹嘛嗎？她對舊曆前史感興趣，還要參加TTC呢。”
    坐起來給煙鬥塞煙草的女人頭也沒抬：“然後？”
    “然後——我打算幫她改到舊曆前史的小組賽，那東西小孩子也能應付吧。為了堵她的嘴，那些人肯定會給她第一把她搞到研究所裏的。”柳風清關上了門，隻留下一句賤兮兮的話，“反正之後怎麽樣也跟我沒關係嘍。”
    “缺德。”女人敲了敲煙鬥，看著緊閉的那扇小門，翻了個白眼，“……活該遭罪。”
    哼著跑調小曲的柳風清拋著藥瓶子，利索地下了樓梯。雖然她的工作室看起來亂，但來這給她送錢的人多了去了，柳風清看見站在長桌旁、穿著西裝低頭看桌上設計圖的女人並沒有當回事。
    不過一看就是有錢人，她最喜歡跟有錢人做生意了。柳風清笑嘻嘻地歡迎道：“久等了，怎麽稱呼？上一位客人剛走，您需要……”
    聽見她聲音的女人抬起頭，露出了一張讓柳風清莫名有些眼熟的臉。
    女人眼神冷冽地看向柳風清，仿佛被猛獸盯上的壓迫感讓原本語氣輕佻的柳風清笑容一滯。
    “我叫金靈。”女人語氣淡淡地說，“坐下聊聊你上一位客人的事吧，柳小姐。”
    *
    “要不要找媽媽要錢呢？”
    窗外的太陽已經完全落下，隱約能看見月亮的影子，趴在房間地上的金璃在鋪滿整屋的羊毛地毯上滾了幾圈，最後滾回了她放著小本子的地方。
    終於有了清楚的步驟，金璃從跟柳風清狼狽為仠……不對，是正義合作之後，感覺自己在偷偷做大事的她好幾天都處於亢奮狀態，但是等她結束亢奮之後又要開始麵對她才三歲半，沒有一個正當的理由向家長要這麽大一筆錢這件事。
    她沒辦法聯係柳風清，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柳風清會來找她要錢，為了防止意外，她肯定得越早準備越好。
    “不行。”金璃撐著自己胖嘟嘟的臉蛋，自言自語道，“不能讓媽媽知道，不然媽媽又要問是誰教我的了……也不能讓爸爸知道，上次媽媽教訓了爸爸，爸爸這次肯定會跟媽媽說的。”
    金璃拿著筆吭哧吭哧地把本子上她畫的穿西裝的金靈和穿圍裙的金父用兩個大叉叉給劃掉了。
    “剩下的……”
    本子上隻有三個醜醜的簡筆畫，用低馬尾、短發、披著頭發紮著小辮子來區分。
    金璃有些苦惱，她不知道哥哥們有多少錢，按照上次大哥的那些零花錢來看，她要的錢也很多，本來他們就不像她一樣以後要繼承家產，萬一她失敗了，還把哥哥們掏空了……
    正在猶豫的金璃忽然看到夾在小本子裏柳風清的小紙條，忽地精神一振。
    不對！她不能管這麽多，她現在的目標就是弄到錢，隻要弄到錢，管它是從哪裏來的！
    下定決心的金璃拿著熒光筆在低馬尾的大哥頭像上畫了一個圈，然後一溜煙地爬起來，把本子合上藏在了枕頭底下，再風風火火地衝了出去。
    哪想到大哥不在房間裏，於是矯健的小胖子調轉方向，剛衝到樓梯剛好就撞見了從下麵上樓的金靈。
    “哎呀！”
    沒刹住車的金璃一頭撞在了金靈的腿上，吧唧一下坐在了地上，淚眼汪汪地捂著腦門看向臂彎裏還掛著外套的金靈：“媽媽，你回來了呀……”
    剛下班回來的金靈嗯了一聲，把坐在地上的金璃給拎了起來：“你在幹什麽？在家裏別亂跑。”
    “嘿嘿……”她在瞞著媽媽做壞事呢，金璃真是個壞寶寶呀。
    “璃寶要去找大哥玩！”壞寶寶如是說。
    金靈看著還不及她腿高，抬著小腦袋用大眼睛盯著自己裝傻……或者是真傻的女兒片刻，用手揉了揉金璃柔軟的短發：“去吧，注意安全。”
    “好，媽媽你要好好休息喔！”金璃被揉得晃了晃，也不知道自己去找大哥為什麽還要注意安全，但是對於自己騙了媽媽的行為有一丟丟的心虛，於是抱了一下媽媽的腿就蹦躂著下樓了。
    果然，金璃一下樓就看見了在忙碌的大哥和金父。
    金父正在收拾餐桌上的小碗，還沒有吃晚飯，所以應該是媽媽回家先墊了肚子。金父在大哥會做飯後就不怎麽進廚房了，一是大哥的手藝相當優秀，更符合家裏女人的口味，二是金父注重保養，不願意總沾油煙變成黃臉公。
    而且媽媽剛回來，金璃一猜就知道等會爸爸肯定要去樓上跟媽媽膩歪了。所以金璃一看金父把碗洗完了出來，立馬悄悄溜進了廚房。
    正在擇菜的大哥圍著圍裙，一如既往地綁著低馬尾，就跟剛剛被金璃圈起來的簡筆畫一模一樣。
    他剛開始還沒發現金璃溜進了廚房，直到金璃湊到了他旁邊拽住了他的圍裙。
    “大哥，大哥！”
    “怎麽了？”注意到金璃的大哥有些疑惑，不過他一問出口，忽地想起了上次金璃跑進廚房給自己送禮物的情景。
    因為在學校總被人在背後說三道四，要是打扮更會也閑言碎語，所以那條鑽石頸鏈被他收了起來，但他有時候打開抽屜看見，也會因為男人天生的愛美心而有些觸動。
    想到這裏，他看著金璃的眼神也放柔和了一些：“小璃，你不用……”
    “大哥！”金璃打斷了他的話，攤開了自己胖嘟嘟的小手，“給璃寶錢！”
    大哥：“……”
    他沉默地用水衝了一下手，在圍裙旁邊擦幹，準備拿錢給她：“你要多少錢？”
    原本他以為金璃是要錢買零食或者玩具，結果金璃卻摸了摸下巴說：“大哥有多少，都給璃寶吧！”
    “什麽？”大哥蹙眉，“你要那麽多錢幹什麽？”
    當然是為了大哥的貞潔和美麗——金璃很想這麽說，但是柳風清的計劃比較無恥，她也不能暴露柳風清。那她得找一個大哥不會告訴別人的理由！
    “就是……”聰明璃寶進行了激烈的幾秒頭腦風暴後選定了背鍋俠：“就是小哥不是快過生日了嘛，我想要給小哥準備生日禮物，大哥你不準告訴小哥喔！”
    金璃沒有瞎說，還有兩個月就到三哥的生日，大哥接受了這個理由，但有些猶豫：“你要準備這麽貴的生日禮物？而且……”
    而且他的生日，從來都是隨便過的，大多數時候還是他自己做生日蛋糕，以前金璃也從沒有說要給他過生日。
    金璃雖然沒有以前的記憶，但也覺得把大哥的錢都要來“給小哥買禮物”不太好，剛打算問大哥能給多少。然而電光火石之間，她又想起了柳風清叮囑她的，先拿到錢再說。
    沒錯，反正這是柳風清說的，先拿到錢再說！
    “什麽而且啦，大哥你不要這麽自私好不好。”金璃嘴一溜，沒過腦子就直接說道，“你要是不給我，我就告訴爸爸。”
    等金璃順利地從大哥那裏拿到了卡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在說什麽——什麽鬼，為什麽她這麽熟練？！難不成以前的金璃也經常這麽說嗎？
    不過，這比她想象的簡單好多哦。
    於是……
    “二哥，給璃寶錢！”
    因為比賽又被關禁閉了一周，原本以為金璃是來跟自己說比賽消息而打起精神的二哥愣住了。
    “你要錢幹什麽？”
    “璃寶要……”靈活變通的大聰明璃寶換了個理由，“上次璃寶給大哥買頸鏈，他好像不太喜歡，都沒有戴。璃寶想再買大哥喜歡的送給大哥！”
    “你什麽時候給他買的頸鏈？”二哥都不知道還有這回事，有些羞惱，“你給他買東西，找我要錢幹什麽？”
    金璃噘著嘴：“你不給璃寶錢，璃寶就不參加比賽了。”
    二哥：“？！”
    “你…你……”二哥咬著下唇，生氣地從抽屜裏拿出自己的卡，“拿去，你拿去給他買東西，你去找他好了！”
    “哦，那好吧。”謹記著自己的使命隻有拿錢的金璃眨了眨眼睛，十分聽話地把眼睛都氣紅了的二哥丟下，揣著卡走出了二哥的房間。
    結果她一出門就聽見旁邊傳來了三哥的聲音：“二哥又怎麽了，他又跟你發脾氣啊？”
    故意來挑撥離間的三哥靠著牆笑盈盈地繞著自己的小辮子：“我在房間裏都聽見二哥的聲音了，他怎麽老跟小璃你發脾氣哦，我聽了都為你生氣。”
    金璃的重點卻搞錯了：“小哥你也跟二哥一樣等著在房間裏吃飯嗎？”
    沒資格上桌吃飯的三哥：“……”
    他嘴角抽了抽：“在哪吃都一樣，我就是覺得他每次都……”
    哪想到金璃一拍腦門，對他伸出了手：“對哦，小哥你給璃寶錢！”
    “……什麽？”
    “都是小哥把比賽的事情告訴爸爸的啦，害得二哥生氣了。小哥你把錢都給璃寶，璃寶買禮物哄二哥開心！”
    三哥的笑容僵住，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憑什麽要哄他開心？”
    “小哥你不給璃寶錢，璃寶就不跟你玩了！”
    “……”
    晚飯之後，金璃的房間裏，坐在床邊給金璃疊衣服收拾玩具的金朝昧沉默不語，教金璃認字的金望眛刻意把凳子拉開離床遠了些，冷著臉給金璃念童話書，正在給金璃畫手抄報的金盼昧看見金望眛難看的臉色，翻白眼嗤了一聲。聽見的金朝昧微不可查地看了金盼昧一眼，罕見地沒有緩和氣氛。
    發著呆聽童話故事的金璃時刻謹記著柳風清的教導，一切與搞錢無關的事情都自動屏蔽。她揣著三張卡，苦惱地想：好像還不夠哇。
    要是有個可以家裏很有錢，璃寶說什麽就幹什麽的冤大頭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