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靈境日常,暗湧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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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薄霧還未完全散去,靈溪澗入口處的木棚裏已亮起了燈。陸遠就著昏黃的油燈光,仔細核對著今日的預約名冊——這已是每日雷打不動的第一項工作。
    名冊上的字跡工整清晰,是外務堂派來的書記執事所寫。陸遠的目光一行行掃過:
    “辰時三刻,青木鎮劉鎮守家眷,八人,已預付四十兩。備注:有幼童三人,夫人重教養。”
    “午時初,散修三人,來自北邊黑山坊市,領隊姓趙,煉氣五層。備注:曾詢問道旁岩石種類。”
    “未時正,‘百草軒’藥師兩人,欲采集特定露水與苔蘚樣本,已獲李長老特批。”
    “申時後...預留巡查新線路、處理賬目時間。”
    他的目光在“百草軒”三個字上頓了頓。這是附近幾個城鎮最大的藥材商號,據說背後有修真家族支持。他們主動找上門來,還獲得了李長老的特批,意義非同一般。
    正思索間,棚外傳來腳步聲。韓楓掀開簾子走了進來,手中拿著一封蓋有火漆的信箋。
    “陸師弟,剛收到的。”他將信遞給陸遠,“金石門的人送來的。”
    “金石門?”陸遠接過信,有些意外。這個宗門他聽說過,位於青木宗西北約三百裏外的金鐵山脈,以煉器和礦石開采聞名,與青木宗偶有往來,但交集不多。
    拆開火漆,信箋上是剛勁有力的字跡:
    “青木宗外務堂轉陸先生台鑒:聞貴宗新辟‘靈境’,別具巧思。吾門石堅,忝居煉器堂執事,素喜探究各地地質礦藏。擬於三日後午後未時二刻造訪,隨行弟子二人。若蒙允準,不勝感激。閱後付丙。金石門煉器堂,庚子年七月初九。”
    信很短,但措辭客氣,還特地用了“閱後付丙”(意為看完可燒掉)這樣的謹慎用語。陸遠將信遞給韓楓:“韓師兄怎麽看?”
    韓楓快速瀏覽,沉吟道:“金石門以煉器立宗,對礦石、地質確實癡迷。這位石堅執事我略有耳聞,是門中有名的‘石頭癡’,修為約在煉氣六層。他們來訪,應是真對靈境的地質感興趣,倒不一定是來挑刺的。”
    “不過,”他話鋒一轉,“金石門實力強於本宗,他們的人來訪,需謹慎接待。李長老那邊...”
    “我今日便去稟報。”陸遠將信小心收好,“既然是正式拜帖,宗門層麵也該知曉。而且...”
    他想起名冊上那位曾詢問岩石種類的散修,心中有了計較:“韓師兄,你可知咱們這靈溪澗一帶,有哪些特殊的岩石或礦物?”
    韓楓想了想:“後山往深處走,有一片‘赤鐵岩’區,含鐵量頗高。另外,靈溪上遊的河床裏,偶爾能撿到‘溫玉’的碎塊——雖然不成器,但握在手中生暖,凡人視為寶物。至於其他...我就不太清楚了。”
    “這就夠了。”陸遠眼睛一亮,“張大哥!”
    張大山應聲從棚外進來:“陸小哥,有什麽吩咐?”
    “這兩日得空,你帶幾個兄弟去赤鐵岩區,采幾塊品相好的礦石回來。還有,去靈溪上遊河灘,仔細找找有沒有完整的溫玉——不必太大,雞蛋大小就行。”
    “再找找有沒有其他特別的石頭,”他補充道,“顏色鮮豔的、紋路奇特的、或者手感特殊的,都帶些回來。”
    張大山雖不解其意,但還是幹脆地應下:“好嘞,我這就去安排!”
    韓楓明白了陸遠的打算:“你想為金石門的來訪做準備?”
    “既是行家,就不能用編的故事糊弄。”陸遠點頭,“得拿出些真東西。就算我們不懂,至少讓人家看到,我們這裏有值得探究的原料。”
    辰時剛過,劉鎮守的家眷便到了。今日來的人比預約的還多了兩位——除了劉夫人、兩位妾室、三個孩子,還多了劉夫人的妹妹和她的女兒。
    “陸先生,叨擾了。”劉夫人今日氣色不錯,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這是我妹妹素雲,這是她女兒婉兒。聽聞靈境清幽,特來一同散心。”
    陸遠行禮問候,目光掃過新來的兩人。那位叫素雲的婦人約莫三十出頭,麵容與劉夫人有五六分相似,但眉眼間多了幾分書卷氣。她的女兒婉兒約莫十二三歲,文文靜靜地站在母親身側,一雙眼睛卻靈動地打量著四周。
    “夫人客氣了,人多更熱鬧。”陸遠笑道,隨即轉向孩子們,“小公子,小姐們,今日咱們靈境來了新朋友,你們可要做個好向導呀。”
    最大的男孩立刻挺起胸膛:“陸先生放心,我知道路!”
    女孩則跑到婉兒身邊,拉起她的手:“婉兒姐姐,我帶你去看會發光的蜘蛛網!”
    孩子們的熱情讓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劉夫人姐妹相視一笑,眼中的欣慰掩藏不住。
    今日的遊覽,陸遠做了微調。考慮到有兩位知書達理的婦人,他在講解中適當加入了些詩詞典故。在“青牛石”前,他不僅講了靈獸聽道的故事,還引用了句古語:“石不能言最可人”,解釋為何人們喜歡賦予山石傳說。
    素雲夫人顯然對此感興趣,輕聲接道:“《詩經》有雲:‘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觀石之道,自古有之。”
    “夫人博學。”陸遠讚道,“其實修真界也有類似說法:萬物有靈,石亦有心。隻是這‘心’,需靜者方能感知。”
    行至“虹霞練”時,一直安靜的婉兒忽然開口:“陸先生,這瀑布的水,最後流到哪裏去了呢?”
    這問題有些出乎意料。陸遠想了想,認真答道:“靈溪之水,一路向東,匯入山外的滄浪江,再奔流千裏,最終入海。所謂‘涓涓不壅,終為江河’。”
    他頓了頓,看著女孩清澈的眼睛:“就像人求學問道,點滴積累,終有所成。”
    婉兒若有所思地點頭。素雲夫人看著女兒,眼中滿是溫柔。
    最讓人驚喜的是在“悟道林”。當陸遠引導大家閉目靜聽時,素雲夫人竟輕聲吟誦起一篇舒緩的古文。她的聲音平和悅耳,與林間的風聲、鳥鳴聲交融在一起,更添了幾分寧靜致遠之意。
    連劉夫人也忍不住感歎:“妹妹這篇《清靜經》,在此地吟誦,倒是格外應景。”
    “心靜,則萬物皆靜。”素雲夫人微笑道,“此地確實有助於寧神靜氣。”
    望霞坡的霧氣依舊不負眾望。當那如夢似幻的霧靄升起時,連最持重的素雲夫人也露出了驚歎之色。她站在霧中良久,離去時對陸遠說:“陸先生,此地清幽玄妙,於養性怡情確有奇效。若蒙不棄,日後或可攜家中女眷詩社同好前來,品茶論詩,想必是樁雅事。”
    陸遠心中一動,立刻應承下來。這已是第二位提出類似建議的女客了,“女眷專日”的想法越來越清晰。
    送走劉家一行人,陸遠正欲稍作休息,卻見張大山興衝衝地跑來,身後跟著兩個雜役,抬著個沉甸甸的藤筐。
    “陸小哥!你看我們找到了什麽!”
    藤筐裏是各色各樣的石頭。有暗紅色的赤鐵礦,有溫潤的淡青色玉石,有布滿金色斑點的“星辰石”,甚至還有幾塊紫黑色的、表麵有蜂窩狀孔洞的奇特石頭。
    “這些是...”陸遠蹲下身,仔細翻看。
    “赤鐵礦和溫玉您認得。”張大山指著那幾塊紫黑色的石頭,“這個,老獵戶說叫‘雷擊石’,是雷電劈中山岩後形成的,罕見得很!還有這些金色的斑點石,河邊的老人說,月圓之夜會微微發亮呢!”
    陸遠拿起一塊“雷擊石”,入手頗沉,表麵粗糙,但那些蜂窩狀的孔洞分布得極有規律,確非凡品。他又撿起一塊“星辰石”,對著光看,那些金色斑點果然閃爍著微光。
    “好,太好了!”他連聲稱讚,“張大哥,你們立了大功!這些石頭先妥善收好,三日後金石門來訪,就靠它們撐場麵了!”
    午時將至,今日的第二批客人——那三位來自黑山坊市的散修,準時抵達。
    為首的是個精瘦的中年漢子,自稱姓趙,煉氣五層修為,一雙眼睛銳利如鷹。他身後的兩人一高一矮,高的沉默寡言,矮的則眼神飄忽,不住打量著四周。
    “陸先生是吧?”趙姓散修開門見山,“咱們兄弟在黑山就聽說了你這靈境的名頭。閑話少說,帶路吧。”
    語氣直接,甚至有些粗魯。陸遠麵色不變,拱手道:“趙前輩請。”
    踏上小徑,陸遠立刻察覺到這三位散修的不同——他們不關心故事,不欣賞景致,注意力全在沿途的岩石、土壤、植被上。尤其是那位趙姓散修,幾乎每走幾步就要蹲下查看,有時還會摳點泥土聞聞,或者敲敲岩石。
    在“青牛石”附近,他終於開口提問:“陸先生,這一帶的岩石,含鐵量如何?”
    果然是衝著地質來的。陸遠心中了然,答道:“據陸某所知,後山深處有赤鐵礦脈,此地的岩石也多有鐵質。前輩請看這塊——”
    他從袖中取出一小塊提前準備的赤鐵礦標本遞過去。這是張大山東剛采回來的,品相不錯。
    趙姓散修接過,仔細端詳,又用指甲刮了刮,放在鼻尖嗅了嗅,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成色不錯啊。你們宗門...不開采?”
    “青木宗主修木係功法,對金石開采並不擅長。”陸遠如實道,“且礦脈分散,大規模開采成本過高。”
    “可惜了。”趙姓散修搖頭,將標本遞還,態度卻明顯緩和了些,“不過你們能留著這山景,也是好事。黑山那邊,礦洞挖得千瘡百孔,早沒什麽看頭了。”
    一路行去,這三位散修的問題越來越專業。那位沉默的高個兒偶爾會低聲與趙姓散修交流幾句,說的都是“層理走向”、“礦物共生”之類的術語。矮個兒則對靈溪的水質感興趣,取了水樣小心收好。
    陸遠一邊應對,一邊暗暗記下他們的關注點。當行至靈溪一段水流較緩的河灘時,他心中忽然一動。
    “三位前輩,可對此地的‘溫玉’感興趣?”
    “溫玉?”趙姓散修眼睛一亮,“這裏有溫玉?”
    “量不多,且多是碎塊。”陸遠從懷中取出一枚雞蛋大小的淡青色石頭——這是張大山今早找到的品相最好的一塊,“像這樣的,已是難得。”
    溫玉入手生暖,即便在日光下也能感覺到那股溫和的熱度。趙姓散修把玩片刻,讚歎道:“質地純淨,雖小卻精。陸先生,這樣的石頭,可還有?”
    “需仔細尋找。”陸遠沒有把話說滿,“若前輩有興趣,陸某可安排人再找找。不過...”
    他恰到好處地頓了頓:“此物畢竟稀有,若真找到,價格恐怕...”
    “價格好說!”矮個兒散修搶著道,“咱們黑山坊市最缺的就是這種有特色的靈材!陸先生,若能找到拳頭大小的,我出十塊靈石!”
    十塊靈石!這已是靈境單日門票的兩倍價格。陸遠心中震動,表麵卻不動聲色:“陸某盡力。”
    望霞坡的霧氣依舊震撼,但這三位散修的反應卻最為實際。趙姓散修仔細研究了霧氣的成分和形成原理後,給出了一個讓陸遠意外的評價:
    “這霧氣營造得巧。雖無大用,但勝在成本低廉、安全無害。若在黑山,那些挖礦挖累了、渾身是傷的苦哈哈們,怕是願意花點小錢,來這種地方喘口氣。”
    他拍了拍陸遠的肩膀:“陸先生,你這靈境,路子是對的。修真界不隻是打打殺殺、挖礦煉丹,總得有個讓人放鬆的地兒。”
    這話樸實,卻道出了陸遠心中所想。送走三位散修時,趙姓散修還特地留下話:“下個月咱們還來。若找到溫玉,務必留著,價格好商量。”
    未時正,“百草軒”的兩位藥師到了。
    來者一老一少。老者約莫六旬,須發花白,背著一個碩大的藥簍,步伐穩健,氣息沉穩,竟是煉氣七層的修為。年輕人二十出頭,應是學徒,恭敬地跟在身後。
    “老朽姓陳,忝為百草軒采藥管事。”老者拱手,語氣平和,“這位是小徒文柏。奉東家之命,特來采集幾種特定藥材,需借貴寶地一用。李長老已特批,這是批文。”
    他遞上一份蓋有外務堂印章的文書。陸遠驗看無誤,拱手道:“陳老前輩請。不知二位需采集何種藥材?陸某或可引路。”
    “主要三樣。”陳老也不客套,“一是‘子時靈溪上遊三丈處,鬆根下青苔’;二是‘悟道林內,百年以上鐵木樹皮陰麵所生絨膜’;三是‘望霞坡霧氣凝結之晨露’。”
    要求具體得令人驚訝。陸遠心中一動:“陳老,這些藥材...可是用於特殊丹方?”
    陳老看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讚賞:“陸先生倒是敏銳。不錯,這三樣都是煉製‘清心寧神散’的輔料。此散雖隻是凡品丹藥,但對舒緩心神、輔助入定頗有裨益。貴宗靈境名聲在外,據說有寧神靜氣之效,東家便想,此地所產藥材,或許藥性更佳。”
    原來如此。這是將靈境當作“藥源地”來開發了。陸遠立刻意識到其中的價值。
    “既如此,陸某當全力配合。張大哥——”他喚來張大山,“你帶兩位去靈溪上遊,協助采集青苔。務必按陳老要求,子時三丈處鬆根下的。”
    “至於鐵木樹皮絨膜和晨露,”陸遠轉向陳老,“前者需辨識百年鐵木,後者需待明日清晨霧氣最濃時采集。二位若不急,可在山中暫住一宿,陸某安排住處。”
    陳老沉吟片刻:“如此甚好。那就叨擾了。”
    接下來的半天,陸遠親自陪同百草軒的二位在山中活動。陳老不愧是資深藥師,對植物的了解令人歎為觀止。他不僅能一眼認出各類草木的品種、年份,還能說出其藥性、配伍禁忌,甚至相關的民間傳說。
    “這株‘七星草’,葉有七竅,夜觀如星。”在悟道林邊緣,陳老指著一叢不起眼的小草說道,“《百草拾遺》記載,其汁液可明目,但需在月圓之夜采摘,藥性方足。”
    他又指向不遠處一株開著淡紫色小花的植物:“那是‘夢魂花’,香氣有微弱的致幻作用。少量可用作麻醉,過量則傷人神魂。你們這靈境裏,此花不多,倒是好事——若漫山遍野都是,遊客怕是要做白日夢了。”
    幽默的話語讓氣氛輕鬆不少。小學徒文柏認真地做著記錄,不時提問,陳老一一耐心解答。
    采集過程細致而緩慢。光是鐵木樹皮的絨膜,陳老就檢查了七八棵樹,才選定一株樹齡約一百二十年的老樹。他用特製的竹刀小心翼翼地刮下陰麵那層薄如蟬翼的淺灰色絨膜,放入玉盒中,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嬰兒。
    “藥材采集,三分在技,七分在心。”陳老邊操作邊講解,“心不靜,手不穩,則藥性損。這靈境確實有助於寧神,老朽刮藥時,能感覺到心神格外專注。”
    傍晚,陸遠安排二人在後山一處閑置的木屋住下。木屋簡陋,但收拾得幹淨整潔,窗外正對一片竹林,景致清幽。
    “條件簡陋,委屈二位了。”陸遠歉意道。
    陳老卻擺擺手:“山居野趣,甚好。比那喧囂城鎮,更合采藥人的心境。”
    次日清晨,天還未亮,陸遠便陪同陳老師徒來到望霞坡。此時晨霧正濃,與韓楓激發的霧氣不同,這是天然的山間晨靄,更添幾分朦朧之美。
    陳老取出十幾個小巧的玉瓶,分散放置在坡上草木葉尖密集處。又取出特製的玉片,輕輕撥動草葉,讓凝結的露珠滾入瓶中。
    “晨露采集,講究‘清、淨、新’。”他低聲講解,“清者,水質清澈無雜;淨者,采集器皿潔淨無染;新者,露水新鮮未晞。三者兼備,藥性方足。”
    陸遠在一旁靜靜看著,心中感觸。這已不隻是采藥,更像是一種修行,一種與自然對話的方式。
    采集完畢,朝陽已躍出山巔。陳老檢驗著瓶中的露水,滿意地點頭:“此地晨露,晶瑩剔透,隱隱有靈光內蘊,確是上品。陸先生,此次叨擾,收獲頗豐。”
    他取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這是五十兩銀子,作為采集費用和叨擾之資,請收下。”
    陸遠推辭:“陳老太客氣了。二位能來,是靈境的榮幸。且李長老已有特批...”
    “東家吩咐,該付的必須付。”陳老堅持道,“況且,老朽還有個不情之請。”
    “陳老請講。”
    “百草軒想與貴靈境建立長期合作。”陳老正色道,“我們每月會派藥師前來,采集特定藥材。作為回報,除支付費用外,百草軒可免費為靈境提供常用藥材,如驅蟲香、寧神茶等。此外...”
    他頓了頓:“若靈境日後拓展,需要藥師常駐或提供醫療支持,百草軒可優先安排。”
    這提議的價值,遠超五十兩銀子。陸遠強壓下心中激動,鄭重道:“此事陸某需稟明李長老。但以個人之見,百草軒誠意十足,合作大有可為。”
    “好,那老朽便等貴宗消息。”陳老微笑,“今日就此別過。陸先生,靈境經營,用心良苦,日後必成大器。”
    送走百草軒的二位,日頭已高。陸遠站在山口,心中充滿了收獲的滿足感。短短兩日,靈境不僅接待了各方遊客,更意外地開拓了與金石門、百草軒的合作可能。
    然而這份喜悅,在看到張大山匆匆跑來的身影時,瞬間消散了大半。
    “陸小哥...”張大山臉色難看,聲音壓得極低,“新線路那邊...又出事了。”
    “怎麽了?”
    “昨晚守夜的兄弟...”張大山咬牙切齒,“被人打暈了!今早才醒,說看到三個人影,都蒙著麵,但其中一個走路一瘸一拐的...就是王癩子那龜孫!他們...他們把碧玉潭上遊的小水壩給扒了個口子!潭水現在渾了一半!”
    陸遠的眼神冷了下來。偷石板、倒汙物、現在直接破壞水壩...對方的手段在升級。
    “守夜的兄弟傷得重嗎?”
    “頭上挨了一下,腫了個包,但沒大礙。”張大山憤憤道,“陸小哥,咱們不能再忍了!這都第幾次了?!”
    陸遠沉默了片刻,忽然問:“我讓你去訂的青石板,訂了嗎?”
    “訂了,十塊最好的,下午就送來。”張大山不解,“可是這...”
    “下午石板送到,你帶人當著所有人的麵,大張旗鼓地運到新線路工地。”陸**靜地說,“就說靈境要擴建,急需用料。”
    “啊?這不是...”
    “既然他們偷,就讓他們偷個夠。”陸遠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十塊上等青石板,價值十兩銀子。盜竊宗門財物,破壞宗門建設,證據確鑿的話...按門規該如何處置?”
    張大山眼睛一亮:“輕則鞭刑,重則廢去修為,逐出宗門!可是...咱們沒證據啊。”
    “會有的。”陸遠望向山中方向,“隻要他們還敢來。”
    他拍了拍張大山的肩膀:“去忙吧。記住,石板要當眾運送,聲勢越大越好。”
    張大山領命而去。陸遠獨自站在山口,山風吹動他的衣袍。他手中那支小喇叭在陽光下泛著金屬的光澤。
    碧玉潭被毀,新線路的進度必然受影響。但比起這個,他更在意的是對方的肆無忌憚——敢打暈守夜雜役,這是要撕破臉了。
    看來,靈境的紅火,真的刺痛了某些人的眼。
    暗處的老鼠已經按捺不住,要跳到明處來了。
    也好,那就讓這場戲,唱得更精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