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試藥
字數:4674 加入書籤
許木指尖捏著那枚琉璃小瓶,並未急於拔開瓶塞,而是將其置於掌心,借著窗欞透進的月光,用四年沉澱後的目光重新審視。四年間,他閱盡典籍、心智漸開,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隻懂把玩的懵懂少年。
他將小瓶翻來覆去,指尖摩挲著每一寸通透的瓶身,試圖找到從前遺漏的蛛絲馬跡——瓶身依舊光潔無紋,古樸的氣息縈繞指尖,青芒流轉間不見半分破綻;瓶口的軟木塞緊實依舊,銀絲纏繞的結扣工整如初,與四年前所見別無二致。他甚至湊近鼻尖輕嗅,隻聞到一絲淡淡的草木清香,再無其他異常。
幾番仔細打量,終究沒能發現新的線索,許木微微蹙眉,心中雖有遺憾,卻也並未氣餒。
不再做無謂的耽擱,他指尖捏住軟木塞,小心翼翼地緩緩轉動。
隨著一絲輕微的“啵”聲,軟木塞被輕輕拔出,一股清冽中帶著馥鬱的異香瞬間彌漫開來,比四年前更為濃鬱,縈繞鼻尖,讓人心神一清。
他低頭望去,瓶底那滴翠綠色的液體靜靜蟄伏,如同凝固的翡翠,瑩潤剔透,與四年前相比,沒有絲毫增減,依舊保持著最初的模樣。
許木眼神一凝,心中了然:這小瓶的所有秘密,定然都藏在這滴綠液之中。
它看似平凡,卻能讓小瓶生出種種異象,絕非尋常之物,必然有著不為人知的特殊功效。
想要揭開謎底,唯一的辦法便是試驗——而最直接的方式,便是找些小動物做活體試驗,觀察綠液的作用。
這個念頭升起時,他抬頭望了望窗外。夜色如墨,林間一片漆黑,晚風呼嘯,此刻出去尋找活物,不僅不便,更有未知的危險。
更何況,經過下午的心魔危機與前半夜的折騰,他隻覺得渾身疲憊,眼皮沉重得幾乎抬不起來。
再者,即便僥幸找到活物,夜晚燈光昏暗,也難以看清試驗過程中的細微變化,到頭來不過是白忙一場。
一番權衡之下,許木已然有了決斷。他重新將軟木塞塞緊瓶口,仔細纏好銀絲,將小瓶小心翼翼地收入懷中。
“養足精神,明日再議。”他喃喃自語,眼底閃過一絲期待——或許經過一夜休整,明天等待他的,會是一個天大的驚喜。
帶著這份憧憬,他吹滅燭火,躺在簡陋的木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唯有懷中的小瓶,在黑暗中泛著微弱的青芒。
天剛蒙蒙亮,許木便已起身。簡單洗漱過後,他踏著晨露走出神手穀,朝著穀外的大廚房走去。
往日墨大夫尚在玄天門時,廚房的人總會遵從吩咐,將兩人的飯菜一同送到穀中,他沾著墨大夫的光,從不用親自跑腿。
可如今墨大夫一走,這份特殊待遇便戛然而止,廚房管事翻臉不認人,再也無人提送飯上門的事。
許木端著粗瓷碗,看著碗中簡單的稀粥與鹹菜,心中不由得一陣感慨。
那廚房管事昨日見他時,眼神裏的敷衍與從前的恭敬判若兩人,這般趨炎附勢的嘴臉,讓他深切體會到權力的好用——人走茶涼,不過如此。
匆匆吃完早飯,許木並未立刻離開,而是轉身找到了廚房管事。他從懷中摸出幾錢碎銀子,遞了過去。
管事眼角的皺紋瞬間堆起,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二話不說便轉身進了後院,沒多久便拎出兩個活蹦亂跳的灰毛野兔。
野兔被麻繩拴著後腿,蹬著四肢掙紮,嘴裏發出“咕咕”的叫聲,渾身的灰毛在晨光下泛著細密的光澤。
許木接過野兔,拎著繩子轉身返回神手穀。他徑直走向穀中的藥園,選了一塊開闊平坦的空地,將兩條麻繩的另一端分別係在旁邊的老槐樹下。
此時日頭漸漸升高,金色的陽光毫無遮攔地灑下來,曬得地麵微微發燙。野兔被拴在空地上,無處可躲,隻能在有限的範圍內焦躁地踱步,起初還奮力掙紮,可隨著陽光越來越烈,漸漸變得無精打采,耷拉著耳朵,大口喘著氣,原本靈動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層疲憊,顯然已是口幹舌燥。
見時機差不多了,許木轉身回到屋中,取出那個大白瓷碗,又小心翼翼地捧出琉璃小瓶。他屏住呼吸,輕輕拔開軟木塞,將瓶身傾斜,一滴豆粒大小的翠綠色液體緩緩滴落,正好落在瓷碗中央。
緊接著,他提起水壺,往碗中倒入大半碗普通清水。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那滴綠液落入水中,竟瞬間消融開來,沒有絲毫沉澱,如同墨滴入清水般迅速擴散。
不過眨眼間,整碗清水便都染上了通透的碧綠色,如同盛著一汪濃縮的春光。
陽光照在碗中,碧光流轉,透著一股沁人心脾的涼意,讓人隻是看了一眼,便覺得心底的燥熱都消散了大半,渾身舒坦不已。
許木捧著瓷碗,走到野兔跟前,眼底閃爍著好奇與期待,準備見證綠液的神奇功效。
許木捧著盛滿碧綠水的白瓷碗,緩步走到兩隻野兔跟前。陽光下,碗中碧光流轉,沁人的涼意引得口幹舌燥的野兔愈發焦躁,鼻尖不停抽動,蹬著後腿想要湊近。
他將碗輕輕放在地上,兩隻野兔立刻蜂擁而上,腦袋擠在碗邊,貪婪地大口吞咽起來——清甜的汁水滑入喉嚨,它們喉嚨滾動的速度越來越快,顯然是渴極了。
眼看碗中的水被喝掉一小半,許木怕它們貪多出事,連忙伸手將碗端了起來。野兔們還意猶未盡,圍著他的褲腿蹦跳,小腦袋不停蹭著他的手背,發出急切的“咕咕”聲。
許木不為所動,端著碗退到一旁,目光緊緊鎖住兩隻野兔,耐心等待著接下來的變化。
一炷香的功夫轉瞬即逝。起初,野兔隻是在原地不安地踱步,可沒過多久,它們的動作突然變得急躁起來,蹦跳的幅度越來越大,像是被什麽東西刺激到一般,瘋狂地撞擊著身上的麻繩。
緊接著,驚人的一幕發生了——野兔灰撲撲的皮毛下,竟開始凸起一個個雞蛋大小的疙瘩,這些疙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多、變大,很快便布滿了它們的四肢、軀幹,甚至連脖頸處都鼓起了包。
原本瘦小的野兔,身形漸漸臃腫起來,看上去比之前大了一圈,圓滾滾的身子配上小小的腦袋,顯得格外滑稽。
可這滑稽並未持續多久,它們的身體還在繼續膨脹,速度越來越快,像是被人不停往肚子裏充氣的皮球。骨骼發出輕微的“咯吱”聲,皮毛被撐得發亮,緊緊貼在膨脹的軀體上,能清晰看到皮下血管的紋路。
許木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
隻見兩隻野兔的身體越來越圓,越來越鼓,四肢被膨脹的軀體擠得幾乎看不見,最終竟變成了兩個圓滾滾的大球體,如同兩顆翠綠的大西瓜,靜靜地躺在地上,隻能微弱地蠕動,再也無法蹦跳。
碗中那滴綠液的威力,竟恐怖到了這般地步!
許木瞪大眼睛,死死盯著兩隻野兔詭異膨脹的軀體,心頭掀起驚濤駭浪。這景象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他曾猜想過這綠液或許是致命劇毒,或許是增功靈藥,哪怕是腐蝕性極強的異寶,他都有心理準備。
可眼前這般景象,卻讓他頭皮發麻,後背發涼:兩隻兔子如同被無形的鼓風機瘋狂充氣,原本圓滾滾的身子越脹越大,皮毛被撐得透亮,隱隱能看到皮下湧動的碧色光暈,那模樣詭異又恐怖,完全超出了常理認知。
野兔的膨脹還在繼續,速度越來越快,原本就像西瓜般的軀體,此刻竟有了磨盤大小,四肢早已被完全撐開,貼在圓滾滾的軀幹上,看上去如同兩個畸形的碧色氣球。
許木瞳孔驟縮,猛然間想起了什麽——這般無休無止的膨脹,絕非良性變化,接下來必然是無法承受的爆裂!
“不好!”他低喝一聲,手中的白瓷碗瞬間被視為蛇蠍,被他狠狠扔向旁邊的藥田。碗身砸在泥土中,剩餘的碧綠水濺出,在草地上留下點點翠綠的痕跡。
許木不敢有片刻停留,轉身撒腿就跑,雙腿如同生了風一般,拚命朝著遠處逃竄,耳邊隻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直到跑出十幾丈遠,他才踉蹌著停下腳步,胸口劇烈起伏。
還沒等他來得及回頭,兩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幾乎同時響起,“嘭!嘭!”的巨響在神手穀中回蕩,震得周圍的草木都簌簌發抖。
許木渾身一激靈,打了個寒顫,緩緩轉過身去。
眼前的景象慘不忍睹:原本拴著野兔的空地上,赫然出現了兩個淺淺的土坑,坑周圍灑滿了野兔的殘骸——破碎的皮毛、飛濺的血肉、斷裂的骨骼,混合著碧綠色的液體,在陽光下散發著詭異的氣息。
血肉橫飛的場麵觸目驚心,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綠液的清冽異香,兩種氣味交織在一起,令人作嘔。
許木臉色發白,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心中既有劫後餘生的慶幸,又有對綠液恐怖威力的震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