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覃沐和重傷的覃嶽便在這棟暗影會的石樓中暫住下來。覃嶽的神魂之傷遠比預想的嚴重，大部分時間都處於昏睡狀態，偶爾醒來也是精神恍惚，言語不清，顯然無法提供更多有用的信息。覃沐除了照顧父親，便將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修煉和研習南宮鴻留下的玉簡之中。
    斂息術和易容術她已經掌握得七七八八，雖然手法還很粗糙，但至少能讓她在人群中不那麽顯眼。那些毒物陷阱的圖譜更是被她反複記憶，爛熟於心。她知道，在這黑巫城，多一分知識，就多一分活命的可能。
    而最重要的，是她對體內寂滅源血的掌控。她不再像最初那樣恐懼和排斥這股力量，而是嚐試著去理解它、引導它。她發現，當自己心境沉靜，意誌堅定時，那股冰冷的“暗流”便會相對溫順，如同蟄伏的毒蛇；而一旦她情緒劇烈波動，或者心生恐懼，它便會立刻躁動不安，甚至反噬自身。
    這力量，仿佛是她內心的一麵鏡子。
    她小心翼翼地引導著極其微弱的灰色氣流在指尖流轉，感受著其中蘊含的、足以令萬物凋零的死寂法則。每一次成功的引導，都讓她對這股力量的敬畏加深一分，同時也讓她對自己的掌控力多了一分信心。她知道，這或許是她在這絕境中唯一的、真正的依仗。
    南宮鴻則行蹤不定。他白天很少待在石樓，總是早出晚歸，有時甚至徹夜不歸。每次回來，他身上都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或某種奇異的藥草味，眼神也愈發深邃難測。覃沐從不主動詢問他的去向，她知道，南宮鴻在做著某種準備，某種足以撬動黑巫城這潭渾水的準備。
    石樓內的氣氛也悄然發生著變化。自從那晚的襲擊之後，暗影會的守衛對他們的態度似乎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關照”。送飯的仆役不再是之前那個麵無表情的啞巴，換成了一個眼神靈動、總是帶著討好笑容的瘦小男子，送來的食物也明顯精致了許多。甚至有一次，那個骷髏般的老管事還親自送來一瓶據說對神魂傷勢有奇效的“養魂液”。
    這種變化，顯然不是因為覃沐和覃嶽，而是因為南宮鴻。那枚“鬼市令”和南宮鴻深不可測的實力，讓暗影會這個地頭蛇也不得不給予相當的重視，或者說……忌憚。
    覃沐將這些變化看在眼裏，心中對南宮鴻的身份和目的更加好奇。他絕不僅僅是一個來自神秘世家的紈絝子弟那麽簡單。他似乎在黑巫城擁有著超乎想象的能量和人脈。
    這天傍晚，南宮鴻難得地早早回到了石樓。他看起來心情不錯，甚至還帶回了一壺香氣四溢的靈茶。
    “收拾一下，晚上帶你去個地方。”他將茶壺放在桌上，對覃沐說道。
    覃沐心中一動：“去哪裏？”
    “鬼市。”南宮鴻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品了一口，“真正的鬼市，不是外麵那些小打小鬧的黑市。那裏才是南荒消息最靈通、交易最見不得光的地方。”
    他看向覃沐，目光帶著審視：“你練了幾天斂息術，也該實踐一下了。今晚，你就扮作我的隨從，跟我去見識見識。記住，多看，多聽，少說話。尤其注意，不要輕易暴露你體內的氣息。”
    覃沐點了點頭，心中既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鬼市，這個名字本身就充滿了神秘和危險。或許，在那裏能打聽到關於母親、關於混沌遺跡的線索？
    她回到自己房間，換上了一套南宮鴻提前準備好的、毫不起眼的灰色粗布衣服，又將頭發簡單地束起，臉上稍微塗抹了一些改變膚色的藥膏。對著水盆照了照，鏡中的人已經變成了一個麵色蠟黃、毫不起眼的少年模樣。雖然易容術還很粗糙，但瞞過不熟悉的人應該足夠了。
    當她再次出現在南宮鴻麵前時，南宮鴻上下打量了她幾眼，點了點頭：“勉強及格。記住，你現在是我的藥童，叫‘木七’。”
    “木七明白。”覃沐壓低聲音，模仿著少年的聲線。
    夜幕徹底降臨，黑巫城再次被一種詭異的活力所籠罩。南宮鴻帶著覃沐，沒有走正門，而是從石樓後院一條隱蔽的密道悄然離開。密道出口連接著一條汙水橫流、散發著惡臭的小巷。
    一走出小巷，覃沐便感覺到無數道或明或暗的目光掃了過來。但與前幾天不同，那些目光在接觸到南宮鴻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凜冽氣息時，都迅速移開，帶著明顯的忌憚。
    南宮鴻對這一切視若無睹，徑直朝著黑巫城最深處、也是地勢最低窪的一片區域走去。越往裏走，建築越發破敗詭異，許多房屋幹脆就是依著巨大的骸骨或怪石搭建而成。街道上的人群也變得更加古怪，有渾身纏繞著毒蛇的巫婆，有背著棺材行走的趕屍人，有瞳孔純白、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盲眼算命師……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陰煞之氣和各種詭異的藥味、蠱蟲的氣息。
    最終，兩人在一處巨大的、如同某種巨獸頭骨製成的拱門前停下。拱門內漆黑一片，仿佛通往深淵。門口沒有任何守衛，隻有兩盞懸浮的、燃燒著幽藍色火焰的燈籠，散發出冰冷的光暈。
    這裏，就是鬼市的入口。
    南宮鴻取出那枚鬼市令，在燈籠前晃了晃。幽藍色的火焰微微跳動，拱門內的黑暗如同幕布般向兩側分開，露出一條向下延伸的、布滿苔蘚的石階。
    一股更加陰冷、混雜著腐朽和奇異香料的氣息撲麵而來。
    “跟緊我。”南宮鴻低聲說了一句，率先邁步走入黑暗。
    覃沐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悸動，緊緊跟在他身後，踏入了這條通往未知世界的石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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