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那低柔的聲音才慢慢停下。
    終於有了些困意，喬以眠賴在他懷裏不想睜眼。
    看著不久前還古靈精怪的小姑娘，這會兒卻像隻懶洋洋的小貓，黎曜心頭軟成一團，在她耳畔輕哄。
    “抱你回房間去睡？”
    “不要。”喬以眠往他肩窩裏蹭了蹭，小聲嘟囔，“就在這兒睡。”
    房間太大了，躺在那裏空落落的。
    遠不如他懷裏溫暖踏實。
    “你再念一遍。”
    “好。”大領導嗓音溫柔，重新又將那篇不算睡前故事的“故事”念了一遍。
    也不知是夜色太過溫柔，還是男人的氣味太過熟悉，讓人心安，又或者說，這哄睡服務十分到位。
    沒過多久，小姑娘真就睡著了。
    黎曜不再開口，周圍隻有她輕微悠長的呼吸聲。
    過了很久，夜風明顯多了幾分涼意。
    再繼續睡下去怕是會著涼。
    黎曜小心翼翼地抱著小姑娘起身，哪知她輕輕蹙眉，下意識攥緊他的衣襟。
    “別走。”喬以眠並沒有醒來，卻在睡夢中眉心輕擰，低聲呢喃，
    “別丟下我……”
    白日的堅強不過是一種假象，直到深夜降臨，內心的脆弱才悄無聲息地釋放，將她包圍。
    黎曜眼底多了抹憐惜，望著她素淨的小臉，聲音極輕地保證。
    “嗯，不走。永遠不會丟下你。”
    卷翹的睫毛隨著呼吸緩緩起伏，乖巧得很，小姑娘眉心輕輕舒展，手指卻一直攥著他的衣裳。
    黎曜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回臥室，輕輕放在床上。
    垂眸細細看著，忍不住再次低頭，在她額頭輕輕親了親。
    “晚安，寶貝。”
    離開臥室，黎曜輕掩上房門，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才看到半小時前，傅斯寒給他發了兩條微信。
    一張擺放著酒菜的餐桌照片。
    另外加上一條詢問：
    【酒菜已備好，領導什麽時候賞臉陪我共度良宵？】
    大領導無奈搖頭，手指在屏幕上按了幾下。
    【不去了。】
    對方立刻回了六個點點過來。
    而後是一個斜眼笑的表情包。
    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樣。
    向來淡定自若的大領導，難得被一個表情包弄得有些難為情。
    喬以眠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夢幻如童話般的婚禮現場。
    無數藍白相間的玫瑰花裝點著整個會場，四處彌漫著清甜誘人的玫瑰花香。
    頭頂是浩瀚天空，明亮星辰一閃一閃，仿佛是宇宙的呼吸；腳下是沉靜海洋，燈光灑下，如同波紋在起伏蕩漾。
    會場中央，一米高的幸福通道居然是用藍色玻璃製成，宛如一條藍色小溪，從宴會廳門前，一直延展到禮台。
    最驚豔的是這條玻璃通道中，居然真的有數不清的魚兒擺動著尾巴，自由自在地遊弋，就像進入了海底世界般唯美。
    整齊擺放的白色長椅，鋪著藍白相間桌布的長條餐桌，一套套精美的白瓷餐具，都與四周的花海互相呼應，和諧又融洽。
    設計者的浪漫與用心可見一斑。
    喬以眠忍不住拍了幾張現場照片。
    大領導探身過來，看了一眼她的手機。
    “好漂亮是不是？”喬以眠眼睛晶晶亮亮的，“我還從來沒見過這麽棒的婚禮現場呢！海城的婚慶公司都這麽有創意嘛！”
    黎曜輕笑一聲，“這是新郎官自己設計的。”
    “傅總親自設計的？”喬以眠感歎一聲，滿眼崇拜，“真是太有心了。”
    黎曜唇角笑意微收，壓低聲音提醒，“喬小姐，請不要因為其他男人露出這樣癡迷的表情。”
    大手在桌下悄悄勾了一下她的手指，“你男朋友……會吃醋。”
    喬以眠忍俊不禁，下意識說道：“那希望我的男朋友努力一下，超過他不就好了？”
    說完覺得有些不對勁兒，這不是暗示讓大領導也親自設計婚禮現場呢嗎？
    這也太敢想了……
    再說這還八字沒一撇呢，胡說什麽啊！
    都怪這張嘴，一不留神就說了些沒頭沒腦的話。
    然而，大領導眼中卻多了一抹玩味，“遵命，女朋友。”
    喬以眠立刻轉過頭不看他，唇角的弧度卻有些壓不住。
    會場中的巨幅屏幕上，沒有播放常規的婚紗照，而是滾動播放著新郎和新娘這兩年來的點點滴滴。
    春風夏雨，秋葉冬雪。
    一年四季，三餐兩人。
    所有的美好，都記錄在平靜溫馨的時刻中。
    喬以眠認認真真看了一遍又一遍，眼中的豔羨完全藏不住。
    卻不知身旁的男人，也將視線落在她臉上，一瞬間都舍不得移開。
    直到一位老人來到這桌，挨著黎曜坐下。
    “小黎來了？你父親還好嗎？還以為這次能見到他，敘敘舊呢。”
    黎曜立刻收回目光，見到對方是誰，忙站起身，十分恭敬地打了聲招呼。
    “傅爺爺，我父親最近公務繁忙，實在不得空。他之前還念叨著很久沒見您了，想和您下棋呢。”
    “那就再找機會，我倆到時候痛痛快快地下幾盤。”
    傅敬森笑著抬手，示意他快坐下。
    “你都是執政官了，還對我這個老頭子畢恭畢敬的，讓我怎麽好意思啊！”
    黎曜語氣恭順，“在您麵前，我隻是晚輩。”
    傅敬森看向他的目光帶著慈愛與溫和，“聽說你新官上任，就大刀闊斧地整頓了北江，還抓了不少典型，用實打實的業績在百姓中贏得了‘好口碑’，實在是讓人歎服。”
    黎曜低眸一笑，“傳言有些誇張。”
    傅敬森知道他性情沉穩，不喜高調，也就不再過多誇讚，隻低聲提醒了句：“想要做出成績沒有問題，但也要注意明哲保身。”
    黎曜點頭，“多謝您的提醒。”
    畢竟不是聊工作的場合，傅敬森笑嗬嗬地拍了拍黎曜的肩膀，視線落到一旁時不時向他們張望的小姑娘，和顏悅色道，
    “這位是……”
    黎曜語氣多了一絲溫軟，向他介紹，“她是我女朋友，喬以眠，是位記者。”
    說著又向喬以眠介紹傅敬森，“這位是傅氏集團前任董事長，也是傅斯寒的爺爺。”
    喬以眠連忙語氣恭敬地和對方打招呼。
    傅敬森笑著點頭，“你們倆看著挺有夫妻相的，很是般配。”
    喬以眠頓時紅了臉。
    黎曜笑笑，在桌下輕輕握了握她的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會場的等候音樂變換，宴會廳大門向兩旁徐徐打開。
    喬以眠等人的視線一並向門前望去。
    漫天花瓣中，頭戴皇冠，身穿魚尾裙的新娘目光錯愕地望向婚禮現場，精致明豔的麵孔上，皆是震驚。
    詫異之後，是滿眼的喜悅與化不開的眷戀。
    就像迷失在人間的人魚公主，終於找到了回家的路。
    喬以眠的目光一瞬間就被對方溫婉成熟的氣質吸引，暗暗吸了口氣，感歎了聲“好美”。
    隨著司儀喊了聲“有請新娘入場”，婚禮進行曲同時響起。
    新娘手捧著象征純潔與幸福的鈴蘭花束，一步步踏著花瓣走來。
    在眾人驚豔與祝福的目光中，禮台上那位英俊的年輕總裁，忽然從台上一躍而下，沿著幸福之路快步跑向他的新娘。
    如同跑回他肆意燃燒的青春……
    浪漫的婚禮剛一結束，黎曜便拉著喬以眠離開宴會廳。
    “去海島的遊艇準備好了，新郎新娘還要送客人，讓我們倆先過去。”
    喬以眠還沉浸在夢幻唯美的婚禮之中，聞言挽住他的胳膊，“我覺得我的采訪內容有了新的切入點。”
    黎曜輕笑，“哦？說來聽聽。”
    “之前我聽完他的履曆，和這兩年來他讓公司迅猛發展的能力，想要以事業為切入點，按部就班地完成這篇專訪，就像之前采訪其他知名企業家一樣。
    可在看到這場婚禮之後，我覺得可以從愛情的角度切入。一位浪漫長情，有血有肉，有人情味的總裁，總能拉進與普通人的距離，更容易打動人心。”
    黎曜默默地聽完，語調酸軟地回應，“你把他誇得這樣好，我都有些嫉妒了。”
    喬以眠剛想解釋，就被大領導捧住臉，輕輕親了一下。
    “不過，這是你的工作，這次我可以忍下……”
    兩人是第一波登上遊艇的，因為還要等其他人，他們放下行李，便手拉著手去甲板上吹海風。
    白色餐桌上擺放著精美食物，管家微笑著說道：
    “傅總怕二位在婚宴上沒有吃好，特意讓廚師做了些餐食，二位可以邊吃邊等他們。”
    倒是貼心。
    兩人剛才確實沒吃什麽東西，這會兒的確有一點餓。
    管家放好餐具之後，就離開了甲板，把空間留給了他們二人。
    黎曜索性拉開椅子，讓喬以眠坐下。
    “來嚐嚐吧。”
    這次做了中規中矩的西餐。
    魚子醬海鮮拚盤，法式乳酪水果沙拉，炭烤T骨牛排，以及海鮮茄汁意麵……
    還有兩杯紅葡萄酒。
    喬以眠視線掃過那盤茄汁意麵，捉弄之心忽起。
    “喏，有你喜歡吃的意麵。”
    黎曜站在她身側，低眸看著小姑娘頑皮靈動的模樣，心弦輕顫。
    他忽然彎下腰，托起她的下頜，低頭吻了上去。
    “我隻喜歡吃……你這個‘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