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領導雖然隻點了兩樣食材，可手下人卻很會辦事，除了雞蛋和米飯，還送來了不少做好的菜品。
    喬以眠一樣一樣打開包裝盒，把菜擺放漂亮的盤子裏，一頓豐盛大餐完成大半，隻等炒飯。
    喬以眠擺好碗筷，單手托腮坐在餐桌前，看著男人挽起襯衫衣袖，站在流理台前忙碌的樣子，唇角不自覺彎起。
    記得他們倆去調研的時候，她對他的初印象就有一條：大領導眼裏有活兒，應該是個居家好男人。
    看起來不假。
    隻不過這備菜的動作略顯生澀。
    她起身走過去，主動詢問：“需要幫忙嗎？”
    大領導眉目低垂著攪打雞蛋，“沒事，你去坐會兒吧，很快。”
    雞蛋攪打成金黃色，滑入油鍋中，香氣撲鼻。
    米飯顆顆分明，一並加入鍋中翻炒，讓每一粒米都沾染了蛋液的金黃。
    大領導炒菜的動作雖然不熟練，但架不住臉帥，手好看，也算瑕不掩瑜。
    一份炒飯很快出鍋，色香味都超出喬以眠的預期。
    “沒想到你能做得這麽好！”喬以眠端著盤子聞了聞，“還有什麽事是你不會做的呢？”
    黎曜不著痕跡地恭維，“不會寫新聞稿。”
    “討厭。”喬以眠笑著瞪他一眼，把炒飯分到兩個小碗中，一碗放到他麵前。
    而後雙手合十，故作搞怪的道謝，
    “感謝執政官大人辛苦做的大餐！”
    黎曜擦淨手，笑道：“哪有什麽大餐，我隻做了這一樣。”
    “已經很好啦！”
    情緒價值這塊，小姑娘給得很足，“比我強多了，我隻會煮泡麵。”
    說著拿起勺子，先吃了一口炒飯。
    本還滿眼期待的小姑娘，吃著吃著，咀嚼的速度放緩，神色間有些異樣。
    黎曜：“怎麽了？不好吃？”
    他拿起勺子，自己也嚐了一口。
    中規中矩，也沒多好吃，但也不至於難吃。
    “沒有，很好吃。”喬以眠對他彎了彎唇。
    隻是想起了一段不太愉快的回憶。
    見大領導靜等著她的回答，喬以眠咽下口中米飯，開口，“這味道和我平時吃的不太一樣。”
    她想了想，找了個合適的詞形容，“似曾相識。”
    黎曜攥著勺子的手指緊了緊，神色卻並無變化，“怎麽講？””
    喬以眠笑容很淡，“媽媽去世的那段時間，我好像嚐過類似的味道。”
    “你還記得什麽？”
    喬以眠思索幾秒，搖頭，“不記得了，可能是那段時間太小，又太難過了吧？大腦開啟自我防護機製，選擇性地遺忘了一些不愉快的過往。”
    喬以眠深吸一口氣，對麵前男人揚唇一笑，“不過我喜歡你現在做的，是除了我姑姑之外，做得最好吃的蛋炒飯了！”
    黎曜眼中的期待一點點散去，繼而轉為溫和笑意：“喜歡就好，多吃點。”
    小姑娘認真吃飯的樣子很討人喜歡。
    不管什麽食物，看著她吃掉，都覺得格外好吃。
    難道這就是人們常說的“飯張力”？
    黎曜隔著飯桌望著她，那沉靜的目光卻像是穿透了悠長歲月，看到了20年前那個安靜乖巧地坐在他家客廳沙發上的小女孩。
    他清楚地記得，那天她梳著兩個羊角辮，發尾向上彎彎地翹起。
    配上那雙靈動黑潤的大眼睛，和肉呼呼的小臉，像個漂亮的洋娃娃。
    可小娃娃卻一點也不高興。
    兩位女傭在一旁拿玩具和糖果哄著她，小娃娃也不吭聲，大大的眼睛裏浮動著水霧，眼中寫滿了緊張不安……
    吃過飯後，黎曜開車把喬以眠送了回去。
    臨走前，喬以眠要把領來的鑰匙留下，卻被黎曜按住了手。
    “收著吧，鑰匙是樓上臥室的，我平時用不上。外麵院門也沒有鎖，沒人進得來。”
    確實，按照外麵森嚴的守衛，和院子裏這隻威風凜凜的德牧，誰不想活了才敢進來。
    黎曜將她拉到入戶門前，不由分說錄入了指紋，“下次過來，和門口守衛打聲招呼就好，已經交代過了。”
    見小姑娘目光詫異又緊張，黎曜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
    “放心，報社沒人知道我們的關係，包括你們主編。”
    他點了點她攥在手心的鑰匙，“我隻是讓人悄悄調換了鑰匙。”
    喬以眠鬆了一口氣，卻又小聲嘀咕：“心眼兒真多。”
    黎曜歎氣，“沒辦法，女朋友不想公開，我又不敢惹她生氣。”
    他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手機給我用一下。”
    喬以眠不明所以地解鎖了屏幕，遞給他。
    黎曜找到應用商店，下載了一款APP。
    “這是什麽？”喬以眠好奇張望，“監視器？”
    男人邊熟練地操作，邊認真解釋：“嗯，這款軟件可以連接家裏的攝像頭，如果我不在家，你可以通過揚聲器喊逆風出去接你。”
    喬以眠瞪大眼睛，轉頭看了看一直坐在她腳邊的德牧，“這麽厲害的嗎？”
    黎曜笑了笑，語氣自豪，“它可不是一般的狗狗，厲害得很。”
    似乎是察覺到主人的誇獎，德牧坐姿更加標準，清澈的大眼睛眨了眨，張開嘴，露出舌頭。
    喬以眠玩心忽起，對著手機喊了聲“逆風”，監控中果然傳來她的聲音。
    德牧豎起耳朵，圍著她繞圈圈。
    確實很好用。
    看到黎曜目光帶笑地望著自己，喬以眠忽然眯起眼睛，“我覺得你在想盡一切辦法誘惑我……”
    大領導歎氣，“可是女朋友定力太好，不上鉤啊。”
    小姑娘忍俊不禁，故意板起臉，“我要回家了，走啦！”
    黎曜無奈搖頭，隻好勾著她的腰，一起出了門。
    回到別墅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黎曜躺在床上，腦海中浮現出喬以眠談及過往時的那個眼神。
    惆悵傷感，卻無半點懷念。
    這也是他一直不敢和她提起過去的原因。
    因為兩人的交集發生在她最難過的時間段。
    他如果說出來，隻會勾起她傷心的記憶。
    而且，他還有心結……
    黎曜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睡著的。
    卻罕見地做了個夢。
    夢中，他看到了12歲的自己。
    少年的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沙發上坐著的小女孩。
    他知道對方是誰，也知道她正經曆著什麽。
    他無法感同身受，但隻要代入自己去想一想，就難過得不行。
    管家在一旁輕聲歎氣：“已經一天了，小丫頭不吃不喝也不說話，會不會嚇傻了啊？小小年紀就沒了媽媽，也真是可憐。”
    他沉默幾秒，朝沙發走去。
    幾個女傭紛紛讓開，他蹲在小女孩麵前，盡量用柔和的聲音問她：
    “你餓不餓？想吃什麽？”
    小女孩怯生生地望著他，不敢說話。
    他感覺自己的臉都要僵了。
    大概是察覺到他的善意，小姑娘和他對視許久，才軟聲開口：
    “蛋炒飯……不要蔥花。”
    他忽然就笑了一下，笑容很淡。
    他鮮少表露心跡，唇角隻是一彎，就收了回去。
    “那你現在跟著姐姐們去洗手好不好？等洗完了，不加蔥花的蛋炒飯就做好了。”
    小姑娘猶豫了片刻，才聽話地點點頭，一步三回頭地被女傭們帶去洗漱間了。
    而後，少年的他走進廚房，向廚師詢問蛋炒飯要怎麽做。
    廚師有些緊張，“少爺，還是我來做吧，要是讓先生知道您在廚房做飯，肯定會生氣的。”
    “不用。”他眼神中瞬間多了一抹不耐煩，語氣不容反駁，“炒個飯而已。”
    他沒用廚師，隻是按照對方指點，親手做了一碗金燦燦的蛋炒飯。
    還記得小姑娘吃飯時的模樣，眼睛紅紅的，眼淚欲掉不掉，惹人心疼。
    大概是真的餓了，她拿著小銀勺，大口大口地吃著飯，吃得很香。
    察覺到他的目光，小姑娘揚起蘋果般圓潤幹淨的小臉，怯生生地道謝：
    “謝謝哥哥。”
    北江區域進入強對流多發季節，各城市連日來持續暴雨，累積雨量很大。
    在一些排水不好的地方，已經出現了積澇現象。
    尤其是一些靠山的地方，還麵臨著山體滑坡、泥石流等地質災害。
    執政廳忙成一團，臨時成立了防汛應急指揮小組。
    小組以黎曜為中心，所有領導都要求保持在崗在位，即便休假的也要提前結束假期趕回來支援，執政廳嚴格落實24小時值班製度。
    黎曜更是親力親為，幾乎每晚都住在單位，一項項細致安排，認真部署，使整個域內的防澇工作有條不紊地開展。
    黎曜忙，喬以眠也不閑著。
    她或是跟著組內成員冒著大雨去受洪澇災害嚴重的村子采訪受災情況；
    或是去醫院急診采訪雷雨天氣後病患激增現象；
    或是去氣象台做關於天氣危害和科學防護等專題……
    喬以眠感覺整個人忙得像是踩了風火輪，就快要飛起來了。
    這種情況下，兩人自然沒時間見麵。
    就這樣急急匆匆地過完了這段氣氛焦灼緊繃的日子。
    雨過天晴，強對流天氣也不情不願地離開，整個北江重新恢複了風調雨順。
    喬以眠又熬了一個通宵，頭昏昏沉沉的。
    眼看著天空出現了一絲魚肚白，她才關掉電腦，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肩上搭著的披肩滑落，沒忍住打了個噴嚏，竟有些鼻塞。
    她打算去茶水間接杯熱水喝，哪知剛站起身，就覺得眼前金星閃過，整個人重新跌回了椅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