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番外】那個少年(傅斯寒VS許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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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影斑駁的灰白牆壁上,老式時鍾不知疲倦地走著。
    秒針機械又麻木的聲響,使整個狹窄的房屋更顯孤寂冷清。
    略顯陳舊的木質沙發上,少年姿態懶散地坐在上麵,雙手自然垂在身側,後腦枕著堅硬的木質靠背,一動不動地望著時鍾。
    大片大片的橙色夕陽打在他的眉骨上,與高挺的鼻梁投下一抹暗影,那雙狹長眼眸隱藏其中,目光平靜如死水。
    他的容貌輪廓介於青澀少年與男人之間,眼角眉梢已經多了一抹成熟。
    明明是那麽俊逸出塵的麵容,卻因為神色太冷,就像美術館中,一件被遺忘了的漂亮雕塑。
    他已經在這裏坐了三天,等了三天。
    可他等的人,卻始終沒有出現。
    他真的……被拋棄了嗎?
    這個問題他已經自問了無數次,起初可能還會猶豫。
    可此時,他深信不疑。
    是的,他被拋棄了,被他唯一的親人拋棄了。
    他的媽媽愛上了一個陌生男人,趁著他去上學的時候,帶上行囊,和男人私奔了。
    她把自己這個和她相依為命了17年的拖油瓶,徹底留在了這棟有著他們無數快樂記憶的房子裏。
    再沒有回來。
    明明他很快就會成年了,他可以自己賺錢,可以不依靠家裏,可以離他們遠遠的,隻要能看著媽媽幸福就好,不去打擾他們。
    可她為什麽還是不要他呢?
    可能……他真的是個累贅吧。
    他就是個意外到來的東西,是因為媽媽的仁慈,才沒有在離婚之後發現懷孕而打掉他。
    她辛辛苦苦懷胎十月,又精心養了他17年,她已經……很好了。
    麵前茶幾上擺放著幾個餐盒,裏麵的飯菜未動,早已冷掉。
    是那個從未見過的親生父親送來的。
    他在房間裏坐了三天,那個父親就在門外等了三天。
    房間隔音不好,他能聽見他在門外刻意壓低的講電話的聲音。
    他好像很忙,像是個大老板,停在家門口的那輛車,也是南城這個小城市很難見到的。
    所以媽媽才說,她配不上他。
    但不管怎樣,他對父母雙方而言,都是那個多餘的。
    無論是17年前,還是17年後。
    房門被輕輕叩響,男人一身質地精良的黑色西裝,步伐沉穩地走進來,手中還拎著幾個餐盒。
    他視線落在少年的臉上,又移到茶幾上原封不動的午飯上,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可這次,他卻沒有像前兩天一樣放下新飯,再拎起剩飯離開,而是將手中的餐盒放在茶幾上,坐在了少年身旁。
    傅斯寒眼珠輕輕動了動,卻沒看他。
    傅正宇沉吟片刻,開口:“你媽媽既然讓我來接你回去,就是打定了主意要離開,不會再回來了。”
    頓了頓,他輕聲歎息:“就像當年一樣,她拋下我和芸伊離開,消失了18年。”
    傅斯寒麵無表情地盯著時鍾,看著那短短的時針已經快走到數字6,分針也即將走到12。
    一旦它們變成一條直線,她便離開了整整三天。
    他們兩個,就會像這兩個指針,朝著不同方向走去,再不會有交集。
    傅斯寒沒說話,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靈魂,連眼睛都懶得眨一下。
    傅正宇猶豫著抬起手,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小寒,我知道你暫時無法接受這件事,但你這樣不吃不喝,也無濟於事。跟我回家吧,爺爺和姐姐都在等你回去呢。”
    傅斯寒沒回答,眼睜睜地看著秒針噠噠噠地走過一圈又一圈,分針和時針也在悄無聲息地移動。
    最終,它們走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位置。
    傅正宇本以為還要再費一番心思才能把他帶走,甚至想著不如直接把人敲昏抗走得了。
    可在他聽見不知哪裏傳來的六下敲鍾聲時,發現麵前的少年居然緩緩地站起身。
    他黯淡的目光在整個空間緩緩地掃過,最終抓起身旁的那個黑色書包,嗓音帶著一絲毫無溫度的低啞:
    “走吧。”
    傅家老宅坐落在海城郊外,四周山明水秀,風光亦如織錦。
    院門前是一片開闊平地,兩旁栽種著翠竹,蔥蘢林立。
    雖是赤日炎炎的盛夏,竹林中穿過來的風,卻夾雜著一絲竹香與清涼。
    傅斯寒跟隨著那個高大偉岸的男人,一步步踏進這片未知領域。
    鋪著潔白桌布的長條餐桌上,已經擺滿了精美菜肴。
    他眼風掃過,飯菜多以南城口味為主。
    他和媽媽在南城生活多年,自然對這些菜肴感到熟悉。
    心中那被厚重積雪覆蓋的冰層,似乎被風吹起一層雪沫,紛紛揚揚地迷了人眼。
    爺爺是個看起來慈祥的老人,姐姐雖然性子冷漠,但也會偶爾給他夾菜。
    傅斯寒沉默地低頭吃飯,耳邊傳來他們自然熟絡的對話聲。
    “小寒的高中找好了嗎?高三是關鍵的時候,他又是插班生,可馬虎不得。”傅敬森對傅正宇吩咐,
    “我看那個明輝高中就不錯,聽說裏麵80%的老師都是博士研究生,省級各學科帶頭人,也和海外高校合作,畢業後可以直接出國留學。葉家那小子不就在那所高中嗎?咱們兩家關係不錯,他們年齡又差不多大,肯定能成為好朋友的。”
    傅正宇抬眸看了一眼傅斯寒,才轉頭對傅敬森低聲回答:“那是一所全封閉學校。”
    “全封閉”幾個字就讓傅敬森立刻改口:“那不行,那不行,再找其他好的,不能住校。”
    傅芸伊難得出聲:“那學校就是個富二代大少爺集中地,有幾個好好去學習的?聽說裏麵夜夜笙歌,主打一個‘縱情享受當下’。不如考慮去海城一中,都是各個區考上的尖子生,我還能找一下當年教我的老師,也能格外照顧照顧他。”
    傅正宇不置可否,放下筷子,沉聲:“學校這麵我已經挑了幾個合適的,這幾天準備帶小寒都去轉轉,還是要聽聽他的想法。”
    “你說得對,還是要孩子感興趣才行。”傅敬森點頭。
    傅正宇看向傅斯寒:“小寒,你的意思呢?”
    傅斯寒剛好吃完最後一口米飯,他放下筷子,整齊地豎向擺放在飯碗右側。
    “不用這麽麻煩。哪個學費少,就去哪個。”
    說完掀起眼皮,看著三人錯愕的臉,又補了句:
    “我會出去打工,這筆錢很快會還給你們。晚飯很好吃,謝謝。”
    少年眉眼清俊,麵容明明與這幾人都有幾分相似,可態度卻出奇的淡漠。
    他就像一隻走投無路的小動物,被好心人投喂些食物,既懷有感恩之心,卻又保持著疏遠的距離,甚至還有一絲想要涇渭分明的戒備。
    可大家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並沒有介意。
    傅正宇沉默幾秒,開口:“你是我兒子,花我的錢是天經地義的,還什麽還?”
    傅斯寒不置可否,無聲地拉開椅子,站起身:“我吃好了。”
    傅斯寒住的院落是臨時整理出來的。
    聽說以前一直空著,沒人住,裏麵的家居擺設不多。
    他回來得倉促,還沒來得及準備太多。
    傅正宇說明天要帶他親自去挑選一些喜歡的東西,可卻被他婉拒。
    他對居住環境沒什麽要求。
    隻是個暫時住所罷了,等他高中畢業,成年之後,就會從這個地方搬出去。
    當晚,傅斯寒躺在床上,卻始終沒有困意。
    明明三天沒怎麽合眼,可卻怎麽都睡不著。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床,就連這夏夜流淌的微風,都帶著陌生的燥熱。
    他起身離開了房間,沿著院子外麵的小路,漫不經心地往前走著。
    遠處有水聲流動,他記得那裏是一片人工湖。
    寂靜的竹林空隙,湖麵泛起星星點點的光亮,像揉碎了的月光。
    他抬步剛要過去,卻聽不遠處傳來一男一女的對話聲。
    他無意偷聽別人講話,轉身正要離開,忽聽那女人問道:
    “大少爺這個時候回來,是爭家產的吧?”
    男人回應:“不好說,聽說那位夫人當年走得特別果決,連剛兩歲的女兒都不要了,而且一分錢都沒拿走。不過確實不明白,她這會兒把兒子送回來幹什麽?”
    女人:“說不定當時不知道懷了孩子唄,生下來才發現是個男孩。而且這麽多年,先生一直沒結婚,膝下更是隻有一個女兒,她動了心思,把兒子送回來繼承家業,不是很正常嗎?”
    男人冷哼了聲:“我都替先生感到不值!這麽多年身邊連個女人都沒有,眼看著歲數大了,卻憑空多了個這麽大的兒子,也不知背後要被他們母子榨多少好處呢。”
    女人:“話說回來,他們做沒做親子鑒定啊?別混淆了血脈,這麽大的家產如果落在外人手裏……”
    男人低聲打斷了她:“應該不可能,你瞧大少爺那張臉,幾乎和先生一模一樣的。哎,我隻是覺得心裏特別膈應,這麽多年不回來認爹,先生才接管公司多久啊,就要被這個親兒子惦記上了……”
    傅斯寒沒再聽下去,轉身走了。
    明明是盛夏,可他的一雙眼卻冷得像是淬了冰。
    第二天一早,他連早飯都沒吃,就直接離開了老宅,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海城閑逛。
    他找了幾個招聘兼職的地方,可因為年紀不夠,身份證一拿出來,直接被勸走。
    傅斯寒耐著性子和對方掰扯:“我17了,16歲以下的才是童工。”
    可幾家招聘的居然都是統一口徑:“18歲以下都是未成年工,受勞動法特殊保護,不讓排夜班也不讓加班的,還有工作時間限製,招聘你這個年齡的太麻煩……”
    他就這樣逛了一天,找了一天,最後肚子都餓了。
    不知不覺走進了一條小胡同,看到一家餛飩小店,直接走了進去。
    老板是個身材略胖的中年人,見他進門,立刻笑容可掬地和他打招呼:
    “小夥子,吃餛飩啊?今天店裏隻有玉米鮮肉和薺菜的了。”
    “要一碗玉米的吧。”傅斯寒淡聲說道。
    “好嘞,找地方坐哈!”老板直接去了後廚。
    傅斯寒找了個靠牆的位置坐下,麵香味和新炸的辣椒油味混合在一起,不住地往鼻子裏鑽。
    肚子更餓了。
    雖然是飯點,但店裏卻沒什麽人,很清淨。
    幾分鍾之後,老板端上來一碗餛飩,還帶了一碟青菜。
    “今天人少,青菜還剩了些,就當贈送的。”老板笑嗬嗬地說道。
    傅斯寒道了聲謝,拿起勺子慢慢吃著餛飩。
    老板瞧了他兩眼,隨口問了句:“你是一中的學生?”
    傅斯寒搖頭:“不是。”
    說完他抬眼掃過斜前方穿著校服的一個男生,後背上印著四個字:海城一中。
    他記得傅芸伊提起過這所高中。
    吃完餛飩之後,趁著老板來收餐具的時候,傅斯寒問他:“老板,招未成年工嗎?我17了。”
    老板打量了他兩眼,忽地笑了:“行啊。”
    就這樣,傅斯寒當天就和老板簽了合同。
    老板姓安,家裏有個兒子剛上高一,就在這所高中上學。
    傅斯寒便多打聽了幾句。
    “海城一中是公立高中,一學期學費1000出頭,算是海城最便宜的高中之一了。餐費、書本、校服,住宿,再加上雜七雜八的費用,一學期加起來不到1000塊。不過這學校教學質量確實是很高的,而且能考進來的都是各區的尖子生,學習氛圍很不錯。”
    說到這兒,安叔上下打量他一眼,試探地開口:“一些家庭貧困的,還可以申請國家助學金。”
    傅斯寒扯了扯唇,那他應該申請不了。
    安叔見他神色清清冷冷的,似有心事,便笑著又說:“反正還一個暑假呢,慢慢來,學費的事別著急。”
    傅斯寒點了點頭:“我明天一早過來。”
    “行,晚點也沒事,反正現在暑假,店裏也沒啥客人。”
    告別安叔之後,傅斯寒走出了胡同。
    看著日落西山,橙色夕陽鋪灑了整片天空,就像從南城離開的那天。
    他邁出去的腳步格外沉重。
    要不是需要一個法定監護人,他怎麽也不會再踏進那個家門。
    爭奪財產?
    他不屑地扯了扯唇。
    狗屁。
    他扣上衛衣帽子,雙手插兜,眉眼倦怠地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經過一個胡同口的時候,卻突然聽見女孩帶著哭腔的聲音。
    “你放了我吧,我真沒有錢……”
    傅斯寒停住腳步。
    另一道男聲響起:“老子可是跟你幾次了,你每次進的都是那個有錢人家的大門,別以為我不知道!”
    女孩聲音輕顫,卻依舊和聲細語:“我隻是他們家傭人的女兒,我沒有錢。”
    “我當然知道。”男人聲音突然多了些玩味,“小妹妹,你如果真是千金大小姐,我也不敢堵你啊!是傭人就更好啦,有錢人家就連一塊地磚都是很值錢的。這樣吧,你隨便從裏麵順點東西出來,好好孝敬孝敬我,以後我就不找你麻煩了,怎麽樣?”
    女孩強壓著恐懼反駁:“那是人家的錢,不是我的,我不會做這種事。”
    男人終於不耐煩了:“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臭丫頭,老子今天不好好教訓你,你就不會聽話是吧?啊……你敢咬我!”
    胡同中傳來掙紮廝打的聲音,其中夾雜著女孩被捂住嘴的嗚嗚聲。
    傅斯寒眉目微沉,心頭煩悶。
    他初來乍到,本不想招惹麻煩,可那男人不堪入耳的笑罵聲,終是刺激到了他,剛要轉身,就聽男人厲聲怒罵:
    “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老子今天就好好教教你該怎麽聽話懂事!”
    牙齒輕輕磨了磨,少年目光陰鬱地掉頭回去。
    胡同中,女孩被壓在牆上,蹭了灰塵的Polo衫校服被撕扯開,露出纖細的鎖骨,但因為領口阻礙,衣服扯不下來。
    身材比她魁梧許多的男人緊緊地壓著她,一手鉗製住她胡亂揮著的手,一手捏著她的臉要強吻。
    女孩抿緊嘴唇拚命扭頭,兩條腿也不住地亂踢,似乎踢到了對方的要害,男人疼得悶哼一聲,當時暴怒,捏著她的臉用力向牆上撞了一下。
    沉悶的撞擊聲中,夾雜著女孩痛苦的低叫。
    男人捂著下麵,氣惱地啐了一口:“臭丫頭!老子今天弄死你!”
    可是,不等他動作,卻感覺胡同口灑進來的光被遮住大半。
    他忽地轉頭,瞥見不遠處站著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
    對方穿著黑色短袖連帽衛衣和深色牛仔褲,寬大帽子扣在頭上,遮住劉海和眉毛,可那雙眼卻冷而陰鬱。
    看身高和體型,應該還是個學生。
    男人沒好氣地罵道:“滾!”
    傅斯寒依舊雙手插兜,淡漠視線掃過女孩捂著腦袋蹲在地上的狼狽身影,又落回男人臉上,聲音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嘲弄。
    “你有手有腳,不去找點事做,偏要向一個小姑娘要錢,還要不要臉。”
    男人臉色驀變,也顧不得麵前的女孩,直接朝胡同口走了過來。
    “臭小子,想英雄救美啊?”
    傅斯寒依舊雙手插兜站在那裏,姿態囂張:“我已經報警了,你如果想動手也可以,看看是我們結束得快,還是海城這麵的出警速度快。”
    男人果然停住了腳。
    他冷眼打量著傅斯寒,眼眸微微一窄。
    回頭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女孩,輕哼了一聲,掉頭從胡同另一端快步跑了出去。
    傅斯寒也沒追,視線再次掃過那女孩單薄清瘦的身體。
    她穿著海城一中的校服,低著頭,纖細手指捂著後腦,剛才那下顯然被撞到不輕。
    齊耳短發,這會兒已經有些淩亂,耳邊別著一個粉色兔耳發卡,看起來又乖又可愛。
    少年垂眼看了幾秒,沒心思安慰人,轉身走了。
    可他剛走到胡同口,卻聽身後傳來女孩嬌嬌軟軟的聲音:“謝謝哥哥。”
    傅斯寒身形一頓,淡漠的眸中迅速掠過一絲異樣,難得好聲回了句:“女孩要有自保的能力,以後小心些。”
    說完頭也不回地直接走了。
    接下來幾天,傅斯寒白天都在餛飩店打工,這個小插曲很快就被他忘在腦後。
    可這天在餛飩店的時候,他卻再一次遇到了那個男人。
    男人也在第一時間就認出了他。
    “喲,見義勇為的少年啊,海城市局沒給你發獎金是嗎?怎麽還在這裏打工呐?”
    傅斯寒像是沒認出他一樣,眉目低垂,聲線平靜地問了句:“三位吃什麽?”
    “我吃你媽!”男人突然抄起桌子上的筷籠,直接砸向傅斯寒的腦袋!
    他那天在胡同附近繞了半天,發現根本沒有警車過來。
    這才意識到被這臭小子騙了,果然是狐假虎威!
    他這口氣憋了好幾天,如今終於逮到了機會,身旁又有兩個幫手,自然不打算再放過他。
    哪知傅斯寒早有準備,迅速躲閃,鐵質筷籠砸偏了,筷子撒了一地。
    聽見外麵的聲響,安叔連忙從後廚中跑了出來,“各位各位,快消消氣!”
    說著就把傅斯寒拉到身後,一臉憨厚地笑著:“我們店員年紀小,要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我替他向各位賠個不是!這樣,今天這頓我請客,你們想吃什麽,全都免費!”
    “老子吃不起這幾個餛飩啊!”男人一腳踹開了旁邊的桌子,連帶著上麵擺放著的還未收下去的麵碗全都摔碎了。
    零散的幾桌客人都躲得遠遠的,有的還悄悄拿出手機要報警。
    男人察覺到什麽,拎起一旁的醬油瓶,對準其他客人。
    “誰敢報警!老子就弄死誰!”
    說罷,他視線看向站在安叔身後的傅斯寒,囂張地一挑眉:“臭小子,不是想和我動手嗎?來啊!今天你不把老子弄死,老子就弄死你!”
    安叔還想勸什麽,卻被男人一醬油瓶砸到了腦袋!
    “滾!有他媽你什麽事!”
    變故發生得太快,紅褐色的液體順著安叔的額頭流了下來,也不知裏麵是不是摻了血跡,一瞬間就刺激到了某人的神經。
    傅斯寒伸手扶了一下安叔,目光陰晦地上前,像一隻在暴走邊緣的小獅子,抬起一腳,直接踹在男人的小腹上!
    動手前,傅斯寒和安叔低聲說了句“快跑”。
    可安叔根本不可能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裏。
    三個打一個,就算他再厲害,也隻是個半大的孩子。
    安叔顧不得頭上的傷,連忙去打電話報警,可他剛撥完號,就被一個混混一巴掌打飛電話。
    “想報警?做夢!”說罷一拳打在安叔臉上。
    安叔倒退兩步跌倒,順勢抄起一根拖把,朝著對方身上招呼。
    “你們打砸鬧事,就不怕警察抓你們!”
    “先保護好你的小命再說吧!”
    兩人很快廝打在一處,但安叔顯然有些力不從心。
    傅斯寒心裏擔憂,想過去幫忙,卻被麵前的兩個男人困在其中。
    “我看你這次還怎麽見義勇為!”
    傅斯寒怒氣蓄滿,發了狠一樣撲向這兩人,直接將為首的那個壓在身下,瘋了一樣朝他臉上揮拳。
    血氣方剛的少年一旦拚了命,連一個成年人都要畏懼三分。
    可不管怎樣,對方終究是兩個人,又都是陰險狡詐的流氓,其中一個見同伴被打得滿臉鮮血,立刻趕到另一邊,一把拽起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安叔,一柄匕首抵住了他的喉嚨。
    “臭小子!住手!”
    店裏的散客已經嚇得陸陸續續跑了出去。
    傅斯寒看向被劫持的安叔,眼皮跳了跳,這才緩緩地將手中的混球放開。
    可他剛一鬆手,對方直接將他撲倒,一拳狠狠地揍在他臉上!
    “混賬東西!敢他媽打老子!”他剛才被打得不輕,臉上掛了彩,這會兒將怨氣全都發泄在傅斯寒身上。
    傅斯寒見安叔脖子上已經被刀尖劃出了一條血痕,隻得硬生生地忍下對方的毆打。
    安叔急得眼睛都紅了:“小寒!你別管我!他們不敢殺我的,他們就是故意嚇唬你!”
    他知道這夥人就是小混混,平時打架鬧事還行,殺人放火這種事是絕不敢做的。
    可傅斯寒卻不敢賭。
    人在被逼急了的時候,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三個人囂張大笑:“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逞英雄!”
    正在這時,一個坐在角落裏不聲不響吃餛飩的少年站了起來。
    他拎起身旁的鐵凳子,出其不意地砸向劫持安叔那個小混混的後腦勺。
    他本就站在對方身後,這一下砸得又狠又準,小混混的腦袋當時被砸出血了。
    與此同時,傅斯寒一腳踹在麵前男人的小腹上,同時抓起凳子,狠狠地朝這兩人砸去!
    幾分鍾後,警車和救護車同時停在胡同口。
    警察衝進店裏的時候,發現三個小混混已經滿臉是血地躺在地上,不住地痛苦呻吟。
    而兩個少年,一個正幫中年人擦拭額頭的血汙,另一個卻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腳下還踩著一個小混混的腦袋,對身旁的少年說:
    “你怎麽這麽菜?”
    傅斯寒:“……”
    傅正宇親自去警局接的人。
    看著傅斯寒臉上的青紫傷痕,他真是又氣又心疼。
    本想安慰他兩句,可這混小子始終頂著一張自己欠他800萬的臉,拽得二五八萬似的,到了嘴邊的安慰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索性直接丟給他一張卡。
    “以後別去打工了,缺錢從裏麵拿,不限額。”
    哪知他卻直接把卡丟了回來:“不用。”說完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傅正宇深吸了一口氣,隻覺得胸口有些煩悶。
    正巧肖局長走了出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就是你兒子?”
    傅正宇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算作回答。
    肖局嗬嗬笑著:“這次的事和他們無關,回去別訓他。這個年紀的男孩子,自尊心強著呢。”
    “我哪兒敢訓他?”傅正宇鬆了鬆領帶,無奈:“也不知道誰才是爹……”
    傅斯寒走出警局,看到傅正宇的車就停在院子裏。
    從剛才警察對傅正宇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來,他這個有錢有勢的爹,在警局也能說得上話。
    傅斯寒心裏有點煩,從口袋裏摸出一顆糖,拆開糖紙,塞進嘴裏。
    卻不小心牽扯到嘴角的傷,疼得吸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道輕狂的少年音:“小鬼,你這身手不太行啊,要不要我教教你?”
    傅斯寒偏頭看去,正是剛才在餛飩店和他一起打小混混的那個少年。
    剛才在做筆錄的時候,他聽說對方叫肖君澤,好像是局長兒子。
    傅斯寒輕蔑地掃了他一眼:“你家沒鏡子嗎?”
    真是好大一張臉。
    剛才要不是安叔被劫持,他不可能會落得這樣狼狽。
    傅斯寒收回視線,下了台階,直接拉開後排車門坐了上去。
    透過車窗望去,少年就那樣單手插兜站在台階上,略微垂著眼,目光狂妄,囂張不可一世。
    初次見麵,傅斯寒對肖君澤的印象隻有一個字:“裝”。
    而肖君澤對他的印象也隻有一個字:“菜”。
    兩人互相誰也沒瞧得上誰,但又總有那麽一點點說不上來的惺惺相惜的意味。
    傅斯寒在家裏休息了一天,就繼續去餛飩店打工。
    沒想到在店裏卻再次遇到了肖君澤。
    他坐在椅子上,一手搭在桌麵上,翹著腳前後晃著椅子,一副悠閑自在的模樣。
    “小鬼,你爸不是很有錢嗎?你幹嘛還要來打工啊?”
    “你爸還是警察呢,你不照樣和地痞流氓打架進局子?”傅斯寒毫不相讓,把托盤裏的餛飩墩在他麵前,語氣不悅。
    “另外,我不叫‘小鬼’,跟你也不熟。”
    肖君澤卻笑了:“咱們都是一起打過架的盟友了,怎麽就不熟了?”
    傅斯寒沒搭理他,轉身剛要走,卻聽肖君澤又問:“你很想賺錢是嗎?”
    傅斯寒停住了腳。
    肖君澤依舊晃著椅子:“我知道一家拳館,打一場比賽不少錢呢。就算上不了場,當個陪練也比打工賺得多。怎麽樣,要不要去試試?”
    傅正宇對外宣稱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兒子,為此特意開了一場宴會,把他介紹給海城這些政商名流認識,也是為了給傅斯寒以後接管傅氏集團鋪路。
    可外界卻對傅正宇這個“兒子”的身份持有懷疑態度。
    眾人都知道,傅正宇離婚多年,膝下隻有前妻留下的一個女兒,這些年都沒有再娶。
    這半大的兒子從哪兒來的,不言而喻。
    雖然他對外說是和前妻所生,可為什麽這麽多年母子倆一直音訊全無,這會兒卻把兒子送了回來?
    說不定前妻隻是個幌子,這男孩實際上是他在外麵養的私生子。
    又或者說,傅正宇一直後繼無人,肯定不希望把辛苦打拚的江山拱手讓給他的弟弟,所以才收養了這個義子。
    更有甚者,還傳出這孩子其實是傅正宇的侄子……
    有些人就是這樣,即便你把事實真相擺在他們麵前,他們不僅不信,反而還要來一句陰謀論。
    但不管怎樣,這個少年終究是占據了傅家長房長孫的位置,未來肯定是要當成接班人培養的,很多人都想提前和這位繼承人打好交道。
    哪知整場宴會,他們都沒瞧見人。
    而這個被眾人談論的對象,此時卻穿著普普通通的白T,黑色運動短褲,躺在花園中的一條長椅上午睡。
    陽光雖然灼熱,但被繁茂枝葉遮擋,穿透樹葉縫隙的幾道光線,自然而然地降低了些許熱意。
    傅斯寒昨晚去拳館熬了個通宵,一大早才回來,困得要死。
    哪怕傅正宇三番兩次讓傭人來找他去宴會上露個麵,他也沒給老爹麵子。
    怕被人打擾,他還特意躲到花園裏睡午覺。
    可他終究沒能逃掉被打擾的命運。
    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走了過來,朝他喊道:“喂,你是傅家的下人吧?宴會廳在哪兒?”
    傅斯寒沒反應,依舊將手背搭在眼睛上睡覺。
    那人明顯有些不高興:“我跟你說話呢,你是聾子還是啞巴?”
    見傅斯寒一動不動,像是真睡著了,年輕人嗤了一聲:“真他媽沒勁。”
    說完找了把長椅坐下,百無聊賴地給人打電話,話裏話外滿是嘲諷。
    “我爸非要帶我來認識什麽傅家繼承人,哪知那小子根本不敢露麵……我看啊巴不成就是個私生子,誰知道在哪個窮鄉僻壤長大的,一瞧見人多,嚇得躲烏龜殼裏不敢出來了吧哈哈哈哈……
    那傅正宇就是立個癡情人設,背地裏指不定玩得多花呢,外麵私生子肯定一堆了,也就我爸把那小子當回事……”
    他笑聲還沒停,便聽見一道冷漠的少年聲。
    “滾。”
    年輕人斜眼過去,發現那個躺在長椅上睡覺的少年不知何時醒了。
    他手掌從眼睛上移開,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向他看過來,明明是很漂亮的眼型,可其中卻隱藏著森森冷意與不耐煩。
    年輕人低罵了一聲,直接掛斷電話,起身朝他走來。
    “你他媽敢罵我?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
    傅斯寒依舊散漫地躺在長椅上,嗓音帶著一絲初醒的低啞:“我管你是誰,滾遠點。”
    年輕人眼底寒光一閃,衝過來就要揍他。
    傅斯寒一個鯉魚打挺,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一腳踹向對方胸口。
    他這段時間除了白天在餛飩店打工,其他時間都和肖君澤泡在拳館,被專業的虐了無數次,也從他們身上偷學了不少,早就已經不像剛來時那樣毫無章法的打鬥,三拳兩腳就把對方打趴下了。
    年輕人被傅斯寒踩在腳下,氣得直罵娘:
    “你他媽不想活了!我爸可是雲祥餐飲的王總,和傅家是有合作的!你這龜孫子敢打我,我讓傅正宇把你趕出去!艸你媽的!”
    傅斯寒眼底閃過一抹戾氣,手上毫不留情,直接卸了他的下巴。
    “嘴巴放幹淨點兒,別整天把你媽掛在嘴上。”
    年輕人痛苦地嚎叫一聲,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傅斯寒一腳將人踢開,抬步剛要走,迎麵卻撞上幾個人。
    為首的正是傅正宇,他身旁跟著幾個西裝筆挺的男人。
    幾人邊走邊聊,其中一個眼尖,瞧見了地上的年輕人,臉色當時就變了,三步兩步跑了過來。
    “兒子!你怎麽了這是!被誰打的啊!”
    王乾安瞧著他爸,指了指自己的下巴,又指向一副事不關己的傅斯寒,嘴裏嗚嗚哇哇,哭得稀裏嘩啦。
    王總當時就火了,指著傅斯寒罵道:“哪來的小兔崽子,敢欺負我兒子!”
    一句“小兔崽子”沒讓當事人惱火,傅正宇的臉卻撂了下來。
    “事情還沒弄清楚呢,王總怎麽就斷定是我兒子欺負了你兒子?”
    王總如鯁在喉,如何也想不到這個囂張跋扈的臭小子,居然就是傅正宇恨不得“昭告天下”的好兒子!
    可不管怎樣,話已出口,自己兒子又被人家欺負得這樣慘,他這個當爹的就算再畏懼傅家,也忍不下這口氣。
    “那就問問貴公子,為什麽要卸掉我兒子的下巴!”
    不等傅正宇詢問,卻見傅斯寒雙手插兜,抬步就走。
    “你站住!”王總立即喊道:“我問你話呢!”
    傅正宇橫了他一眼,王總氣勢頓時弱了許多,可還是不依不饒:“連個解釋都沒有,你不能這樣欺負人吧!”
    傅正宇目光掃過傅斯寒那張桀驁不馴的麵孔,隻好沉聲說道:“小寒,王總問你話呢,怎麽這樣沒禮貌。”
    雖是批評,可聲音卻聽不出半點威嚴,反而還帶著一絲縱容。
    哪知傅斯寒卻根本不領情,他漫不經心地睨了一眼王總,反問:
    “有什麽好解釋的?看他不順眼,就打了。還需要提前打個報告?”
    王總氣得臉色鐵青:“傅總,他這是什麽態度啊!打人還有理了?”
    傅正宇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傅斯寒一眼,有心維護他兩句,可這麽多人都在這兒瞧著呢,也不好太過偏袒。
    沉吟幾秒,他才開口:
    “不過是孩子們之間的打鬧,我兒子下手沒什麽分寸,我帶他向你們道個歉。醫生呢?怎麽還不來給王少爺瞧瞧!”
    傅正宇話音剛落,家庭醫生匆匆趕到,連忙給王乾安接上了下巴。
    王總沒想到傅正宇居然能親自代替他這個兒子道歉,實在出乎意料。
    不過兩家合作以來,他一直做小伏低,處處被擠兌,可算逮到傅家這麽個把柄,他下意識就想揪著不放。
    “傅總,這可不是道個歉這麽簡單的!我兒子長這麽大,我都舍不得動他一根手指頭,如今卻被您兒子打得這樣慘!您瞧他這一身傷,也不知道這下巴安回去還能不能和以前一樣!”
    傅正宇瞥他一眼:“那你想怎麽樣?”
    他氣勢太強,王總當時便偃旗息鼓,動了動嘴皮子才說:“總要給我們家一個說法。”
    一直站在旁邊的傅斯寒忽然看向他,目光挑釁:“他那張嘴,不要也罷。”
    “小寒。”傅正宇蹙眉,對他這囂張的性子真有些頭疼了。
    王總氣得還要說什麽,卻見一棵樹後繞出來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
    對方一開口就帶著三分笑:“各位叔叔,我知道他們兩個為什麽動手。”
    眾人將視線落到他身上,傅正宇認出了他,葉家那個小兒子,葉景辰。
    “葉少,你看見了什麽?”王總立刻上前,看救星一樣看著葉景辰。
    葉景辰也才十七八歲,可氣質卻與傅斯寒截然不同,一副好脾氣的模樣,看著就討長輩喜歡。
    他唇角含著笑,望著王總:“您兒子罵傅少是私生子,還說傅總在外麵玩得很花,私生子一堆呢……”
    “胡說!怎麽可能!”王總臉色當即變了。
    王乾安的下巴被接了回去,可一個反駁的字都說不出。
    他支支吾吾了半晌,辯解的話沒說出口,冷汗卻先淌了下來。
    他沒想到和自己動手的就是傅家少爺,本還有些擔心,可在看到對方根本不屑於解釋,又暗暗慶幸,少了一場糾紛。
    誰知這個葉景辰居然跳出來當證人,這不是把他往火坑裏推呢嘛!
    葉景辰乖巧地眨了眨眼:“我為什麽要胡說呀?我又不認識傅少,說起來我反倒是和王乾安有些交情呢。”
    說著,他看向傅正宇:“傅叔,我也是無意中瞧見的,是王乾安先動的手,不怪您兒子。”
    傅正宇臉色當即好轉了些。
    可他剛看向傅斯寒,就見人家一臉冷漠地走了。
    傅正宇:“……”
    這臭小子也不知隨了誰,脾氣可真夠難搞的!
    瞧著眼前戰戰兢兢的王家父子,傅正宇索性把滿腔憋悶全部發泄到他們身上,冷哼了聲:“王總,現在該你們給我一個說法了吧?”
    ……
    傅斯寒離開樹林,葉景辰笑吟吟地跟了上來,順手勾住他肩膀:
    “我幫你作證,怎麽也不說聲謝謝?”
    傅斯寒側身躲開他的胳膊。
    “沒讓你幫。”
    “嘿!你這小子還真是不討人喜歡。”葉景辰嘴上這樣說,卻並沒和他真計較,反而絮絮叨叨地和他聊天:
    “你和我一樣大是嗎?開學是高三?你爺爺讓我照顧照顧你,那你是要來明輝高中嗎?”
    “不是。”傅斯寒回答得斬釘截鐵。
    葉景辰詫異:“為什麽啊?明輝沒有傳言中那麽不好,雖然住校,晚上卻能偷溜出去玩。這樣,你認我當大哥,以後我罩著你!”
    傅斯寒嫌棄地撇他一眼,那眼神中分明寫了三個大字:就憑你?
    葉景辰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不認就不認嘛,那你去不去?我在一班……”
    “不去。”傅斯寒已經走到了花園外。
    葉景辰不依不饒:“為什麽呀?”
    “沒錢。”傅斯寒氣定神閑地回了倆字,大步流星地走了。
    隻留下葉景辰一個人風中淩亂。
    傅氏集團的繼承人,傅正宇的獨苗苗,居然說他沒錢?
    真是離了大譜。
    不過……他倒是對這個長得好看身手也不錯的傲嬌少年越發感興趣了。
    臨近開學,傅斯寒終於湊夠了學費,直接將這筆錢拍在傅正宇麵前。
    “我要去海城一中。”
    傅正宇看著麵前一摞紅色百元大鈔,還有幾張零散的花花綠綠的票子,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早就知道傅斯寒整個暑假早出晚歸是為了打工賺錢。
    他幾乎把這個家當成了酒店,進門就睡,睜眼就走。
    傅正宇怕他辛苦,給他銀行卡,他不要;給他現金,他也不收。
    他勸了幾次,可叛逆少年直接選擇無視,甚至用徹夜不歸抵抗。
    傅正宇隻好由著他去。
    見他最後選擇了這所高中,傅正宇認命般點了點頭。
    “行,我這就讓人聯係一中的校長。”
    “不用。”傅斯寒眸光淡漠,“我不想讓老師同學知道我和你的關係。”
    傅正宇被噎得一愣,聽他又說:“我去找過校長,他說辦入學手續必須要家長親自來。”
    言外之意非常明顯:如果不是學校的硬性要求,我自己就辦妥了,根本不指望你。
    傅正宇縱橫商界這麽多年,鮮少有這樣受挫的時候。
    他深吸了一口氣,有些窩火:“那到時候怎麽隱瞞我們的關係?”
    傅斯寒眉目不動:“你可以讓助理去,冒充你就行了。”
    傅正宇:“……”
    他突然有些心累:這找回來的不是兒子,而是個惹不起的祖宗。
    於是,開學當天,傅斯寒跟著傅正宇的助理,十分“低調”地來到了海城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