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4章 潑酒

字數:8782   加入書籤

A+A-


    重返飛天的李清秋,剛推開車門,一股酸軟便從腰眼處傳來,她不得不扶著車門,停下來稍事休息。
    腦海裏不受控製地翻湧起那些個混亂的夜晚。燕楚那個......不知饜足的色胚!
    剛開始的幾天,她身體還虛弱,燕楚尚能保持君子風度。
    等她身體已經恢複,他就把這段時間欠的債一次性都討了回來。
    燕楚身體底子本就異於常人,又常年習武,精力旺盛得嚇人。之前情濃時,他已經需索無度。
    如今曠了這麽些時日,更是變本加厲,恨不得將她拆吃入腹。
    那些被汗水浸透的床單,那些嗚咽與求饒,最後在水汽氤氳的浴室,他竟然又
    ......
    清秋低低啐了一口,臉頰卻像著了火,連耳根都燙得驚人,但心底深處卻充滿了一種不為人知的隱秘喜悅。
    飛天自從公演之後,已經徹底在港城的上流圈子站穩了腳跟,門前香車寶馬不斷,來往的都是衣香鬢影,揮金如土的社會名流。
    營收表上的數字直線飄紅,一切都穩定向著她規劃的路線邁進。
    但在這一片繁華之下,清秋卻有些擔心幽月,最近她被一個姓楊的二世祖纏上了。
    按理說燕楚罩著的場子,一般人不敢來造次,但是這個姓楊的還真有些來頭。
    港城一直以來,除了燕楚所率的神秘師門,明麵上還有四大家族,分別是陸,蔣,韓,楊。
    楊家雖然在四大家族隻能排在最末,卻已經是大部分港城人惹不起的存在。
    這個楊宥,據說是嫡支的十六少爺,所以大家都叫他“十六少。”
    因為年紀最小,自幼在家中非常受寵,結果養成了乖戾狠毒的性子,是圈子裏避之不及的混世魔王。
    傳聞中得罪過他的人輕者斷手斷腳,甚至無聲無息地消失。
    他自從來飛天玩過一次,驚鴻一瞥看到幽月後,便開始日日癡纏。
    每日來飛天,開最貴的包間,點最貴的酒水,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幽月作陪。
    飛天現在雖然走的高端路線,但客人如此豪擲千金,作為頂流藝人的幽月過去打個招呼,陪著喝一杯都是很正常的。
    但是幽月的性格直,心裏又早住著燕楚,從來不喜歡跟人虛與逶迤。
    尤其對這個楊少爺,時不時動手動腳的行為,厭惡至極,每次都找借口躲他,自然把這個惡少得罪個徹底。
    清秋一走進會所,右眼皮就毫無征兆地開始跳,心底那點不安頓時放大。
    果然,她剛在辦公室坐下,還沒打開文件,一名服務生就慌慌張張衝進來報告,“李總監,不得了了,那個十六少,把幽月小姐給打了!”
    “什麽?”清秋一聽這話,“謔”得起身,顧不上多問,帶著幾個主管,急匆匆往幽月的包間趕去。
    等她推開包間大門一看,心髒被狠狠一揪。
    幽月一身狼藉坐在地上,滿臉淚痕,昂貴的地毯被酒液浸染得汙濁不堪。
    巴掌大的臉頰一邊已經腫了起來,清晰的五根指印紅得刺眼。從頭到腳都被香檳澆透,濕漉漉的頭發黏在蒼白的臉頰旁。
    摔碎的香檳杯碎片濺得到處都是,在她裸露的手臂和腳踝上劃出了幾道血痕。
    楊少爺今天又對她動手動腳,幽月起身要走,楊少爺生氣了,直接扇了幽月一巴掌,還把整座香檳塔推倒在她身上!
    “賤貨,還真把自己當個玩意了?少爺花了這麽多錢,連碰都不讓碰一下?敬酒不吃吃罰酒,這香檳塔,讓你喝個夠!”
    楊少爺還在叫罵不休,而幽月的眼神,充滿了驚恐和屈辱,瞳孔微微渙散,呼吸急促。
    她本就有抑鬱加狂躁症,一直在服藥,這種極端的情景,很容易刺激她發病!
    清秋強壓下上前理論的衝動,幾步上去,蹲下身先扶起瑟瑟發抖的幽月,低聲安撫:“別怕,沒事了。”
    隨即示意身後的兩名女性工作人員:“先送幽月去醫療室,處理傷口,檢查一下。”
    “你他X的是誰?我讓她走了嗎?”楊宥看清秋上來二話不說就要把人送走,怒火更盛,又一個杯子砸在地上,碎片四濺。
    幽月嚇得又是渾身一顫。
    清秋緩緩站起身,轉向楊宥。
    她臉上所有的憤怒和心疼在轉身的瞬間,都被收斂幹淨,變成一種職業化的,疏離的平靜。
    “對不起,十六少。”清秋先是禮貌的微微鞠躬,幅度標準的挑不出一點錯處,“我們的員工受傷了,按照法律規定和公司規定,不可以繼續為您服務。
    如果有人報警,警方查驗現場的痕跡和傷情,咱們雙方都會很麻煩。”
    說完遞上自己的名片,“我是飛天的高級行政總監,李清秋。今天的事情,我代表公司向您致歉。”
    “李清秋......”楊宥歪著頭把她上下打量,在記憶裏搜尋著,“好像在哪兒聽過......”
    忽然,恍然大悟拍了一下手,露出一個充滿惡意和玩味的笑容:“哦,你就是尹尚東那個危險駕駛的前經紀人。”
    拉長的語調充滿了諷刺!
    不知道他為什麽也認識尹尚東。
    現在再聽到這個名字,清秋隻覺得恍如隔世,內心毫無波瀾,竟覺得十分遙遠和陌生。
    她不想跟楊宥多牽扯什麽,隻想盡快解決事端。
    於是客套地說:“抱歉楊少爺,今天讓您掃興了,今天您的賬單全免,希望這點歉意,能稍稍彌補您的不快,告辭。”
    說完就準備轉身離開。
    對付這種被寵壞了的紈絝子弟,硬碰硬絕非上策。
    幽月雖然受傷,好在並不嚴重。
    她盤算著幹脆給幽月放一段時間假,等這個姓楊的淡了,再回來上班。
    而且這個姓楊的家族,不像普通的勢力那麽好擺平,清秋也不想給燕楚憑空樹此強敵。
    “免單?”誰知道楊宥竟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
    “難道少爺口袋裏缺這點錢?”說著走到她身邊,繞了半圈,淫邪的目光在她周身逡巡,“幽月不能陪,也行,你留下來陪我喝幾杯,這事就算過了。”
    他話還沒說完,包間裏幾個跟班立刻嬉皮笑臉地起哄,“對對對!李總監跟楊少爺喝一杯!喝交杯!喝交杯”
    清秋胃裏一陣翻騰,強烈的惡心感直衝喉嚨。
    她極度厭惡那些物化女性的酒桌文化,從前做經紀人就從不參與,此刻更是無法忍受。
    “對不起,楊少爺!”她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機器人一般回答:“我還在上班,公司有嚴格的規章製度需要遵守,不能陪酒。失陪了!”
    她再次試圖離開。
    接連被拒絕,楊宥臉上那點虛假的笑容徹底也掛不住了。
    眾目睽睽之下,這個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丟下他麵子,滔天的怒火焚盡了他本就稀薄的理智。
    “bitch!”琥珀色的酒液劈頭蓋臉,瞬間浸濕了她的頭發,臉頰和前襟。
    冰涼的觸感和刺鼻的酒味讓她猝不及防地閉了閉眼。
    “在這種地方上班,x得扮什麽清純玉女!”楊宥指著她,氣急敗壞地吼道。
    酒液順著發絲滴滴答答流下來,滑過她冰冷的臉頰。
    清秋緩緩抬起手,擦去眼皮上的酒漬。
    出乎所有人意料,她非但沒動怒,反而勾起唇角,笑了起來。
    那一笑,竟似撥雲見日,雨過天晴,好像一朵雪白的東方百合,被暴雨蹂躪後,反而盛開的姿態。
    下一秒,清秋的目光掃過桌上的水晶醒酒器,裏麵有大半瓶暗紅色的葡萄酒。
    她走過去,一把端起,朝著楊宥的頭頂,毫不猶豫整個傾倒下去。
    深紅色的酒液如瀑布般從楊宥的頭頂直瀉而下!
    他昂貴的發型毀了,高定的西服毀了,整個人像個剛從染缸裏爬出來的落湯雞,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
    全場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清秋放下空的醒酒器,發出一聲脆響,鏗鏘有力地宣布:“楊少爺!我們飛天不歡迎你這種不尊重女性的人!請你以後,都不必再來!”
    “以後你再踏入飛天一步,我就讓保安把你扔出去!”
    話語霸氣十足!
    短暫的死寂過後,楊宥終於從巨大的震驚和前所未有的羞辱感中回過神來。
    頂著一頭一臉黏膩的酒漬,他整張臉因為憤怒嚴重扭曲變形,看起來猙獰可怕。
    “你個臭女人——!”他厲聲吼著,張牙舞爪地向清秋猛撲過來,恨不得將她扒皮拆骨!
    李清秋被他猙獰的臉嚇到,猛退幾步,心髒幾乎停跳!
    正在此時——
    “哐當!”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厚重的實木包廂大門像是撞上了一輛失控的卡車,猛地向內爆開!
    門板重重砸在牆上,又彈開,然後碎成了幾大塊,砸在地上。
    好強的力道!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燕楚站在門口。
    他似是匆匆趕來,身上隨意披著一件深色西服外套,雙手插在西褲口袋。
    姿態看似閑適,但他黑得可怕的眼眸幾乎一秒就鎖定了楊宥。
    包廂裏絢爛變換的燈光照著他棱角分明的臉,極冷的嘴角慢慢咧開,勾勒出一個帶點邪氣的笑容,“十六少,手癢了?打女人有什麽意思?”
    他緩步走進包廂,在距離他幾步的位置站定。
    伸出一隻手,感覺楊宥就像一隻可以隨時被他捏死的螻蟻般,語氣輕鬆:“不如我陪你玩玩?”
    楊宥的動作僵在半空,臉色由暴怒的赤紅褪成慘白。
    當他對上燕楚那雙毫無溫度的眼睛,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囂張氣焰蕩然無存,隻剩下本能的恐懼。
    他知道這個場子是燕楚的地盤,但沒想過他會親自出馬。
    他是紈絝,不是白癡,他怎麽可能打得過燕楚?
    他僵立原地,進不敢進,退又不甘,額頭上浮出一層冷汗,跟那些未幹的酒液一起,更顯得狼狽不堪。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對峙時刻,忽然一個溫潤平和卻不容忽視的聲音,從燕楚身後傳來,突兀地插入這片沒有硝煙的戰場,“阿楚,好久不見!”
    燕楚周身那淩厲的氣勢幾不可查地一滯。
    他緩緩轉身,瞬間瞳孔驟縮。
    隻見包間門外,一個幾乎跟他一樣高的男人正慵懶地斜倚在走廊。
    渾身上下高定西服,幹淨筆直,沒有一個褶皺,更襯得身形愈發挺拔。
    頭發一絲不苟地向後梳攏,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一副精致金色眼鏡架在鼻梁上,鏡片後目光難測,看起來文質彬彬卻又氣勢逼人。
    與燕楚的野性桀驁不同,他通身上下
    散發著一種久居上位,掌握一切的矜貴與從容。
    他仿佛沒有看到燕楚眼中的戒備和疏離,微笑著走近,神態親昵的像是多年不見的老友。
    甚至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帶著一絲唏噓和感慨:“這麽多年了,那點氣,還沒消?”
    燕楚在他手落下之前,側身躲開,精準躲開他的觸碰,隻從喉嚨裏滾出幾個音節:“陸少爺也來玩?我這小地方真是蓬蓽生輝。”
    語氣生硬,沒有半點感情。
    陸莫憾的手停在半空一瞬,隨後若無其事的收回去,笑容依舊完美,看不出一點被拒絕套近乎的尷尬。
    他姓陸?
    清秋暗想,難道這個人是來自港城四大家族之首的陸家?
    她猜對了。
    這個人不單是陸家人,還是陸家長房嫡孫,真正的太子爺,陸莫憾。
    隻是不知道他跟燕楚怎麽認識的。
    清秋正好奇這個男人的身份。
    那人的眼光卻掠過燕楚,看了過來。
    清秋此刻雖然鬢發皆濕,可在水色的高對比度加持下,驚人的黑發,雪膚,紅唇,氣質清冷,寧折不彎。
    表麵看水中百合,內裏分明是支帶刺的玫瑰!
    陸莫憾的眼中,極快地掠過一絲純粹的,男人對女人的欣賞。
    幾乎是同時,燕楚上前半步,用身體嚴嚴實實把清秋遮在身後,並用警告的眼神看向陸莫憾,好像一頭雄獅悍然守衛自己的領地。
    陸莫憾收到他清晰的信號,了然地挑眉,從善如流的收回目光。
    轉而走進包間,對著楊宥,臉上溫和的笑容瞬間消失,語氣冷到冰點:“還不滾回家去?”
    “表哥!”楊宥看到他,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又像找到了靠山,立刻又囂張起
    來:“他們合夥起來欺負我!你看看我這一身,難道就這麽算了?”
    他一臉挑釁的表情看向燕楚和清秋。
    誰知道陸莫憾根本懶得聽他解釋,甚至連半個眼神都欠奉,直接麵無表情開始倒數:“三.......”
    楊宥臉上的不服氣,瞬間被一種刻在骨子裏的恐懼所替代,根本不敢等他數完。
    已經低下頭,慌不擇路地衝出門,幾下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一場鬧劇竟以這樣近乎滑稽的方式,倉促落幕。
    陸莫憾走到門口,臉上又掛起無懈可擊的笑容,邀請說:“阿楚,有空我們一起聚聚。”
    燕楚麵無表情,淡淡頷首,任誰都看的出來不過是敷衍。
    兩個男人,兩種截然不同的強大氣場在空氣中無聲碰撞。
    目光短暫交匯時,似有電光火石一閃而過。
    最終,陸莫憾隻是意味深長的笑笑,轉身離去。
    直到他的背影徹底消失,燕楚那始終緊繃如弓弦的背脊,才似乎慢慢鬆弛下來。
    一直站在她身後,觀察著一切的清秋,敏銳地捕捉到了這細微的變化。
    這個陸莫憾,究竟是什麽人?
    強大如燕楚都對他如此忌憚,清秋有些好奇,又有些擔憂地望向那人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