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奉茶被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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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程纖月沒猜錯的話,這去前院奉茶實際上就是提醒二阿哥,你宮裏又多了個陪睡的。她心裏越想越覺得別扭。雖說封建王朝都是盲婚啞嫁,皇子的福晉、格格更是如此,但實際落在她頭上還真是讓人不忿啊。
    她連廢太子的麵都沒見過呢,第一次見麵就要去床上?這難度太大,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但旁人一點都不顧及她別不別扭。到了晚上,粗使的太監抬了熱水進來,霜嬤嬤站在浴桶旁親自把她裏裏外外都洗了個遍,接著給她重新梳妝,盤好了頭發,又將福晉賞賜的簪子,花鈿插在其中。這都是金子打的,上頭還嵌著珍珠和寶石,在燭火下盈盈閃閃,好看極了。
    “格格隨奴婢來吧。”霜嬤嬤把人妝扮好,對自己的手藝滿意的點了點頭,隻是略蹙眉的看了看程纖月穿的那身衣裳。不過這也沒辦法,賞賜的布料現做衣服也來不及,就隻能在頭上多下功夫。
    程纖月很想跟她說我還沒準備好呢,能不能給她兩天時間做做心理建設,但霜嬤嬤那張臉和管秀女的嚴嬤嬤太像,她一點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
    來到前院時天色已經大黑,隻有正殿的燭火還亮著。
    霜嬤嬤和陳合對了個眼色,沉聲道:“陳公公,奴婢奉福晉的命來,現就把程格格交給你了。”說罷朝殿門福了福身,然後直接走了。
    陳合待她離開後朝一邊揮了揮手,不一會有個眼熟的圓臉小太監從旁邊茶房內走出來,手上端著茶盤。林全安眉眼低垂的將茶盤交到若雲手上,再由若雲交給程纖月。
    陳合對程纖月說道:“二爺正在東間處看書,格格進去後不必行禮,將茶奉上便可。若是二爺問起來,格格再回話。”
    程纖月端著茶盤重重的點了點頭,在心裏給自己打勁加油。這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反正都要挨一刀那就今天挨吧。
    她深吸了一口氣卻沒呼出來,憋著那股勢頭像上刀山火海那般走了進去。低著頭來到東間,餘光便瞧見到一個穿著湖藍色蟒袍的男子在炕榻上靠窗坐著,這就是廢太子二阿哥胤礽,正兒八經的龍子鳳孫。
    她跟見著明星似的,心裏翻騰了半響,但記著陳合的話沒敢吭聲,小步走過去,頷首低眉的將托盤上的茶杯放到炕榻的案桌上,杯子落下發出輕微的哢嚓聲。
    胤礽連餘光都沒給她一個,伸手掀了一頁書本,另一隻手拿著茶蓋刮了刮沫子,拿起似抿非抿了一口後又把杯子重重的放了下去,蹙眉道:“茶水冷了。”
    程纖月:不是,這怎麽跟預想的不一樣呢?但現在可不是思索的時候,她趕忙回答:“奴才這就去換一杯。”說著把那杯茶從案桌上拿了下去。
    陳合見她這麽快出來有些詫異,還不等開口就聽見她說:“公公,二爺說茶冷了,再換一杯吧。”陳合趕忙又叫小太監去茶房,不一會又端出來一杯。
    程纖月接過,馬不停蹄的又進了正殿,結果才把茶杯放下,就見胤礽伸手摸了摸杯壁,又說:“水又燙了。”
    程纖月這下是真臉紅了。她對茶沒研究啊,什麽水涼了燙了的,泡茶這麽講究嗎,她是一點都不知道哇。她沒法子,隻好又端著茶退了出去。
    再次從正殿出來,陳合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樣了。程纖月不知道哪裏出了毛病,心想可能泡茶的小太監是新來的,手藝不到家,便對陳合說道:“公公,二爺說這次的茶太燙了。”
    陳合此時也覺得難辦。這哪裏是茶水涼了熱了的,分明是二阿哥有了邪火,給這個新格格臉色看。
    程纖月左思右想猜測也有可能是茶葉的問題,於是問道:“公公,是不是二爺不喜歡這茶?要不換一種別的?”
    陳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倒也沒反駁而是叫小太監去茶房吩咐將六安茶換成碧螺春。
    程纖月第三次進來,把茶杯放好後,提心吊膽的退到一旁,遲疑了一下小聲說道:“奴才想著剛剛的茶泡的不好,所以換成了碧螺春......”
    話音落下,就見胤礽直直的看了過來,目光似箭。程纖月心裏一個激靈,心想難倒他不喜歡這種茶,壞了,是不是辦錯事了。果不其然,胤礽當下冷哼了一聲問她:“誰給你的膽子,準許你換的?”
    程纖月腦子一下卡了殼,動作就慢了半拍,跪下後腦中還是一片空白,嘴上顫顫巍巍的說:“奴才有罪。”
    胤礽將書重重的摔在桌上,譏諷道:“這就是特意送過來的人,如此沒規矩。”接著厲聲說道:“出去!”
    程纖月麵色慘白的起了身,怎麽走出來的都不知道。若雲趕忙上前扶了她一把,好歹沒摔了。
    剛剛屋裏的動靜外頭人可是聽的清清楚楚,陳合當下垂眼道:“程格格,您請回吧。”
    程纖月抿了抿唇說了聲好,接著和若雲踉踉蹌蹌的回了後院。剛進門坐下,抬眼便看到若雲麵上一片倉惶,她再也忍不住眼淚稀裏嘩啦的下來了。
    陳合等了約半柱香的功夫才進正殿,提醒二阿哥到點該安寢了,待伺候完將正殿的燭火熄了後出來,沒回自己住的圍房,反而抬腿先去了茶房。
    茶房內,煮水泡茶的小太監趕忙垂手站了起來。自己沏的茶被退回來幾次還連累了新來的格格,他現在臉色已經堪比豬肝了。“陳爺爺,是奴才手藝不到家。”他哭喪著一張臉說。
    陳合歎了一口氣。原先伺候二阿哥的人都死絕了,現在進來的都是新人還需要調教,於是開口指點他兩句:“這就不是茶的事。”
    不是茶的事?泡茶小太監當即一愣。
    二阿哥是對萬歲爺心有怨氣,才借著奉茶的由頭衝新指進來的程格格發火。但這話不能明說,說出來就是在兩位主子中間挑事。隻能說程格格命不好,不得二阿哥的喜歡。
    陳合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當下又道:“罷了,跟你也說不明白,往後泡茶的事交給旁人吧。”
    泡茶小太監苦著張臉,委屈巴巴的答應了。
    後院東偏殿裏,程纖月哭了一通,心裏好受多了。說實話,一開始她是委屈的哭,但哭到後麵就不再隻是因為奉茶的事哭了。
    她心想,這就是皇宮嗎,真踏馬不是人呆的地方。
    本來想著在宮裏頂多住一個月,等複選落選後就能回家了,結果可好,也不知她上輩子做了哪門子孽,竟然指給了廢太子!
    太子哎,二廢二立,這才一廢吧,往後還有一立一廢等著呢,再往後一輩子的圈禁跑不了。她這輩子怕是都出不去皇宮了。有這麽操淡的人生嗎?啊?
    程纖月仿佛要把進宮後受的委屈全哭出來似的,哭到最後身子都直抽抽。
    呸,脾氣這麽差,一點都不寬容待下,怪不得被廢呢,活該。她暗搓搓的想道,接著也不哭了,嘴角裂出一個難看的笑來。嘿嘿,這話放到現在可是大逆不道,但是這麽想真的好爽。
    她心裏一通阿Q似的亂罵,成功的止住了哭聲。
    若雲從外頭打了水進來,就看到程纖月坐在那手上拿著帕子擦眼淚,臉上又哭又笑跟個傻子似的。她心想,完了,這新格格不會被刺激糊塗了吧,趕忙走過來道:“格格,洗洗臉吧。”
    程纖月帶著鼻音嗯了一聲,才從炕榻上下來,腿就軟了下去,方才哭的太多,力氣都給哭沒了。
    若雲當下被唬了一跳,生怕程纖月磕在臉上。若是主子毀了容,她這個貼身宮女絕對跑不了,著急忙慌的把程纖月扶起來,細細打量了一番才放心。
    程纖月臉幹的不行,拿濕漉漉的帕子敷了敷才覺得鬆快。等洗完了臉,她是徹底不哭了,因為她餓了。為著晚上要去奉茶,送上來的飯菜都沒怎麽吃,現在肚子咕嚕嚕的叫,抬起頭來詢問道:“房裏還有沒有點心?”
    若雲沒想到她竟然想著吃,為難的回答:“送過來的餑餑都已經吃完了。而且格格,現在已經很晚了,這個點各宮都落了鎖,不好叫宵夜。奴婢伺候您安寢好嗎?”
    好吧,程纖月委屈巴巴的想。早知道她晚上就多吃點了,白準備一場,最後隻挨了一頓罵。
    程纖月洗了腳穿著裏衣躺在不大的床上,直勾勾的看著床架子上的帳子,在心裏默默數羊。還是好餓啊,趕快睡,睡著就不覺得餓了。到最後她也不知道幾點睡的,反正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飯點,福晉那邊來了人。這回不是霜嬤嬤,而是一個叫素心的宮女。她恭敬的行了禮,沉聲說道:“程格格,福晉請您用過膳後去一趟正院。”
    程纖月愣了一下,心想讓她過去幹什麽,總不能是治罪的吧。她遲了半拍才道:“請福晉稍待,我收拾一下就去。”
    結果等素心走後,若雲卻催促她動起來,別叫福晉等急了。程纖月的手上還有半拉的紅棗餑餑,清粥也隻喝了幾口,被若雲催的煩了,當下把東西一放:“好了好了,那等回來再吃吧。”說著叫她給自己梳頭。
    等程纖月收拾好到了正院,她終於鬆了一口氣,因為福晉不是要治她沒伺候好阿哥的罪,而是來寬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