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踢沙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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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纖月覺得最近是自己著相了。因為若雲和霜嬤嬤等人的行事風格,讓她把二阿哥和福晉對她的態度看的很重。實際完全沒有那個必要好嗎?這兩位可是廢太子和廢太子妃啊,以後都是被看管起來的主。她往前頭湊或不往前頭湊有什麽兩樣,最後還不是跟著他們被圈禁?
    當然,廢太子被圈禁她是一點意見都沒有,誰讓他找茬罵她來著。但對於福晉她到是覺得可惜。雖然她本人不投福晉的緣,但也不得不說人家福晉確實是好性子,哪怕她做錯了事也隻是叫人來跟她說別往正院湊,沒有訓斥她更沒有罰她。
    當然,程纖月也隻是心裏感慨兩句,但實際一點作為都沒有。笑話,她是誰啊,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旗人家的姑娘,可沒那個本事改變曆史,她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哪有那個手腕發善心。
    不過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開心也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她還年輕,她不想一輩子都愁眉苦臉的。那什麽,有個偉人說的好,有條件要上,沒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所以她現在就準備給自己創造尋歡作樂的條件了。
    因為宮裏實在太安靜了,靜的她發慌,靜的她想找個能聽響的事做。
    按照她的想法,整個鹹安宮就不是一個人住的地方,它更像一個死氣沉沉的墳墓。這裏頭除了數得上的主子和貼身伺候的奴才,還有七八個幹雜活的宮女、十幾號粗使的太監。但不管是誰,各個都跟魂一樣,走路都貼著牆走,腳步又輕又快,不仔細聽都沒有響動。
    程纖月坐在偏殿的門口,時不時的就會看到飄過去的人影。比如來來回回拿東西的,去西南角上打水的。幸好到了晚上宮內宮外都不許人肆意走動,不然她非嚇死不可。
    若雲知道她想找事打發時間後給她提了個建議——做女紅。大件的衣裳是不用她動手的,隻需把料子送到廣儲司下頭的針線房就成。但是小件的比如帕子、手絹,貼身的衣物,這些一般都要自己來縫。
    程纖月本就覺得周圍太靜,做女紅那不就更安靜了,而且看多了針線總覺得眼花,她不樂意。
    “那格格想幹什麽?”若雲無奈的問。
    程纖月自然是想做點有動靜的事,比如搖骰子或者打馬吊。首先若雲就把第一個給否了,因為宮中禁賭。若是宮女太監因為搖骰子賭博被抓,二十板子是少不了的。
    好吧。那打馬吊呢?
    還不等若雲再次開口,程纖月自己就把這一條在心裏畫了個大大的叉。馬吊類似於古代版麻將,需要四個人才能玩,她們人手不夠!找人來玩?嗬嗬,福晉是個守規矩的人,她不敢問,另外她跟正院東西偏殿的兩個格格也沒交情。
    若雲心道,嗯,程格格的腦子終於清醒了一回,這下應該消停了吧。
    程纖月不負眾望的陷入了沉思。要有響動,要人數少,還要有趣味。哎呀媽呀,她小時候玩過什麽遊戲來著?到了傍晚,她終於想到一個,興致衝衝的跟若雲說:“你去提膳的時候,問膳房的人要一把黃豆。”
    若雲疑惑的側了側頭,“格格,您要這個幹什麽?”
    程纖月道:“你別管了,一把就夠。”這麽說著從梳妝台下頭拿出十個銅錢給她。在外頭一兩銀子能兌換八百枚銅錢,但是在宮裏,一兩隻能兌換出六百來枚。一些小事她不好直接用銀子,就換成銅錢來用。
    若雲也不知道她要幹什麽,但一想一把黃豆能有什麽用,接過銅錢幹淨利落的領了命。膳房的人到是沒那麽摳搜,等若雲回來,食盒裏就多了一碗黃澄澄的黃豆。
    程纖月樂了,趕忙又說:“我記著庫房還有幾匹布來著,快撿著鮮亮的拿過來,裁一段出來,我要做布毽子。”
    布毽子?若雲一想,哦,沙包啊,這個應該不出格,轉身就去了旁邊的耳房。東偏殿的南北各有一個耳房,再往北邊則是一圈圍房和後罩房。她作為貼身宮女住在南邊的耳房,北邊的耳房一半放了茶爐子,另一半做庫房來放東西。
    布匹抱到偏殿後,程纖月興致勃勃的拿著剪刀比劃。若雲幫忙抻著布,她則幹淨利落的裁下來半個巴掌寬的布條子。接著將布條子按照正方形裁成十六塊,再取針線一一將它們縫起來。這個沒什麽技術含量,隻要保證裏頭的黃豆不漏出來就成。不一會,兩個差不多大小的布毽子就做好了。
    程纖月站起身來踢了兩下。沙包裏的黃豆落在腳麵上像鈴鐺一樣沙沙作響。她把在空中翻滾的毽子一握,嘴角揚起一個笑意,頗有種睥睨天下的氣勢。
    還不等她說話呢,若雲便開口提醒道:“格格,晚間了,該洗漱安寢了。”
    好吧,那就明天再玩,程纖月高高興興的想。
    到了第二天,程纖月就在院子裏踢起了毽子。她一個人踢沒什麽意思,就叫若雲跟她一起踢。若雲本來連連拒絕的,但程纖月提議她們兩個人比個賽,一局十個銅子,誰踢得多誰贏。當然,若雲是宮女,雖說吃穿不用操心可月錢卻隻有一兩,連程纖月的四分之一都不到。她就說若雲輸了也沒關係她不要她的錢。
    這是個穩賺不賠的買賣,若雲這下也不扭捏拒絕了。一來是陪小主玩,二來還能白得賞錢,何樂而不為呢?
    兩個人比著踢,嘴上幫對方數著數,幾局下去也顧不上什麽格格宮女的身份了,又笑又鬧的,動靜惹得後院來往的太監頻頻往她們這邊看。
    這些太監大多是粗使的,他們都不住在宮裏,白天來這邊聽吩咐到了晚上宮門落鎖前出去。有活的時候忙活計,沒活的時候就在院落四角處的圍房內歇腳。現在就有幾個探頭探腦的往這邊看的。
    程纖月和若雲比了六局,輸了四局,平了一局,贏了一局。她踢累了,氣喘籲籲的,不過可沒打算就這麽回屋。想了下,隨手指了北邊的一個探頭探腦的小太監道:“你,別傻乎乎的看了,過來。”
    小英子左右瞧了瞧,接著伸手指了指自己確認了下,見程纖月點頭後快步走了過來,請安道:“奴才小英子給格格請安。”
    程纖月問他:“會踢毽子嗎?”
    小主問話,這不會踢也得會踢啊。小英子趕忙回道:“奴才應該會踢。”
    程纖月就說:“那你倆比吧,有錢拿哦。”還是老規矩,誰贏了誰就有十枚銅錢,當然這些錢都是程纖月出!
    小英子沒想到還有這種好事呢!雖說十個子在宮裏不算多,但到了外頭卻能買到一斤好米。他們這群粗使的太監沒什麽出路,月錢也少,除卻吃用還要留錢往上孝敬哥哥、爺爺,所以每每到了自己手上就不剩什麽了。眼下有了賺外快的機會還不麻溜的!
    小英子摩拳擦掌準備比賽了,不過踢之前還跟若雲討了個饒:“姐姐,那小的可就不顧著您了。”
    若雲也沒錯過小太監眼睛裏的金光,當下哼了一聲,“誰要你顧著,當著格格的麵,把本事都拿出來吧。”
    程纖月樂得在一旁當裁判,從屋裏搬了個椅子出來看他們踢,邊看還邊點評。“哎呀哎呀,看你笨的,怎麽一骨碌踢到花壇子裏去了。”“若雲踢得好,都五十個啦!”“小英子,你會不會啊,都輸了兩把了。”
    就這麽樂嗬嗬的玩了一上午,這場踢毽子大賽終於落下了帷幕。最終結算,若雲一共贏了七局成功的奪得了冠軍,得錢七十文。後麵若雲體力不支,小英子才贏了兩局,得錢二十文。
    程纖月看小英子羨慕的看著若雲不免失笑:“這才哪到哪啊,以後還有比的時候。”
    小英子重重點頭在心裏暗暗發誓,難得有個能賺錢的機會,回去就好好練去!
    沒過多久,程纖月這就成了粗使小太監們眼中的香餑餑。這位新來的程格格雖然沒有寵,但是手縫大,喜歡往下頭漏銅子,隔三差五就要來一場踢毽子比賽。運氣好的奴才一天能贏四五十個子,運氣差的也能撿個漏贏個一兩局。踢個毽子麽又不廢什麽功夫,多好的事啊!
    如此一來程纖月的比賽規模逐漸上升,從兩個人玩到四個人,再到六七個人。隻要那群粗使的太監沒活就跑過來溜達。一來二去,鹹安宮裏十來個太監都在她這混了個眼熟。
    有些人純粹是無聊閑的,能有個樂嗬的事就願意往前湊一湊,有的人則是抱著贏錢來的。若雲還笑著跟她說,每天都會有人上來問:格格今天心情好嗎,要出來玩嘛?
    程纖月聽見若雲活靈活現的學小太監的樣子笑的前仰後合。不過不是她不想玩而是她給自己劃了個道,每月隻拿一二兩的銀子出來消遣。現在玩的人多,她算了一筆賬後就有了章程,每三天來一場比賽,當然天要是不好的話除外。
    說起來這兩天淅淅瀝瀝的下起了春雨,好不容易止住,但外頭卻還又冷又陰,所以就沒出屋。幾天沒踢毽子她也怪想的,當下便說:“跟他們講,明天要是出太陽的話就玩。”
    也許是老太爺看程纖月悶在屋裏心疼了,所以第二天就出了大太陽。程纖月吃過早飯後高興的帶著若雲出了屋子,這邊小太監們都已經等著了。
    程纖月自己踢的不算好,所以就樂意看別人踢,跟下頭這群小的笑著說:“來吧,挨個排好了,誰踢得多誰贏。”說著從荷包裏拿出兩串紅繩穿的銅錢晃了晃,每串足足有一百枚。
    小太監們頓時眉開眼笑,各個摩拳擦掌,準備大展身手,踢沙包的踢沙包,計數的計數,一時間熱鬧極了。
    程纖月正專心致誌的在旁邊看著叫好呢,誰料再一扭頭就看到自己身後站著一個女孩子,旁邊還跟著一個年紀比較大的嬤嬤還有一個宮女。她一下住了嘴。她一停下,周邊所有人也都停了,一個個的跪了下去。
    那女孩看著才五六歲大,眼睛明晃晃的看著地下——沒被撿起來的沙包,再抬起頭來便文文靜靜的叫了聲:“程額娘好。”
    程纖月腦中一閃就對上號了。這是大格格,福晉所生的女兒,今年才五歲,趕忙說道:“奴才不敢。”
    烏林珠歪了歪頭,視線又落在了地下紅色的沙包上。
    程纖月心想小孩子的心思可真好懂啊,要是二阿哥和福晉都這麽好懂就好了,當下笑著問道:“大格格喜歡這個?”
    烏林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沒開口要,往後退了兩步靠在了嬤嬤的腿邊。那嬤嬤道:“大格格,該去前頭給福晉請安了。”說罷朝程纖月福了福身,帶著大格格和宮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