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鈞醫師鐵青著臉、拂袖而去的背影，並未給田家帶來絲毫輕鬆，反而像是一塊更沉重的巨石，壓在了每個人的心頭。
    短暫的寂靜過後，前廳如同炸開了鍋，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開來。
    “完了……這下徹底完了！得罪了李醫師，就是得罪了藥師殿啊！” “他們明顯是和林家串通好的！那檢驗結果怎麽可能對我們有利？” “要是藥師殿真認定我們剽竊古方，查封藥材，禁止行醫……我們田家就真的完了！” “都是那‘百草精華’惹的禍！我就說這種東西來路不明……” “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趕緊想想怎麽辦吧！”
    管事們慌作一團，有的捶胸頓足，有的麵如死灰，先前因“百草精華”帶來的那點振奮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大禍臨頭的恐懼。在藥師殿這座龐然大物麵前，田家脆弱得不堪一擊。
    田作龍看著亂成一團的眾人，心中焦灼萬分，卻不得不強自鎮定，喝道：“都慌什麽！天還沒塌下來！李鈞隻是帶走了樣品，最終裁定還需時日！當務之急，是穩住自家陣腳！”
    然而，他的喝止收效甚微。絕對的實力差距帶來的恐懼，並非幾句空話能夠平息。
    就在這時，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從廳外傳來，如同毒蛇吐信：
    “穩住陣腳？作龍賢侄，說得輕巧！如今可是藥師殿親自問罪！一個處理不當，便是滅頂之災！我看，這禍事就是某些人不知天高地厚，胡亂鼓搗些歪門邪道的東西引來的！”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二長老田震海在一眾親信簇擁下，慢悠悠地踱步進來。他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憂色當然是裝的），眼神卻銳利地掃過田作龍和田作榮，語氣中的指責意味再明顯不過。
    “二長老，你此話何意？”田作龍臉色一沉。
    “何意？”田震海冷笑一聲，目光直接釘在田作榮身上，“我的意思很清楚！若非有人自作聰明，弄出那什麽‘百草精華’，又怎會引來藥師殿的關注？又怎會被人抓住把柄，扣上‘剽竊古方’這天大的罪名？”
    他身後的一個親信管事立刻附和：“二長老所言極是！四少爺救治家主，我等感激。但一碼歸一碼！這私自煉製不明藥液，還惹來如此大禍，實屬不該！”
    另一人也陰陽怪氣道：“或許四少爺本意是好的，想為家族分憂。但年輕人不懂規矩，不知天高地厚，行事莽撞，終究是給家族招來了災禍啊！”
    “如今藥師殿降罪，林家虎視眈眈，我田家危如累卵！這一切，總得有人來負責吧？”田震海圖窮匕見，聲音陡然拔高，義正詞嚴，“依我看，為今之計，唯有立刻將那‘百草精華’的配方及相關一切，全部交給李醫師，並向藥師殿鄭重請罪，言明此乃個人行為，與家族無關！或可求得一線寬恕，保全家族！”
    這番話，惡毒至極！不僅將全部責任推給田作榮，更是要將他當作替罪羊拋出去，以求自保！
    廳內頓時一片嘩然。支持二長老一係的人紛紛出聲讚同。
    “二長老說得對！必須有人負責！” “交出配方，平息藥師殿怒火！” “不能為了一個人，拖累整個家族啊！”
    而支持田作龍和保持中立的人，則麵露憤慨，卻又難以反駁。從現實利益角度，這似乎是損失最小的辦法，盡管無比冷血和不公。
    田作龍氣得渾身發抖，猛地踏前一步，擋在田作榮身前，怒視田震海：“二長老！你這是什麽話！四弟研製藥液，是為了家族！如今外人構陷，你不思共同對外，反而要自毀長城，交出自家族人？豈有此理！”
    “自毀長城？”田震海嗤笑，“作龍，你醒醒吧！他現在不是長城，是災星！藥師殿的怒火，我們承受不起！為了田家的百年基業，犧牲一個……一個本就無法練武、於武道無益的子弟，有何不可？這才是家主應有的決斷！”
    他刻意加重了“無法練武”、“於武道無益”這幾個字，試圖再次強化田作榮“價值有限”的印象。
    “你！”田作龍目眥欲裂，拳頭緊握，武徒巔峰的氣息不受控製地鼓蕩起來。
    廳內氣氛劍拔弩張，支持不同立場的人彼此怒目而視，家族內部分裂的危機，在這場外部的風暴下，被徹底引爆，幾乎到了動手的邊緣。
    就在這亂局之中，處於風暴中心的田作榮，卻緩緩開口了。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所有的爭吵和喧嘩，帶著一種奇異的冷靜，仿佛眼前的一切紛擾都與他無關。
    “二長老，想要配方？”他目光平靜地看向田震海。
    田震海一愣，沒想到他如此直接，隨即冷哼道：“不是我要，是為了家族，交給藥師殿請罪！”
    “配方，就在我腦子裏。”田作榮指了指自己的頭，語氣淡然，“但我若不說，誰又能拿得走？即便我死了，配方也會隨我而去。”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些叫囂著要交出配方的人，繼續道：“更何況，諸位是不是忘了？父親重傷未愈，每日仍需湯藥調理。護衛隊傷員恢複，也需藥力支撐。便是諸位自身，誰敢保證日後沒有個頭疼腦熱、內傷暗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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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出配方，自斷臂膀，向欲置我田家於死地之人搖尾乞憐，”他的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一絲銳利的鋒芒，“這究竟是求生之道，還是自取滅亡之道？”
    “今日他們能逼我們交出‘百草精華’配方，明日就能逼我們交出所有家產，後日就能讓我們自行解散家族！一步步退讓，換來的絕不會是生路，而是更快地走向墳墓！”
    這番話，如同冰水澆頭，讓許多被恐懼衝昏頭腦的人猛地一激靈，清醒了幾分。
    是啊，交出配方，田家就徹底失去了價值，隻能任人宰割了！
    田震海臉色一變，厲聲道：“休要危言聳聽！交出配方是為了平息藥師殿怒火……”
    “怒火？”田作榮打斷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諷，“二長老如此急切地要交出配方，甚至不惜犧牲族人，究竟是為了平息藥師的怒火，還是為了……向某些人遞上一份投名狀？”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田震海身後的幾人，那幾人眼神頓時有些躲閃。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
    投名狀？指向誰？林家？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田震海身上！
    田震海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臉色漲得通紅，指著田作榮的手指都在顫抖：“你……你血口噴人！黃口小兒，安敢如此汙蔑長輩！我一切都是為了家族！”
    “是否為了家族，二長老心中自有杆秤。”田作榮不再看他，轉向眾人，聲音沉凝，“眼下大敵當前，外有藥師殿與林家虎視眈眈，若我等內部先自亂陣腳，互相傾軋，那才真是取死之道！”
    他看向田作龍：“大哥，當務之急，是加強戒備，穩定人心。藥師殿那邊，自有我去應對。”
    田作龍看著弟弟那沉靜卻堅定的眼神，心中的慌亂和憤怒奇跡般地平複下來。他重重點頭：“好！四弟，家族安危，係於你身！需要大哥做什麽，盡管開口！”
    田作榮微微頷首，不再理會臉色鐵青、還想說什麽的田震海，轉身向外走去。
    經過這一番交鋒，廳內眾人雖然依舊惶恐，但心思卻發生了變化。二長老的私心被點破，田作榮的冷靜和擔當也落入眾人眼中。
    分裂的危機暫時被壓下，但更大的風暴，正在雲端積聚。
    田作榮走出前廳，抬頭望了望陰沉的天空。
    藥師殿的刀，已經落下。
    接下來，就看如何接招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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