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作榮那一聲聲質問，如同冰冷的銀針，刺破了李鈞強撐的傲慢，也刺入了廳堂內每一個人的心中。
    “你隻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 “你隻知他身中多種異種元炁，衝突將死，卻可知這諸多元炁因何能共存於一體至今未爆？又可知最先引爆此番危機的，究竟是哪一股力量？”
    字字誅心！
    李鈞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著，那僵硬的笑容徹底垮塌，隻剩下被戳破偽裝後的驚怒與一絲難以掩飾的慌亂。他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發現喉嚨幹澀，竟一時失聲。因為他確實答不上來！他們當時的會診，隻探查到老者體內那幾股狂暴衝突、近乎毀滅性的異種元炁，便一致判定為元炁反噬、藥石無靈，何曾深入探究過其根源與爆發的順序？
    “胡…胡言亂語！”李鈞色厲內荏地尖聲道，“傷情已然如此，探究這些細枝末節還有何意義？不過是拖延時間的借口！”
    林嘯天也立刻幫腔，語氣陰沉：“田作榮，休要故弄玄虛！治得了便治，治不了便認輸！扯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是想混淆視聽嗎？”
    然而，這一次，他們的嗬斥卻未能像之前一樣引來眾人的附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田作榮身上。隻見他神色平靜，眼神卻亮得驚人，仿佛已經穿透了老者那副慘不忍睹的皮囊，直視其生命本源最深處的秘密。
    他沒有理會李鈞和林嘯天的叫囂，而是再次將目光投向擔架上的老者，聲音沉靜而清晰，仿佛在陳述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又像是在進行一場嚴謹的病理剖析：
    “此老並非簡單受傷，而是積重難返，舊疾新創疊加爆發，已入膏肓之境。”
    他伸手指向老者那赤紅如烙鐵的左側身軀：“這股火毒，熾烈狂躁，破壞力最強，乃是新傷，應是不久前被某種極其霸道的火屬性功法或異獸所傷，不會超過半月。”
    接著，他的手指移向那凝結寒霜的右側身軀：“而這股寒毒，陰冷徹骨，如附骨之疽，雖也是新傷，但其性質更為詭異，帶有一種侵蝕同化的特性，應是某種陰寒屬性的魔功或罕見毒物所致，時間稍早於火毒，約在二十日左右。”
    說到這裏，他微微一頓，目光變得愈發深邃，手指虛點向老者心口與丹田附近幾處看似無異，卻在他靈樞炁感知中異常晦澀的區域。
    “但，真正致命的，並非這兩股新傷。”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
    連那幾位一直保持沉默的藥師殿執事，也忍不住微微前傾了身體，臉上露出驚容。李鈞更是瞳孔一縮，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田作榮的聲音繼續響起，不疾不徐，卻帶著一種洞穿迷霧的力量：
    “若僅僅是這兩股新傷，雖也凶險，但以老者原本武師巔峰的修為根基，若及時得到正確救治，未必不能勉強壓製，徐徐圖之。真正摧毀他生機、引爆這場災難的，是兩股潛藏在他體內至少十年以上的舊患！”
    “一股，是沉於足少陰腎經的陰寒掌力殘留，雖不致命，卻如滴水穿石，常年損耗其先天腎元，使其陽氣根基不穩。”
    “另一股，更隱晦，是淤積於手厥陰心包經的火煞之毒，應是早年練功急於求成，行岔了氣，或是服用某種虎狼丹藥留下的隱患，此毒平日潛伏，卻暗中灼燒其心脈，使其陰血暗耗。”
    他目光掃向臉色已然發白的李鈞，語氣依舊平淡，卻字字如錘：“李醫師，你們可曾發現，這兩股舊患雖一寒一熱，屬性相反，卻因沉積年久，彼此之間竟達成了一種脆弱的平衡？它們如同兩座沉默的火山，被老者自身的元炁勉強封印著。”
    “而這一次，他先中陰寒魔功，外來的極致寒毒引動了他腎經深處的舊寒，冰封之力大漲，瞬間打破了那微妙的平衡。隨後又中霸道火毒，外來火毒又引動了他心包經潛伏的火煞，內外火交攻！”
    “於是，新舊寒毒匯於右半身，新舊火毒聚於左半身。冰火相激，陰陽逆亂，如同天雷勾動地火，將老者苦修數十年的元炁也攪動得徹底暴走，反噬其身，這才造成了如今這經脈盡碎、五髒皆衰、看似無解的絕境！”
    “究其根源，新傷是引信，而早已埋下的舊患，才是真正炸毀他道基根基的火藥庫！加之他年邁體衰，生機本就不如壯年，如何能經得起這般由內而外的徹底崩壞？”
    一番話，抽絲剝繭，由表及裏，將老者傷勢形成的複雜因果、先後順序、內在聯係，剖析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廳堂之內，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被這番聞所未聞、卻又邏輯嚴密、絲絲入扣的病理分析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那些原本認定田作榮必輸無疑的圍觀者，張大了嘴巴，眼神中的輕視和懷疑漸漸被震驚和不可思議所取代。
    田家眾人，包括田震山在內，雖然聽得半懂不懂，但看到李鈞和那幾位藥師殿執事劇變的臉色，心中不由得重新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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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幾位藥師殿的執事，此刻已是麵色大變，彼此對視，眼中充滿了駭然與難以置信！
    田作榮所說的這些，他們之前聯合會診時，竟毫無察覺！或者說，他們根本未曾想到要如此深入地去追溯根源！他們隻是被表麵那恐怖駭人的冰火衝突景象所震懾，先入為主地判了死刑！
    若真如這少年所言…那治療思路，將截然不同！
    李鈞的臉色早已由白轉青，又由青轉灰，額頭上沁出大顆大顆的冷汗。他嘴唇哆嗦著，想要厲聲反駁，指責田作榮是一派胡言。
    可是…可是對方那縝密的分析，那對舊患位置、屬性、年限精準無比的描述，與他潛意識裏某些被忽略掉的細微探查感應隱隱吻合！隻是他當時根本未曾深入思考！
    一種巨大的恐慌和難以置信的情緒攫住了他。難道…難道這少年真的僅憑那短暫的探查，就看到了他們數位醫師都未曾看到的真相？！這需要何等恐怖的神念感知力和醫道洞察力？！
    “不…不可能！”李鈞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仿佛要說服自己，“你…你全是猜測！毫無證據！”
    田作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憐憫。
    “證據？” 他緩緩抬起手，指尖一縷微弱的靈樞炁再次凝聚，比之前更加凝練。 “那我便指給你看。”
    話音未落，他指尖輕彈，那縷靈樞炁如同擁有生命一般，分作兩股細微到極致的氣絲，精準無比地射向老者心口與丹田附近某兩個極其隱秘的竅穴！
    就在那靈樞炁觸及竅穴的瞬間——
    異變陡生！
    老者原本隻是微弱起伏的胸膛猛地劇烈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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