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凝固了幾秒。
    方語柔緊緊閉著眼，纖長的睫毛因恐懼而不停顫抖，預想中的劇痛卻遲遲沒有降臨。她隻聽到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聲，以及遠處那群變異烏鴉焦躁不安的“呱呱”聲。
    它們為什麽還不撲下來？
    她小心翼翼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細縫。
    映入眼簾的景象讓她再次愣住。那個被她用衣架砸中的黑衣男人，並沒有看她，而是微微抬著頭，用那雙冰冷的眸子掃了一眼空中黑壓壓的鴉群。
    僅僅隻是一眼。
    沒有怒吼，沒有華麗的動作，甚至沒有流露出任何殺氣。
    但下一秒，令人窒息的一幕發生了。
    那幾十隻凶神惡煞、讓她和藍藍都束手無策的變異烏鴉，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捏住，身體在半空中猛地一僵，隨即，
    “噗！噗！噗！噗！”
    一連串輕微卻毛骨悚然的悶響傳來，那一大群變異烏鴉，連同那隻正在啃食野狗屍體的同類，毫無征兆地同時爆成了一團團血霧！黑色的羽毛混雜著碎肉和汙血，如同驟雨般劈裏啪啦地落下，將那片地麵染得一片狼藉。
    沒有掙紮，沒有哀鳴，甚至連一絲反抗的餘地都沒有。仿佛它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在這一刻，以這種絕對碾壓的方式被抹去。
    方語柔徹底僵住了，瞳孔因極致的震驚而收縮。這……這是什麽力量？他還是人嗎？
    就在這時，她腦海裏響起了藍藍帶著哭腔的、細微的聲音（顯然它也不敢大聲喧嘩了）：“主、主人……快撿我回去……我、我好像砸到不得了的人了……他好可怕啊啊啊！”
    方語柔一個激靈，這才想起被自己扔出去的藍藍還躺在那個恐怖男人的腳邊！她看著那片血汙的地麵和空中尚未完全消散的血色霧氣，喉嚨發幹，手腳冰涼。去撿？她敢嗎？
    然而，那個男人似乎對她和那個衣架格外“關注”。
    君辰風解決掉那些聒噪的“蒼蠅”後，目光再次落回腳邊的藍色衣架上。他彎腰，用兩根修長的手指，頗為嫌棄地拈起了那個沾了點灰塵的衣架。
    然後，他邁開步子，朝著方語柔藏身的櫃台走來。
    他的步伐依舊沉穩，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方語柔的心尖上。她想跑，可雙腿如同灌了鉛，根本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道挺拔修長、帶著無形壓迫感的身影越來越近。
    最終，君辰風在櫃台前站定，居高臨下地看著蜷縮在角落裏，嚇得像隻鵪鶉一樣的方語柔。
    近距離看，她更顯得嬌小柔弱，皮膚白皙得過分，與這個汙濁的末世格格不入。那雙濕漉漉的大眼睛裏盛滿了驚恐，讓人……莫名地不想看到它們流露出這種情緒。
    君辰風自己都沒有察覺，他周身的寒意似乎收斂了微不可查的一絲。
    他將手中的衣架，遞到方語柔麵前。
    “你……”他開口，聲音低沉悅耳，卻帶著一種久居人上的疏離和冷感，“你的東西。”
    方語柔嚇得一哆嗦，看著近在咫尺的衣架和那隻骨節分明、卻仿佛蘊含著毀滅力量的手，根本不敢去接。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砸你的！”她幾乎是帶著哭腔喊出來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是那些烏鴉……它們要咬我……我、我太害怕了才……”
    看著她語無倫次解釋的模樣，君辰風心中那種奇異的感覺又浮現了。他見過太多人在他麵前的表現，有敬畏，有恐懼，有諂媚，有拚死一搏的瘋狂……唯獨沒有像這樣的，又怕又慫，還帶著點莫名其妙的……委屈？
    而且，她道歉是因為用衣架砸了他？而不是因為他剛剛在她麵前瞬間滅殺了一群變異獸？
    這思路……有點奇特。
    “無妨。”君辰風淡淡地吐出兩個字，依舊舉著衣架。那衣架在他手裏，顯得格外渺小和滑稽。
    腦海裏，藍藍還在尖叫：“主人快拿回來啊！他拿著我我好怕！我感覺他動動手指就能把我捏成粉末！嗚嗚嗚……”
    方語柔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一點。她顫抖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盡量不碰到對方的手指，飛快地將衣架“搶”了回來，緊緊抱在懷裏，仿佛這樣才能獲得一絲安全感。
    “謝……謝謝……”她小聲道謝，也不知道是謝他還回衣架，還是謝他殺了烏鴉。
    拿到衣架後，方語柔一刻也不敢多待，扶著櫃台試圖站起來，想要離開這個危險人物身邊。然而，她腿軟得厲害，加上之前的驚嚇，剛起身就眼前一黑，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
    一隻手穩穩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那隻手溫暖而有力，與他冰冷的外表截然不同。
    方語柔如同被燙到一般，猛地抽回手，連連後退兩步，背脊再次抵住冰冷的牆壁，警惕又恐懼地看著他。
    君辰風看著自己落空的手，微微蹙眉。他很不喜歡她這種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
    “你要去哪？”他問，聲音依舊沒什麽溫度，但並沒有繼續靠近，隻是站在原地看著她。
    “我……我不知道……”方語柔老實回答，聲音細若蚊吟。她能去哪？這個陌生的、恐怖的世界，她根本無處可去。
    看著她茫然又無助的樣子，再看看她懷裏那個平平無奇的衣架（君辰風敏銳地感覺到那衣架似乎有微弱的能量波動，但並未放在心上），一個念頭突兀地出現在他腦海裏。
    “跟著我。”他說道，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啊？”方語柔愣住了，以為自己聽錯了。跟著他？這個隨手就能讓怪物爆炸的恐怖男人？
    連她腦海裏的藍藍都驚呆了，暫時忘記了恐懼：“誒？！他、他什麽意思？主人！不能跟他走啊！他太危險了！”
    君辰風看著她瞪圓的眼睛，那裏麵寫滿了難以置信和抗拒，這讓他心裏有點莫名的……不悅。
    “你一個人，活不過明天。”他陳述著一個在他看來再明顯不過的事實，“跟我回基地。”
    基地？方語柔捕捉到這個關鍵詞。是像小說裏寫的那種人類幸存者聚集地嗎？或許……那裏會安全一些？
    可是，跟著他……
    她偷偷抬眼，飛快地瞥了一眼君辰風。他站在那裏，身姿挺拔，麵容俊美得如同雕塑，卻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這樣的人，為什麽會主動提出帶上她這個累贅？
    見她猶豫，君辰風沒什麽耐心地補充道：“或者，留在這裏喂喪屍。”
    他的話音剛落，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遠處隱約傳來了幾聲喪屍特有的嘶吼。
    方語柔渾身一顫，對未知基地的恐懼，終究敗給了對眼前即刻死亡的恐懼。
    “我……我跟你走！”她幾乎是立刻做出了選擇。至少，跟著他，暫時是安全的……吧？
    君辰風幾不可查地點了下頭，似乎對這個答案還算滿意。他轉身，看似隨意地朝前走去，速度並不快，顯然是在遷就某個“弱弱的”小短腿。
    方語柔咬了咬唇，抱著衣架，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幾步遠的地方，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離得太遠。
    走了一段路，穿過幾條荒廢的街道，兩人之間隻有沉默和腳步聲。這種沉默讓方語柔倍感壓力。
    終於，走在前麵的君辰風，毫無預兆地停下了腳步，轉過身。
    方語柔嚇得也立刻停住，緊張地看著他。
    隻見君辰風那雙深邃的冰眸專注地凝視著她，仿佛要看清她靈魂的模樣，他薄唇微啟，問出了一個讓方語柔猝不及防的問題：
    “你……叫什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