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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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在西岐祖都周原老城中,有這麽一個高門厚牆齊房闊庭的大戶人家。這家人姓何,何老爺是赴任東都洛城的何郡守。何老爺大多時間都在一千多裏外的東洛之地守城擴地打仗。有時回長安鎬京或祖城周原,執辦公事時,順道回到心念念的老宅中,看看家人,享受一下與家人的親愛時光。他們家,有一個小公子,十八九歲的何小子,不是一個省事的少爺。這小子性情機靈聰智,善良憂愛。在文武師爺的教修下,文能寫讀澀晦難懂的骨文詩經山海經,武也能騎馬揮著長矛短劍殺瘋一陣子。這小子,也避免不了少爺公子的頑皮倔強燥火和執意鑽牛角尖,但奇怪的是,這小子對從小到大一同長大的丫鬟阿蓮上,超出了其不符合身份的愛憐,表現了超出人情範圍的護遮護嗬。在這種做出難以糾舍的兒女情事上,讓何老爺頭疼不己,也讓何老太太憤懣不己。
    何阿蓮,比何小子小兩歲,今年十六春。這女子也算身處難家的可憐女子。
    那年,何父從部營坐車轎去鎬京的路上,在土路旁的草叢中,看到一個有兩歲的小女童在哭泣。其爹娘兩人,不知遭遇什麽不測,被歹人殺害在駱上。滿身滿地是血漬。隻留下一個無人看管的小女童在無助的嘶哭。
    何老爺冷視走過了近百米。忽然就被這女童的哭聲所扯牽住了心事。因為老爺在無意扭頭外望的一瞬間,他看見路邊樹林中,有兩三隻眼晴冒著綠光的灰野狼,在窺視他們這一夥人類。老爺心想,可能再過一點時辰,這女童就會成為這幾隻野狠的殘湯剩飯。
    於是,老爺從抬轎中探出頭,對一騎馬甲衛士說:快去,把剛才遇見的小女娃抱過來。
    甲衛士說:老爺,我們還要覲見周廷大王,這帶個小女娃,算什麽事?
    老爺:你別囉嗦了。讓你去抱來,你就趕緊抱來。
    甲衛士勸道:老爺,使不得。我們早上沐浴更衣,卜卦求神,祈求一路順風順水,大吉大利的去見大王萬歲爺。如果我們在半路揀個粘血腥的女娃子。這會撞了血黴。會損折我們的利市,減少我們的福運。影響我們靚見大王的運求。我們這次見大王,是求大王開開恩,給我們賜發軍糧和錢貝的。
    老爺一怔愣:那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不管不顧,讓這女娃子,被這幾個野狼吃掉。那是這,你,倒退回去,把這女娃子揀起來。再別回來了。直接帶這女娃子,騎馬送回咱們何府大宅去。
    甲衛士為難:老爺,這一回咱何府,得兩天的跑馬路程。我看是,咱別管這事了。
    老爺生氣了,對乙衛士說:我使不動他,你,去,把這事辦了。帶女娃子回咱何府。讓你府娘,把你留在何府當家丁,不用回來打仗流血了。
    乙衛土樂了,向剛才絆嘴的甲衛士拋了個逗笑眼,吹了一聲逗耍口哨。騎馬掉頭跑回去了。
    留下這衛士灰頭土臉的與眾衛士護著老爺繼續趕路。
    十四
    何小子,清楚的記得,他見到小阿蓮,是在他四歲的某一天。冷不丁,老爺的一衛士就帶回了這麽一個髒兮兮哭兮兮的兩歲小女孩。
    當時,全府的家人和仆人三十多人,象看小戲人似的打量這憐兮兮的女娃子。何的娘一點也不待見這小女娃,說是讓這衛士趕緊把這小女娃帶出府,送給鄉鄰或過路人。一了百了。衛士說,是老爺發話帶回來的,他不敢送人。先讓府娘暫時收下先養著,等老爺回來了再說。於是,這小阿蓮就留在了何府。
    小阿蓮,用稚嫩單純且怯怕懦弱的小眼睛,打量著這個陌生的何家與何家人,心裏冀希望這個還挺富裕的家,留下她,可以有個飽肚皮的飯吃。
    何小子當時看,這滿頭蓬發,滿臉汙漬,小鼻子小眼,滿是淚珠和鼻涕。瘦瘦幹幹的小身體穿著破破爛爛的小麻片衣服,還露亮著小屁股。小細腿下光著小髒腳。他也頓生許多厭惡感。想讓人把這女孩趕緊送人,別影響人幹淨的心情。
    然而,大人們商量說,先留下這小孩。他也就聽其自然。
    然而,當第二天,這小女孩被老仆人丁奶媽一整個洗洗漱漱,再穿上何小子妹妹何之夏的舊衣服時。這髒兮兮的小女孩,立馬就變成小俊女童,站在他的麵前,並用小純淨小明亮的眼睛望他時。何小子心裏說,這小女娃還不錯,挺順眼的。留下也挺好的。
    於是,其後,在何小子的童年日子裏,這小阿蓮就每天,也每時每刻就出現在何小子成長的生活裏。或哭哭笑笑,或蹦蹦跳跳,如影相隨,不離不棄。
    某一天,何老爺回來了,看見乖巧的小阿蓮,也心生喜歡。於是對府娘妻子說,先粗茶淡飯養著,大一點了,可以***活,就當是養了個小傭人。讓這小女娃子,平時就陪著何小子玩耍,可有個伴,就不亂跑了。府娘對老爺說,這小女娃,還沒有一個名字,天天小女娃小女娃的叫著,也不是個事。老爺你就給就會起個名字吧。老爺想了一會,就說,就叫阿蓮吧,跟咱們何家姓。何阿蓮,聽起來,挺順耳的。
    這小阿蓮,算是得到何家最高管理者的首肯,也算是,真正成為何家的小小傭人的身份存在。
    隨後,何小子童年和少年的成長日子裏,就多出了個小夥伴。兩個小小人,越是活蹦亂跳,越是爭爭吵吵,越是一個離不開一個。小小的阿蓮,是何府用作給何小子陪遊玩陪認字陪吃飯的小傭人,所以她很知趣,很懂事。時時刻刻保持,她是一個小傭人身份台階的存在。盡管何小子不住的讓她稱呼哥哥,可她時終不鬆口,一口一個少爺的不停的叫。何小子耳朵聽膩了,也就習慣了。
    平時有什麽好吃的,何小子總給小阿蓮留一些,遞給她吃。她總是推推辭辭,不肯接受。就好象她生來就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什麽好吃的,讓她有資格來享受。除非在樹叢的後麵,或者牆角的背陰處,她才偷偷摸摸的接受一點,可香可饞的吃一點。那小目光,望著何小子,滿眼的感激和好看的笑!何小子,覺得,這會兒,小阿蓮才是她應該有的平等快樂少年的模樣。
    也許小阿蓮,天生就是他何小子避禍消災小保護神的存在,也或許是小女孩天生細膩細心和穩定心的持有。何小子有好多次掉在河裏,從樹上摔下,被外麵孩子打破頭,或被歹人拐跑時,小阿蓮總是挺身而出,拿出女孩的溫厚綿暖心來救護他,幫助他。那怕小阿蓮自個因此而受傷或被外人打傷,也要冒著生命的危險來保護他。因為小阿蓮深深知道,何小子天天好,她就有個好。若何小子有個不測,或活不了。那她,小阿蓮,肯定會,當然是命運會讓她,也跟著活不了。
    童年與少年的日子,不經意間,就悄稍的從嘻嘻哈哈哭哭啼啼中溜走了。女孩過了十歲,男小子過了十二,就情竇初開,有了臉紅羞赧暗戀的萌發。於是,何小子和小玉蓮玩耍起來,漸漸就隔應起來,就謹防起來,就有意無意的生生份份避避躲躲起來。倆少年逐漸意識到,倆人的玩伴關係,可能在不遠的時辰會被命運和勢運粗暴的分開。尤其是在小玉蓮十三歲和何小子十五的年齡,他們倆在不自在的玩耍或在私塾學寫古文字期間,大人們望他們倆的眼神,總是含著歧意和不順常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