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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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毅下了決定之後,整個人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
    接下來的幾天,他幾乎瘋了一樣在黑風山和家之間來回奔波。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出門,不到太陽落山絕不回來。
    砍柴也不再隻是為了自己燒火做飯,而是盤算著能挑到鎮上賣多少個銅板。
    那把缺了口的柴刀揮舞得更加賣力了,手心磨出的水泡破了又好,好了又破,最後結出一層厚厚的老繭,混著泥土和幹涸的血跡,粗糙得像老樹的樹皮。
    挖野菜也更加拚命了,不再挑種類,隻要是沒毒的,能吃的,管它味道如何,統統塞進籃子裏。
    他甚至冒險往黑風山更深的地方走了走,那裏人跡罕至,能找到的野菜更多一些,但也更耗費精神,也更危險,因為深山有猛獸出沒。
    而修煉,引煞氣入體,也成了他每天雷打不動的必修功課。
    有了明確的目標,那種緩慢的進展帶來的焦慮感也減輕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自虐的堅持。
    但他依舊隻敢尋找那些氣息微弱,相對安全的煞氣點。忍受著引入寒氣後身體的冰涼與不適,然後抱著石鎖,笨拙的,一遍又一遍的引導著煞氣在體內移動。
    每一次成功的引導煉化,腹部那團寒氣都會凝實一些,與他精神的聯係也更緊密一些。
    他甚至隱隱的感覺到,自己對這股力量的掌控,似乎比之前熟練了很多。
    但代價也是顯而易見的,身體的消耗更大了,饑餓感如同附骨之蛆,無時無刻不在啃噬著他。臉色也更加蒼白,眼窩深陷,看上去比之前更憔悴。
    村裏人看著他這副模樣,皆以為他日子過得太苦,累脫了形,生病了。
    有人歎息,有人同情,卻終究無人出來幫襯什麽。
    第五天傍晚,蘇毅最後一次從山裏回來,他將最後一批柴火仔細捆好,和之前積攢的柴火堆在一起,像一座小小的褐色山包。野菜也曬幹了一些,能存放得更久。
    他回到屋裏,關上門,點亮油燈。昏暗的光線下,他開始清點自己全部的家當。
    最重要的,是懷裏用破布層層包裹的石鎖,冰涼粗糙,是他一切的起點和倚仗。
    然後,是那個空了一半的米袋,裏麵隻剩下最後一把糙米,明天早上的粥都成問題。
    牆角堆著幾十文銅錢,是他這些天拚命砍柴、挖野菜,一點點積攢下來的,大部分是賣柴所得。
    他數了三遍,確認是四十七文。去鎮上來回,加上等待考核幾天的吃喝,應該勉強夠用。
    最後,是一小包用舊布包著的野菜餅子。這是他這幾天特意省下口糧,摻了大量野菜和極少米糠烙出來的,味道可想而知,但能頂餓,也方便攜帶。
    他把銅錢小心地分成兩份,一份四十文,用破布包好,塞進貼身的懷裏。另一份七文,放在外衣口袋,準備應付路上的花銷和意外。
    然後,他找出一件雖然打著補丁,但還算幹淨的舊褂子,和一條同樣不算太破的褲子,疊好,和那包野菜餅子放在一起,這就是他全部的行囊。
    做完這一切,他躺到了床上,等待著第二天的到來。
    去靈嶽山,是一場豪賭。
    贏了,或許能看見一絲不一樣的天地。輸了,恐怕連現在這種勉強活著的日子都保不住。
    他不由自主地又摸了摸懷裏的石鎖。
    這東西,能帶進靈嶽山嗎?萬一被仙師發現……
    他不敢想象後果。
    可不帶?離開了石鎖,他體內那團寒氣一旦失控,後果同樣不堪設想。
    猶豫再三,他還是決定冒險帶上。
    夜深了,油燈裏的燈油快要燃盡,火苗跳動得越發微弱。
    蘇毅吹熄了燈,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
    窗外月色清冷,透過破舊的窗戶灑進來,在地上投下潔白的光影。
    他腦海裏思緒飄飛,一會兒是仙師冷漠的臉和。
    一會兒是林素問離開時模糊的背影。
    一會兒又是鎮集上王管事那驚疑的眼神和體內寒氣湧動的冰冷觸感。
    恐懼、期待、茫然、還有一絲破釜沉舟的決絕,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胸口發悶。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麽。
    但他知道,自己必須去。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一根漂浮的稻草,明知希望渺茫,也會拚盡全力去抓住。
    他翻了個身,麵朝著牆壁,蜷縮起身體,感受著小腹處那團盤旋的、冰涼的寒氣。
    明天,就要上路了。
    他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入睡。前路未知,他需要保存每一分體力。
    黑暗中,隻有他略微急促的呼吸聲,和窗外不知疲倦的蟲鳴。
    這一夜,格外漫長。
    ……
    清晨,太陽初升,蘇毅早早的就背上他那癟癟的行囊,揣著冰冷的石鎖和幾十文銅錢,踏上了前往清水鎮的山路。
    他走得很急,破草鞋踩在露水打濕的石子上,發出噗嗒噗嗒的聲響,在山穀裏傳出老遠。
    清晨的涼風灌進他單薄的衣衫,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小腹那團寒氣似乎也活躍了些,絲絲縷縷地散發著涼意。
    越靠近清水鎮,路上的人就越多。
    大多是和他年紀相仿的少年少女,由父母家人陪著,穿著或新或舊的衣裳,臉上洋溢著或緊張或興奮的光彩。
    像他這樣形單影隻、衣衫襤褸的,幾乎沒有。
    那些陪伴的家長看到他孤身一人,投來的目光有好奇,有憐憫,也有不易察覺的輕蔑。
    陳凡把頭埋得更低,加快了腳步,隻想趕緊混進人堆裏,減少被注意的可能。
    等他趕到鎮中心廣場時,太陽已經升了起來。
    金燦燦的陽光灑滿了整個場地。
    然而廣場上早已是人山人海,黑壓壓的一片,喧囂聲、哭鬧聲、嗬斥聲、興奮的交談聲混雜在一起,震得人耳膜發嗡。
    廣場中央,臨時搭起了一個半人高的木台。
    台上站著幾名身穿淡青色長袍、神色淡漠的年輕人,有男有女,個個身姿挺拔,氣質出塵,與台下熙攘的凡人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們隻是隨意地站在那裏,目光平靜地掃視著下方,卻自有一股無形的壓力散發開來,讓靠近台前的人群都不自覺地放低了聲音。
    “這就是靈嶽山的仙師?”
    蘇毅心裏一緊,下意識地捂緊了懷裏的石鎖,生怕那東西泄露出什麽異常。
    在木台的正前方,矗立著一塊足有兩人高的巨大石碑。
    石碑通體呈青黑色,表麵光滑,隱隱流動著水波般的光澤,上麵刻滿了複雜難明的符文。
    這就是測靈碑?蘇毅遠遠看著,隻覺得那石碑散發著一股宏大而純淨的氣息,讓他體內那團寒氣都似乎受到了壓製,運轉都緩慢了幾分。這讓他心裏更是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