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解決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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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夜的小太監裹著一摞衣服縮在避風的柱子底下,瞌睡連連。
寇太後繞過他,徑直入了內殿。
殿中燃著碳火,暖和的不行,床上,席皇後睡得正香。
寇太後輕手輕腳的在床榻前坐下,抻手替席皇後理了理被子,然後緩緩往下滑,輕柔的撫著那隔著厚重的棉被觸感並沒有多深的肚子。
這是她的孫子呀!
期待了這麽久,可能她卻見不到了。
寇太後心裏是後悔的,如果當時她不那麽害怕,不將自己給藏起來,不敢麵對任何人,也怕任何人知道那段醜事,便不會受製於葛太妃。
那樣的話,如今她的孫子比吟兒都要大好幾歲,是尊貴的太子。
或許,事情也不會弄成現在這個樣。
可惜,當時她終究太過懦弱。
事到如今,那孩子攥著一口惡氣,非出不可,為此擄走了吟兒。
她無路可退,也該讓事情做個了結了。
她不由想如果幾個月前,她不惜一切,殺了那孩子,事情又會變得怎麽樣?
如果真的殺了他,她又會不會後悔?
答案是肯定的。
她明白,就算她殺了他,餘生的日子也會活在無盡的罪惡裏,就像她一直以為他出生就被掐死了一樣,這些年她每每想起就喘不過氣。
沒有人知道,除夕那夜,那孩子活生生的站在她麵前,她心裏鬆了多大一口氣。
但是這樣,對其他孩子的愧疚對先帝的愧疚更甚,讓她更加無地自容。
所以,她不得不派人去殺了他。
幸好,最好是沒有得手的。
她想,如果再來一次,她一定下不了手了。
她的兒子要殺她,跟她要殺她的兒子,是一樣的罪惡。
德琮帝沒能得手,沒能殺了她,現在變成這個樣子,是最好的結果。
因此,這個孩子,她也該去補上一個同樣皆大歡喜的好結果。
惟願沒有悔恨,和再無遺憾。
寇太後此行的決心是堅定的,早朝之上,她給大臣的說辭是親自前往長州坐鎮,解決胡越這個大麻煩。
追究起來,一半一半。
她確實是要解決大麻煩。
聽到堂堂太後,竟然要親自前往長州,大臣們紛紛奏請寇太後三思。
無奈,寇太後隻能將赤吟被胡越大王子擄走的事情說出來。
“那胡越大王子擄走凝閬郡主,隻為了有足夠的籌碼好和大詔談判!因此,哀家前去長州不會有危險,諸位愛卿盡管寬心,哀家離開之後,就拜托諸位愛卿和臣相一起輔佐太子了。”
早朝之後,寇太後一回了永寧宮就吩咐胡嬤嬤啟程。
此次去長州,她隨身隻帶胡嬤嬤一人,由永寧宮校衛苟常德親自帶護衛跟隨,隨行保護安全。
一輛低調的馬車並十幾騎護衛,踏著初升的旭日陽光,緩緩離開了皇宮。
那時候,輔國公府裏,主人不在的玉檀院裏顯得格外的冷清。
灑掃的丫鬟每日都將院子裏掃得幹幹淨淨。
但梅花林深處的諸葛居,卻是沒有人來清掃,灰塵都鋪了一地。
地下的石室裏,背影佝僂的老鬼正負著手,緩緩往一頭的甬道走去。
到了盡頭的一間狹小的卻有小孔通進亮光的石室裏。
石室裏隻有一張石床,床上躺了好幾個月的人此時竟坐了起來,垂著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神情迷惑。
老鬼走進來,見他醒了,並不意外的樣子。
走到石床前,他將手中的一顆藥丸遞過去,道:“把這藥吃了,就沒有大礙了。”
聞聲,吳道子也就是金蒙元不由抬起頭來,乍一看見老鬼,瞳孔登時一縮,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你…你…”
老鬼臉上無悲無喜,將手再往前抻了抻,道:“拿著,吃。”
金蒙元一愣,潛意識的立馬就接了藥丸,沒有猶豫的就喂進了嘴裏,咽了下去。
咽完之後,他看著老鬼,臉上的震驚之色還沒有褪下半分。
他確定他沒有看錯,雖然麵前的人比起那時老了好多歲,但讓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師父…您沒死?”須臾,金蒙元有些不確定的問,他不確定是師父沒死,還是他死了在地府和師父相遇。
這一切的感覺既真實又叫人覺得惶惑,因為,太不可思議了!
不論是師父居然還活著,還是他還活著。
這兩種,都太叫人震驚了!
他滿眼期待的望著老鬼,等著他給他解惑。
老鬼慢慢退到石壁上靠著,看著金蒙元,道:“沒死,當年是騙你的,不過是想將暗魑脫手給你,好做個自在人雲遊四海,做想做的事,可惜,到頭來像個縮頭烏龜一樣,什麽都沒有做成,縮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一晃就是近十年了。”
金蒙元聞言,心下有些悵然,他看了看周遭,依然疑惑道:“師父是如何救的我?我記得……”
“是凝閬郡主將你帶下來的,當時我一看居然是你,還嚇了一大跳,咱們師徒倆,和凝閬郡主還真是緣分。”老鬼說道。
原來是這樣,金蒙元想起當時的事,嘴角掀起一絲苦澀。
見他這個神情,老鬼暗自搖了搖頭。
“你已經在此昏睡了幾個月了,外麵發生了很多事,兩個月前,胡越大王子金秉然率二十萬大軍攻打大詔,在長州城外盤旋了兩個月,隻戰了兩場,就殺得大詔將士死的死,傷的傷,還斬殺了大詔兩名大將,氣勢軒昂,卻並沒有趁勢攻破長州,大詔因此軍心不穩,士氣不振,而後,德琮帝派了凝閬郡主前往長州坐鎮,穩定軍心,可凝閬郡主一到長州,就被胡越大王子給擄走了。”
他的耳朵自來靈敏,雖在這地下,卻可以聽到很多的聲音,不隻是這頭赤府裏的聲音,還有那頭城中集市裏的所有聲音。
這些消息,不用他刻意打探,自己就入了耳裏。
金蒙元聽聞此消息,卻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照師父說的,我已經昏迷了幾個月了,如今應是入了冬,胡越天寒地凍,趁此機會攻打大詔以獲取物資,是正常的,不過既打了勝仗,卻不趁勝追擊擄了凝閬郡主是何道理?”
老鬼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我看你是昏睡了幾個月,腦子給睡死了!”
金蒙元納悶,不明白老鬼是什麽意思。
見此,老鬼突然反應過來,他怎麽忘了這小子是個二楞頭?!
金後將他驅趕出來,說不讓他再踏進胡越半步,他還真就不曾踏進過一次。
這樣的二楞頭,執著起什麽事情來那毅力也叫人發慌。
老鬼微歎了歎氣,不由道:“你這些年心思就放在那個女人身上了,這般用心,怎麽就不知道那一夜春宵之後,那個女人替你生下了一個兒子?!”
什麽?
金蒙元臉色大變,兒子?
“這事說來也怪你師妹,若不是她,豈會釀下這麽多的事情來。”老鬼搖了搖頭,道:“當時你被你師妹送回來,藥性還沒過,整整昏睡了一個多月,我氣你師妹如此戲弄於你,下令不準她再回師門,並且關閉了幽冥宮,不準任何人進出,你當時也沒從這件事中緩過來,便沒有質疑我這個命令,為了靜心,每日就是練功打坐,這一過就是一年,然後有一天,你師妹又回來了,懷裏還抱了一個嬰兒,說是那個女人生的,是你的骨肉,我為了使你忘記這件事情,當然不能將嬰兒留下,於是便放了風給金後,後來金後果然派了人來,將這孩子給接了回去。”
“我以為你這麽多年執著,已經知道這個事情了,不曾想,你竟還不知道那個女人替你生了個兒子,而那個孩子被金後抱了回去?”
說起這個,老鬼有些唏噓。
這徒兒執著這麽多年,隻身一人,每年都要去筠州轉一轉,來盛京住一住,竟是一直不敢露麵叫那人知道。
這好不容易見了麵,還去鬼門關走了一回。
都是苦命的師徒倆啊!
老鬼心裏不由苦笑,說徒兒執著,他又何嚐不是?可惜他比徒兒還懦弱,起碼徒兒還敢到盛京來,他,卻不敢去。
金蒙元聽得麵上神情變了又變,到老鬼說完,他捋一捋思緒,回過味來。
“金後抱養的那孩子是我的骨肉?”
他還以為是從哪個叔伯家裏過繼來的,為此一直覺得慚愧,但礙於金後的命令,一直不敢踏入胡越半步。
見他反應過來,老鬼扯了扯嘴角,又說道:“就在今天早上,寇太後從盛京出發,趕往長州,聽說是為了凝閬郡主被擄一事。”
金蒙元聞言神情又是一變,若是這樣的話,那……
想到可能得事,金蒙元坐不住了,立時翻身下床。
“師父!我要馬上趕回去!”
老鬼為他指明出去的路,搖著頭,一邊往自個兒的石室走去,一邊喃喃自語道:“四五十歲的人了,可勁折騰吧。”
等回了石室,坐在堆積如山,瓶瓶罐罐亂七八糟橫放的長桌前,老鬼垂著頭,平寂了多年的心,似乎浮上了一絲熱血。
然後,陡然跳動起來,撲通,撲通,撲通。
須臾,老鬼猛地一下站起來,拿過一旁的紙筆洋洋灑灑寫下了一張字條,壓在一個陶罐下,然後簡單收拾了收拾,快速朝出口去了。
等從井口爬出來,站在荒廢的院子裏,頭頂是熾烈的陽光,他抬手擋著眼,然後慢慢抬頭望,
到最後,他完全放下了手,眼睛迎著陽光看去。
“哈哈哈,太陽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啊,久違。”
說著,他縱身一躍,躍上土牆,幾個縱身,就消失在了這片土地,再也看不到半點身影。
草原上晚間和清晨的空氣最好,沒有沙塵滿天揚,沒有牛羊到處跑。
金秉然沒有派任何人來看管,赤吟用過早膳,領著寇樂和掬月,一路暢通無阻的就出了這座滿是金光燦燦的宮殿。
同大詔皇宮的景物不同,這裏沒有花草樹木,滿地都是沙。
除了金秉然這座金光閃閃的宮殿,另外還有三座圓形宮殿,一覽無餘。
一堵並沒有多高的土牆外邊,分布的全是用泥土建造出來的房屋,那是他們昨日路過的地方。順著方向,赤吟三人很快就出了王宮,到了外麵的大街上。
後麵沒有人追出來,仿佛是任他們隨處走。
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從王宮出來而身上穿著跟他們完全不同的服裝的赤吟三人一下子就引起了眾人的注目。
不過並沒有人上來跟他們搭話。
三人一路走,很快就出了沙城,外麵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跟這片沙地無縫銜接,形成鮮明的對比。
前進一步,腳下就是茸茸的青草。
草原上,到處都是牛羊,來回奔騰戲耍。
看著前麵不遠處幾匹落單的正在吃草的馬,赤吟眼眸一動,快速給了寇樂和掬月一個眼色。
接著,三人快邁步朝那幾匹馬跑去。
到了近前,一人騎上一馬,飛快的朝一個方向狂奔而去。
後麵沒有馬蹄聲追來,這讓赤吟心裏覺得詫異不已。
沒道理她跑出這麽遠了,那金秉然還沒有察覺。
但此刻也不容她多想。
大概跑出去幾裏路,前麵入眼的便是一大群人聚集在一起,也不知道在幹什麽。
但他們正好擋住前路,赤吟籲住馬,正打算轉頭繞行。
突然,那群人回頭,紛紛朝赤吟他們湧了過來,然後將他們圍在中間。
而這群人剛才跑開的地方,一人席地而坐,麵前鋪著一塊綢布,上麵擺滿了水果和點心。
那人扭頭,望向馬上的赤吟,笑道:“郡主怎地知道本王在此?還專程來尋本王?”
看到前方悠哉的金秉然,赤吟抿緊了唇,對於他口中的話,很是無語。
“今日天氣甚是不錯,本王備了瓜果點心和美酒,既然郡主特意來尋本王,不妨賞臉,同本王小酌一番,可好?”金秉然繼續說道。
那特意那兩字咬得格外重,赤吟知道這人不設防,是早有準備故意在此等著她呢。
她就說怎麽可能沒人阻攔,一句暢通無阻的跑出了幾裏路都沒人追截呢。
赤吟翻身下了馬,邁步朝金秉然走過去。
在金秉然對麵坐下,她挑眉道:“大王子興致不錯啊?”(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