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他的暗衛見他醒了，忙籲住馬，伸手扶他起來。

    安陵傅坐穩之後，扭頭看他，問道：“你們主子呢？”

    “主子在長州城！命令我等來救你們。”暗衛答道。

    安陵傅一聽赤吟居然在長州城，很快反應過來，這中間肯定發生了什麽事，登時迫不及待想趕回長州，好弄個清楚。

    等到一群人順利回到長州城，才得知赤吟一行已於昨日出發，趕回盛京去了。

    眾人休息妥當，等身上力氣都恢複的差不多了，裝點車馬，也即刻啟程，馬不停蹄的去追趕赤吟的隊伍。

    日夜不停的，終於在延邊城將人給追上了。

    赤吟一行也是不停地在趕路，幾乎很少停下來休息，隨行保護的護衛都是換著班的睡覺趕路。

    見追上來的隊伍裏所有人都有了，就是不見寇太後和胡嬤嬤，赤吟心下已經了然，但接過暗衛遞來的信，她還是有些不敢拆開看。

    而手帕裏包得則是符璽，赤吟將兩樣東西仔細的收起來，準備回到盛京，再拆開信來看。

    赤吟和安陵傅同乘一輛馬車，將這些日子發生的事都互訴衷腸了之後，赤吟敏銳的發現安陵傅的情緒有些不對。

    但她急著趕路回盛京，心裏擔憂盛京的事情，此時並沒有過多的來關注這一點。

    以至於在不久後回到盛京之後，發生那樣的事，打了赤吟個措手不及，她才回過味來。

    當然，這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日夜兼程的趕路，隊伍終於在臘月二十九這天，順利進入了盛京城。

    湊著巧的，和大齊以及鄰國的使臣一前一後的一齊進的城門。

    這半個月停了大雪，趕路才能這麽順暢，隻是沒想到這兩國的使臣速度也這般快。

    這個點掐著到，看來明晚的除夕宴會很熱鬧了。

    赤吟坐在馬車上，看著大齊和鄰國隊伍裏高高揚起的旗幟，微微歎了口氣。

    回到輔國公府裏，眾人都出來相迎，見了全須全尾回來的赤吟，薛老夫人摟著她失聲痛哭，傷心得不得了，還揚言再也不讓她離開身邊半步了，這樣提心吊膽的，可真是要了她的老命。

    薛老夫人也確實是瘦了不少，這又時值年關，本就是薛老夫人情緒最低落的時候，又每日擔憂赤吟的安全，茶飯不思的，若是再見不到赤吟，隻怕就熬不住要倒下了。

    赤吟心裏愧疚，挽著薛老夫人，隻一個勁的聽著絮叨，寬慰著薛老夫人，並不說自己這幾個月的遭遇。

    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先是赤怡出嫁，嫁入東宮為太子妃，緊接著月初赤寧也出了門，嫁去了闕禧侯府，府裏連著少了兩個人，赤吟又不在，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現下赤吟終於回來，眾人都很高興，午膳擺了兩大桌，準備一家人好好的團聚團聚。

    近一年來發生的事情使得整個赤家真正的和睦融洽，包括董氏，現在也是全心全意的將自己當做了赤家人，對於以前從來不敢在大家夥麵前露麵的瑛姨娘

    也出現在了席間，帶著八少爺赤暉，同董氏有說有笑，顯然關係很好。

    因此，同樣在席間出現的安陵傅在大家差不多都心知肚明的情況下，也沒那麽尷尬，大家都表現得很自然，沒人說什麽。

    一頓其樂融融的午膳之後，柱著拐杖的赤老太爺神色自若的將赤吟叫著同他一起回了寧心齋。

    幾個月不曾踏入的寧心齋不知什麽時候從玉檀院的梅花林裏移栽了十來棵梅樹，在閑致雅靜的院子裏屹立著，顯得相互輝映，別有一番美景。

    寒梅盛放，整個院子裏都充斥著異香

    ，院子裏搭建了一處簡易卻精致的小木亭，就橫在梅樹中央。

    亭子裏擺放了一張方桌，兩方蒲墊，赤老太爺不知何許起，將看書的地方搬至了這亭子裏。

    進了院子，菊生就去端了火爐到亭子裏。

    赤吟扶著赤老太爺進了亭子，相對安坐。

    桌子上沒有點心茶水，隻有一摞書本。

    赤老太爺隨手抽出一本，翻開一頁，擺在麵前，抬頭平視赤吟。

    看了她許久，才緩緩移了視線，兩手交握在一起互相搓著熱。

    “你這次真叫我失望。”

    沉默了半天，就說了這麽一句話。

    赤吟心裏一震，眸中閃過一絲看不懂的情緒，垂頭道：“吟兒明白，太爺爺對吟兒期望甚大，苦心教導，可吟兒此番前往長州，非但沒有打敗胡越，利於大詔，反而被胡越大王子給擄了去，害得爹爹和姨外祖母紛紛趕來，都為了救吟兒一個而耽誤。”

    “我不是指這個，你到底是女子，用兵打仗我從來不曾教過你，也沒指望過你要上戰場，繼承我與你祖父的衣缽。”赤老太爺看著赤吟，說道。

    那是指什麽？

    赤吟不解，疑惑的看著赤老太爺，再三思慮過後，道：“若不是因這個，那吟兒實在想不出來其他的。”

    赤老太爺微微歎了口氣，將翻開的書調了個方向，按住推至赤吟那方。

    “你廢了德琮帝，扶持褚景玉為太子，又將你五堂姐促成了太子妃，讓太子同咱們赤家綁在了一起，此一舉，對咱們赤家百利而無一害，隻是，太子稚嫩，眼下並不能擔當大任，你如何能肯定他能堅持到皇後娘娘肚子裏的龍嗣出生長成？且你也看低了人心大浮，如何能保證太子能保持初心，一直像現在一樣？”赤老太爺難得沉臉，說道：“而今，寇太後又不在宮中坐鎮，這朝臣之中，也不全然都是向著赤席兩家，看好太子的，你這次的計策雖然快很準，也成功製住了德琮帝，將赤家和席家都擺在了安全的位置上，可你到底沒有縱觀全局，把握全局，不夠細心，這一點，讓我對你很失望。”

    德琮帝就是最好的例子，包括親近如她，如赤重武，誰都沒料想過他會變成這樣。

    赤老太爺能說出她這盤棋的最終目的是為了給席皇後肚子裏的孩子鋪路，赤吟心裏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

    她這盤棋最大的失誤就是沒料到金秉然是她所見過的人，也沒料到她會被他擄走，更沒料到金秉然竟然會是寇太後的兒子，而寇太後為了救她，會趕往胡越。

    倘若沒有發生這些事，寇太後還坐鎮皇宮，以寇太後的威望，這些大臣縱然有想法也會顧及三分的。

    不過赤老太爺說她沒有縱觀全局，把握全局，這點她無法反駁。

    因為當時她能做出最好的最快的最有利的決定就是這個。

    如果德琮帝不照她所預料的那樣要交出席皇後，寇太後也不會行動，不會用她準備的藥，那麽事情也可以耗上一些時日。

    但最終德琮帝還是會找盡機會來除了他們，除了赤家的。

    她隻能先下手為強，隻能這麽做。

    所以不管怎麽說，現在的局麵都是對赤家有利的。

    至於會發生什麽事，隻有走一步看一步，隨時警惕便罷了。

    她也不指望能將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畢竟她不是神，無法掌控一切。

    就拿寇太後來說，她還不是無法想盡辦法，說服她一起回來？

    想通這些，赤吟這才低頭看向赤老太爺推過來的書，翻開頁麵上他手指正指著的一個字，亂。

    亂？

    赤吟心裏疑惑，打眼就見赤老太爺輕輕搖頭，衝她挑眉道：“此前德琮帝昭告天下說你和你父親都死了，而事實上你們並沒有死，那五皇子呢？他死了嗎？你可親眼看見他死了？”

    赤吟一驚，當時太混亂，她也確實沒確認過褚雲勳到底死沒死，但對她來說，這個問題並沒有多重要。

    因為若是褚雲勳死了，她便痛快，雖說不是死在她手上，但死了，她也算眼不見心不煩，若沒死，她正好留著好好玩一玩，慢慢折磨他。

    可眼下赤老太爺竟關注在這個點上，莫不是有何蹊蹺？

    “太爺爺好端端的提起這個，可是有何發現？”

    赤老太爺抽回書，合上，放回原位，緩緩道：“五皇子閑雲野鶴，誌在江湖，瀟灑不羈，重情重義，這是眾人對他的評價，在沒有發生閩禧侯貪汙造反的事情之前，他無疑是朝臣們心中不二的儲君人選，可我平生看人從不會錯，第一眼見他，便看出了他眼睛裏深藏不露的野心和心狠手辣，這樣的一個人，我總覺得他不會輕易的就死了。”

    赤吟聽著赤老太爺對褚雲勳的評價，不由啞然失笑，難怪上一世太爺爺對於他橫加阻攔她都要選擇嫁給褚雲勳會那麽失望，且後來還鬱鬱而終，駕鶴西去了，原來是一早就看出了褚雲勳的屬性。

    正想著，就聽得赤老太爺接著說道：“上次聽德琮帝說了你們如何出事的經過，我立刻派了菊生前往靖州，想查個究竟，可菊生剛走沒兩天，你們就回來了，我心下鬆了氣，又傳了信去讓菊生回來，不用再往靖州去了，但信到菊生手裏時，他已經到了靖州境內，並且還看見了褚雲勳，他當時覺得有疑，便一路跟著褚雲勳，發現他和一群江湖人在一起，後來竟還易了容變換了一種麵貌，菊生記住他們的落腳之處，便立刻趕回來，同我說了此事，這時你已經出發往長州去了，我便沒有聲張，又派了菊生立刻趕回去，監視著那邊的動靜。”

    赤吟聞言一驚，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樣的事？

    “這是真的？褚雲勳真的沒死？”

    褚雲勳自來喜結交江湖中人，有幾個江湖朋友會救了他也不稀奇，隻是他既沒死，為何不趕回來？

    要知道德琮帝昭告天下他們死了的事情可是離出事那晚半個月後了，依照腳程，褚雲勳完全可以同德琮帝差不多時間回到盛京。

    就算他當時或許忙著找他們，和他們匯合，耽擱了時間，那麽在聽說了德琮帝已經回到了盛京，還昭告了天下，也應該趕回來了才對。

    畢竟他是德琮帝的兒子，也並沒有做過什麽事情會讓德琮帝不容他，他為何不敢回來？

    難道是因為他早就料到德琮帝因為蒲城的事會惱羞成怒殺人滅口？

    若如此的話，他還真叫她刮目相看。

    不過菊生不是又趕回去監視褚雲勳了嗎？怎麽回來了？

    赤吟疑惑的看了看蹲在一邊撥弄火爐的菊生，問出了這個疑惑。

    赤老太爺同樣看了看菊生，說道：“褚雲勳於一個月前就秘密進入了盛京城，一直住在城北的一家客棧，一個月來，並無異動，我派了人在監視，直至今日，他都絲毫沒有動靜，讓人捉摸不透，他回盛京到底所為何故。”

    如今的盛京城中，同褚雲勳有牽連的董家梅家還有葛太妃母子都死的死，發配的發配，僅剩下的就是一個董貴妃了。

    “他可有見過董貴妃？”赤吟不由問道。

    赤老太爺搖頭，“宮中董貴妃那裏，也並無異動，你既回來了，我就將人交給你盯著了，若我所料沒有錯，褚雲勳必有謀劃，他在盛京耗了一個月，我斷定就是這兩日，他一定有動作，你要萬分警惕才行。”

    見赤老太爺先前還在對她廢了德琮帝扶持褚景玉的事情連連失望的語氣說著話，這會兒就擔心起會有變故的提醒她來了，赤吟會心的一笑，撐著下巴雙眼亮晶晶的看著赤老太爺，道：“太爺爺放心，都交給吟兒，吟兒一定會處理好此事，可不能給太爺爺再對我失望的機會。”

    赤老太爺冷哼，睨了她一眼，擺手示意她快離開。

    “趕了一路，天寒地凍的，快些回去休息吧！休息好了去諸葛居看看，那老頭有段時日不曾來找我下棋了，莫不是出了什麽事？你那諸葛居也不讓隨便進，我還真找不到入口。”

    赤吟聞言，瞪眼，“太爺爺？你什麽時候同老鬼下過棋？！”

    “這幾年來，他一個月至少有兩次來找我下棋，就你不知道而已，不過這已經快兩個月不曾來過了。”赤老太爺說著道：“你快回去吧，休息好了去看看。”

    雖然好奇老鬼怎麽和赤老太爺湊到一起的，但赤吟聽赤老太爺這麽說，想起同寇太後一起趕來胡越的吳道子，眉頭擰了擰，忙起身告辭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