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為青雲城披上了一層淡金色的薄紗。林家府邸內，經過一夜《血煉燃元術》的瘋狂修煉，林軒的臉色帶著一絲不健康的蒼白，那是生命本源輕微損耗的跡象，但他那雙深邃的眼眸卻亮得驚人，如同蘊藏著兩團幽深的火焰，周身氣息雖刻意內斂，卻依舊有種令人心悸的沉穩與厚重。
    淬體五重巔峰！
    一夜之間，跨越一個大境界，這等進境，堪稱驚世駭俗。但林軒心中並無多少喜悅，唯有沉甸甸的壓力。距離七日之約，僅剩六日。淬體五重巔峰，還不夠，遠遠不夠。他需要更強的實力，也需要一些能夠合理掩飾自身力量來源的“外殼”。
    “藏經閣…”林軒低聲自語，目光投向府邸中央那座古樸的三層建築。根據第一世武道宗師李乘風的記憶，高深的武道理解固然重要，但一些基礎乃至看似粗淺的武技，在某些特定環境下，反而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更能完美地遮掩他招式中所蘊含的、遠超當前境界的武道真意。他需要去那裏走一趟，名正言順地“獲取”一些施展手段的“憑證”。
    他推開柴房門，迎著初升的朝陽，步履沉穩地向外走去。所過之處，一些早起打掃、修煉的林家子弟和仆役，紛紛投來複雜難明的目光。
    有驚懼，有好奇，有疑惑，更有深深的忌憚。
    昨日演武場上的驚天逆轉，藏經閣前與林豹教頭的短暫交鋒，以及昨夜隱約從柴房方向傳來的、令人心悸的微弱氣息波動……這一切，都讓這個曾經被視為廢物的旁係少年，蒙上了一層神秘而強大的麵紗。
    “看，是林軒…”
    “他好像…又變強了？感覺和昨天不一樣了。”
    “聽說他昨天選了《基礎拳法》？真是搞不懂…”
    “噓…小聲點，別惹禍上身。”
    竊竊私語聲在他身後響起，林軒恍若未聞，徑直朝著藏經閣的方向行去。這些庸碌之輩的議論，於他帝尊心境而言，不過是清風拂山崗，連一絲漣漪都難以泛起。
    再次來到藏經閣前，今日的氣氛與昨日截然不同。雖然依舊有不少子弟聚集等候入內，但當林軒的身影出現時，喧鬧的人群瞬間安靜了不少，許多人下意識地讓開了一條通路，目光躲閃，不敢與他對視。
    實力，在任何世界都是最好的通行證。
    林軒麵色平靜，正準備踏入閣內，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卻突兀地響了起來，打破了這份詭異的寂靜。
    “喲，我當是誰這麽大排場，原來是我們林家新晉的‘大天才’啊！”
    人群分開，隻見林雲在一眾跟班的簇擁下，慢悠悠地踱步而來。他右手的繃帶依舊顯眼，臉色比昨日更加陰沉，眼神中的怨毒幾乎要溢出來，但在那怨毒深處，卻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驚疑和忌憚。顯然，林豹回去後，定然將林軒領悟“拳意”的事情告知了他，這讓他心中的殺意更盛，同時也多了幾分警惕。
    在林雲身旁，除了昨日被教訓過的林峰等人，還多了一個麵色倨傲、眼神銳利的青年。這青年約莫十八九歲，身著錦緞華服，氣息渾厚，竟已達到了淬體八重的境界，比林雲還要高上一重。他雙手抱胸，下巴微抬，用一種審視貨物般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林軒，嘴角噙著一抹毫不掩飾的輕蔑。
    “林宏大哥，就是他！”林峰指著林軒，語氣中帶著憤恨與煽動，“就是這個廢物，昨日不知用了什麽邪法，打傷了我，還對林雲哥不敬！更是狂妄到挑釁林豹教頭！”
    被稱為林宏的青年，乃是林家大長老林震嶽的孫子，地位尊崇，天賦僅次於林雲，是林家年輕一代中排名前幾的人物。他向來與林雲交好，更是林霸天一派的堅定支持者。
    林宏聞言，目光如冷電般射向林軒，帶著一股居高臨下的壓迫感：“你就是林軒？那個卡在淬體三重多年的旁係廢物？”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四周，帶著一種天生的優越感和不容置疑的質問。
    林軒停下腳步，緩緩轉身，目光平靜地迎上林宏的逼視，淡淡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藏經閣前，何時輪到你來盤問同族子弟了？”
    語氣平淡，卻帶著一股無形的鋒芒，毫不客氣地將林宏的質問頂了回去。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林宏可是淬體八重的高手，地位尊貴，平日裏除了林雲等少數幾人，誰敢如此對他說話？林軒這簡直是在太歲頭上動土！
    林宏臉色一沉，他沒想到林軒竟敢如此頂撞自己，眼中寒光一閃：“牙尖嘴利！看來傳言不虛，你果然是得了些機緣，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藏經閣乃家族重地，豈是你這種身份不明、手段詭異之人可以隨意進入的？我懷疑你昨日在藏經閣內，用了什麽不幹淨的手段，竊取了家族秘傳！”
    這頂帽子扣得極大，若是坐實，林軒立刻就會成為家族公敵，被廢掉修為逐出家門都是輕的。
    林雲在一旁陰冷一笑，添油加醋道：“林宏哥說得對！這小子以前資質平庸，怎麽可能一夜之間變得這麽厲害？定然是修煉了邪功，或者偷學了家族的禁忌之術！必須嚴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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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一唱一和，瞬間將林軒推到了風口浪尖。周圍的子弟們聞言，看向林軒的目光也帶上了幾分懷疑和警惕。畢竟，林軒的崛起實在太快太詭異，超出了常理。
    麵對這莫須有的汙蔑和步步緊逼的惡意，林軒卻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仿佛在看一場拙劣的滑稽戲。
    “邪功？禁忌之術？”林軒輕輕搖頭，目光掃過林宏和林雲，語氣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漠然，“井底之蛙，安知天地之廣？自己做不到，便認為天下人都做不到，真是可悲又可笑。”
    他頓了頓，不再理會臉色鐵青的林宏和林雲，轉身繼續向藏經閣內走去，隻留下一句輕飄飄的話，卻如同無形的巴掌，狠狠扇在兩人臉上：
    “若連我這種‘廢物’都能輕易竊取家族秘傳，那這藏經閣的守衛，以及你們這些所謂的‘天才’，豈不是連廢物都不如？”
    “你……！”林宏氣得渾身發抖，他何曾受過如此羞辱？尤其還是被一個他眼中的旁係廢物當眾打臉！強烈的殺意瞬間湧上心頭，他幾乎要忍不住當場動手。
    “林宏哥，冷靜！”林雲雖然也怒火中燒，但昨日林軒展現出的詭異實力和黑老的警告猶在耳邊，他強行壓下衝動，拉住林宏，低聲道：“藏經閣前，長老坐鎮，不便動手。等他出來，有的是機會收拾他！”
    林宏胸膛劇烈起伏，死死盯著林軒消失在藏經閣大門的背影，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好！很好！林軒，我記住你了！族比之上，我定要你跪地求饒，原形畢露！”
    對於身後的威脅，林軒充耳不聞。踏入藏經閣，一股書香與陳舊紙張混合的氣息撲麵而來。閣內空間開闊，一排排高大的書架林立，上麵分門別類地擺放著各種功法和武技卷軸。一層大多是黃階下品和中品的收藏，適合淬體境修士。
    幾名正在挑選功法的子弟看到林軒進來，都下意識地退開幾步，眼神複雜，既好奇又畏懼。
    林軒徑直走向武技區。他的目光快速掃過書架上的標簽和簡介。
    《碎石拳》、《追風腿》、《鐵布衫》、《疊浪掌》……琳琅滿目，皆是林家數百年的積累。這些武技在青雲城已算不錯，但落入林軒眼中，卻是破綻百出，粗陋不堪。以他的眼界，隨意改良一番，都能讓這些武技威力倍增，但他並不想在此刻過多引人注目。
    他的腳步未在那些標注著“黃階中品”、“熱門武技”的書架前停留，反而徑直走向了最裏麵、最角落的一個書架。這個書架積滿了灰塵，顯然少有人問津。上麵擺放的，大多是一些基礎的拳腳功夫、身法步法，甚至連品階都評不上，隻是給初入武道的孩童打基礎用的。
    《基礎步法》、《基礎掌法》、《基礎指法》……以及，他昨日翻閱過的《基礎拳法》。
    “嘖，果然隻配看這些垃圾。”一個細微的嗤笑聲從不遠處傳來，是跟著進來的林峰，他不敢大聲挑釁，隻敢低聲嘲諷。
    林軒恍若未聞，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本名為《柳絮隨風步》的薄薄冊子上。這本步法連黃階下品都算不上，描述也隻是“步伐輕靈，易於閃避普通攻擊”，在眾人眼中，恐怕比《基礎拳法》還要不堪。
    但林軒卻拿起這本冊子，輕輕拂去灰塵。翻開第一頁，隻見上麵寫著：“身如柳絮，意隨風動，重心飄忽，難覓其蹤…”
    很普通的描述，但林軒的帝尊神魂卻敏銳地捕捉到，這簡陋的文字背後，隱約觸及到了“虛實變化”和“借力卸力”的一絲皮毛真意。雖然極其淺顯，甚至創功者本人都未必意識到，但對於需要“合理”展現身法的林軒而言，這無疑是一個極佳的載體。他完全可以在施展時，融入更高深的身法奧義，卻對外宣稱是《柳絮隨風步》修煉到了“極高境界”。
    “就它了。”林軒拿著《柳絮隨風步》，走向登記處。
    登記處的執事長老依舊是昨日那位，他看到林軒走來，又看到他手中那本薄薄的、堪稱藏經閣最底層之一的步法，臉上的肌肉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林軒，你…確定要選這本《柳絮隨風步》？”執事長老忍不住再次確認，語氣中帶著難以置信，“這本步法…實在過於基礎，甚至算不上武技，對實戰幫助微乎其微。你昨日已選了《基礎拳法》，今日何不選一本真正有用的黃階中品身法？比如《追風腿》就不錯，兼具速度與攻擊…”
    他的勸告帶著一絲善意，顯然是覺得林軒浪費了自己的天賦。
    林軒搖了搖頭，語氣平靜而堅定：“多謝長老好意，晚輩覺得這《柳絮隨風步》甚合眼緣，就選它了。”
    合眼緣？執事長老聞言，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挑選武技如此嚴肅重要的事情，竟然用“合眼緣”來決定？這林軒，莫非是昨日被打壞了腦子？還是說，他根本就是在故弄玄虛？
    不僅是他，周圍一些豎起耳朵偷聽的子弟，也都麵露古怪之色，想笑又不敢笑，覺得林軒簡直是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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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雲和林宏等人也站在不遠處冷眼旁觀，見到此景，林宏臉上的不屑更濃，低聲對林雲道：“看來是高估他了，或許昨日真是僥幸，或者用了什麽一次性的秘寶。真正有見識的人，豈會連續兩次都選這種連垃圾都不如的東西？”
    林雲眼神閃爍，沒有接話，他總覺得林軒的行為透著詭異，但具體哪裏不對，又說不上來。
    執事長老見林軒態度堅決，也不再勸，歎了口氣，登記好後將冊子遞給他：“規矩照舊，兩個時辰內抄錄副本，原本不得帶出。”
    “不必了。”林軒依舊是那句話，他接過冊子，當眾不疾不徐地翻看起來。冊子很薄，不過十幾頁，圖文並茂。在眾人看來，他隻是隨意地、一頁一頁地翻過，速度不快不慢，仿佛隻是走馬觀花。
    不過數十息的時間，林軒便將整本《柳絮隨風步》翻完，然後合上冊子，遞還給目瞪口呆的執事長老。
    “我已記下，有勞長老。”
    靜！
    整個藏經閣一層，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之中。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呆呆地看著林軒，看著他那張平靜無波的臉。
    數十息？翻一遍？就記下了？
    這怎麽可能？！《柳絮隨風步》再簡單，也有數十種步法變化和對應的運氣法門，圖形文字加起來信息量也不小。尋常子弟就算專心記憶，沒有一兩個時辰也休想完全記牢，更別說理解其中關竅了。
    林軒這舉動，在他們看來，不是狂妄無知，就是失心瘋了！
    “不…不可能！你定然是在詐我們！”林峰忍不住失聲叫道。
    林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隻吵鬧的夏蟲，連反駁的興趣都沒有。他對著執事長老微微頷首，便轉身向藏經閣外走去。
    “站住！”林宏猛地踏前一步，攔在林軒麵前，臉色陰沉如水，“林軒，你當藏經閣是什麽地方？容你如此兒戲！你說記下就記下？若人人都像你這般，家族規矩何在？！”
    林軒停下腳步，目光平靜地看著他：“我是否記下，與你有何幹係？藏經閣規矩，隻要求不得帶出原本，可曾要求必須當場證明已完全掌握？你若不服，大可向執法長老申訴。”
    “你！”林宏被噎得說不出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規矩確實如此，他隻是看不慣林軒那副“目中無人”的姿態罷了。
    林軒不再理會他，徑直從他身邊走過，衣袂飄動，帶起一絲微風。
    就在林軒與林宏擦肩而過的瞬間，林宏眼中凶光一閃，體內淬體八重的力量驟然爆發，右腿如同鋼鞭般悄無聲息地掃向林軒的下盤！這一腿又快又狠，角度刁鑽，分明是動了真火，想要讓林軒當眾出個大醜！
    “小心！”有旁觀的子弟忍不住驚呼。
    然而，麵對這突如其來、蘊含強勁力道的一腿，林軒卻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般，或者說，他仿佛早已預料到林宏會出手。隻見他腳步看似隨意地一滑，身體如同失去了重量，宛若一片被微風吹拂的柳葉，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違反常理的軌跡，輕飄飄地向左側滑開了半步。
    正是《柳絮隨風步》中的一招最基礎的側滑步！
    但就是這最簡單的一步，時機、角度、力度卻拿捏得妙到毫巔，恰好讓林宏那勢在必得的一腿，以毫厘之差擦著他的衣角掠過，連他的身形都未能撼動半分！
    “什麽？！”林宏一腿掃空，因用力過猛，身形一個趔趄，差點失去平衡，臉上充滿了驚愕與難以置信。
    他可是淬體八重！含怒出手，速度力量都非同小可！林軒不過淬體五重他感知到的氣息），怎麽可能如此輕鬆愜意地躲開？而且用的，還是那本被他嗤之以鼻的、垃圾都不如的《柳絮隨風步》？！
    不隻是他，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驚呆了。
    如果說昨日林軒擊敗林峰、硬接林豹一掌，還可以用“拳意”、“秘法”來解釋，那麽剛才這神乎其神的一步，則徹底顛覆了他們的認知！那絕不僅僅是力量強就能做到的，那需要對時機、對對手心理、對自身力量掌控達到一種駭人聽聞的程度！
    林軒穩住身形，甚至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留下了一句：
    “《柳絮隨風步》，第一式，隨風擺柳。看來，垃圾的不是武技，而是修煉的人。”
    話音落下，他已一步踏出藏經閣大門，消失在明媚的陽光中。
    隻留下閣內一群目瞪口呆的眾人，以及臉色鐵青、羞憤交加，仿佛被無形耳光狠狠抽腫了臉的林宏和林雲。
    藏經閣內，死寂一片。唯有那本被林軒歸還、靜靜躺在登記台上的《柳絮隨風步》冊子，仿佛在無聲地嘲笑著所有人的有眼無珠。
    這一刻，再也沒有人覺得林軒的選擇可笑。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在所有目睹了剛才那一幕的人心中，悄然蔓延開來。
    這個林軒，他選的真的是垃圾嗎？
    還是說……他能化腐朽為神奇？
    而此刻，走出藏經閣的林軒，抬頭望了望天色，目光再次投向蘇沐雪被軟禁的方向，眼神溫柔而堅定。
    “沐雪，再等我幾日。”
    “這些聒噪的螻蟻，很快就會明白，何為真正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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